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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只昆蟲圍繞在我們周圍,被頭頂的走廊燈照的很清晰,灰蒙蒙的翅膀用力地撲棱著。 我知道我不像她說的那樣大方。我也不能免俗地暗自在意很多事。我沒有對她說出口。 我沒有剛才那么開心了,我還是沒有真正地了解過可兒,她說,“我以前有點累”。 我眼眶濕潤。 “干嘛啊,說的我怪心疼的。”我急忙把眼淚吸回去,眨巴眼睛,裝作沒事兒一樣推搡她一把。 “我剛被老師批評一頓,你就讓我亂七八糟說一頓過過嘴癮吧。”可兒對著眼前已經黑乎乎的空氣笑。 我歪頭看她:“老師為什么批評你?” “因為我不聽勸非要學文。”可兒又低下頭笑,“我媽管不了我,打電話讓老師勸我,班主任好像不想放我走,說我學文可惜了。” “那你怎么決定的?”我問。 “我就學自己選擇的。”她目光炯炯地看著我,無比堅定地說,“我相信我可以做好,不比你們理科生差。” 擲地有聲,在嘈雜的走廊上突出地回響,像天上那輪廣大的明月一樣堅定。 “好的,預言家。”我不知道自己在感動什么,又差點不爭氣地哭出來,急忙正過臉,對著眼前無邊的漆黑說: “你一定是最厲害的文科生。” 第58章 時間如戲法 “我要四個包子一杯八寶粥。” 同樣的話, 同樣的日期,同樣的早餐攤位, 同樣的白色體恤, 同樣的自行車, 大伯臉上同樣的微笑,去年這個時候我也像今天這樣第一次站在這里。大伯從籠屜里用塑料袋拿包子, 轉過身用機器把粥封口。我看著他忙碌的身影, 晃來晃去,竟一時分不清今年是哪一年,時間如戲法, 逝去的時光好像不過是一場幻覺。 “小姑娘, 你該上高二了吧。”大伯把早飯遞給我。 “是哦,我高二了。”我眼睛瞪得圓溜溜。 大伯笑著轉回身, 彎腰擦拭餐桌:“還沒睡醒吧。” 我把早飯掛在車把手上,望了一眼天邊剛剛泛起的青白色,使勁點點頭,又很應景地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 我在校園門口那個鮮紅的通知欄上找到了我分班后的班級——高二4班,在二樓陽面的走廊盡頭。 這張班級表是按照中考成績從上到下排列的, 我從自己名字那兒往前找朱寧,眼睛要瞅瞎了才看到他那個女孩子似的名字——也是高二4班。 我把手背在身后, 后退了一步,總觀這張巨大的通知欄,滿意地點點頭,繞過去進入校園。 從大門到教學樓有一條又寬又長的路, 不知怎么,我今天才注意到路兩旁一樁挨一樁矗立著魁梧的梧桐樹,天蒙蒙亮,四下寂靜,這些樹和天青色的校園融為一體,好像是誰變戲法憑空偷偷變出來的一般。我驚奇地跑到一顆樹下,仰著頭看了半天,樹干比水桶還粗,梧桐樹葉有兩個巴掌那么大。 我應該就是像大伯說的那樣沒睡醒,要不怎么解釋下一秒我就開始鬼使神差地圍著那棵樹轉起圈了呢?順時針轉三圈,逆時針轉三圈,暈頭轉向地扶住樹干站定后,把轉歪了的書包帶子往肩上提了提,手指一點,“開!” 沒有動靜。 “開!”我不死心地又用手指點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莫希你有病吧!”有動靜了,不是我想象中的動靜。 我尋著這個有點陌生聲音看過去,大路中間站著一個高高的穿著黑色T恤的男生,也和天青色的幕布融為了一體,臉上還有沒消失的笑意,大步朝我走來。 那人走近后我才從膚色辨別出來,是朱寧。 “你聲音怎么變了?”我確定他之前聲音不是這個樣子。 朱寧輕咳了一下:“我媽也說我聲音變得深厚了,是不是成熟了很多?” “少貧,你怎么也來這么早?”我盯著他問,他好像還有哪里不一樣。 “我不來這么早哈哈哈哈......”他說著,好像又想起來剛才那一幕,扶著樹笑彎了腰,“我不來這么早怎么能看到你剛才有病的樣子。” 他實在是笑瘋了,才會神經質地說完伸手去捏的我臉。 我和他一起站在樹下,晨風吹過,樹上的葉子有輕微的嘩啦聲。 我垂著眼皮看他的那只手,捏著我的臉左右晃動了一下,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伸出另只手捏住我的那半張臉,“這下對稱了。” 我用力地打掉臉上的這雙爪子,踮起腳伸手把他的短袖往下拽,很別扭地讓他彎下腰,把他的耳朵拉到和我的臉同一高度,然后小聲地,神秘兮兮地告訴他:“我看這樹肯定有玄機,你也來試一......” 沒等我說完話,朱寧拽著我肩上的書包帶子把我從樹下拎了出去:“我看你就是沒睡醒。” 我在他背后踉踉蹌蹌地被拉出去,抬頭一看,原來朱寧長高了。 我的腦海里突然想起暑假的時候,豬豬長得很快,某一天醒來的早上,它的體格突然大了一倍。我以為是睡眼惺忪看錯了,但是等我洗完臉清醒之后,它還是剛才那么大。 我不敢聲張,怕它以為我很高興它長大而卯著勁長,其實我是擔心,狗的壽命太短了,而時間又太快。 朱寧和小狗一樣變戲法似的長大了。 我們往前走向教室。 “你看你被分到哪個班了嗎?”我多此一問地仰著頭問朱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