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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安排近期每個班都組織一次家長會,每個同學的家長都必須來。”班主任的眼神掃過我,“最近比較忙,就等到家長會之后排位子吧。” 我不喜歡和老師對眼兒,好像和他們無意中1v1地交流了一番,但我不想和他們交流,也不奢望他們人文關懷我,我只是這一堆學生之一,是個代詞。 我對我高中時代的師生關系,不抱希望。 班主任出去了,王子霖拿到成績單,隨便掃了兩眼就傳給后面,他應該早我們之前就已經看過分數了。 “你現在想看成績單嗎,我讓王子霖往咱們這邊傳。”秦可兒問我。 “早晚會看到的,不著急。”我看著成績單已經向另一邊傳了,說道。 在高中,最不用擔心的就是知曉自己的考試成績,就算你不想知道,也總有人會告訴你,逃不掉的。 “好吧,我們就等著吧。”可兒說。 王子霖站起來看著我:“莫希,班主任讓你去辦公室。” “你知道什么事嗎?” “好像是……你考得不太好……”他略顯為難地告訴我。 你看,我剛才說什么來著,總有人告訴你考試結果。 考的不太好……是有多不好…… 我對自己做著積極的心理疏導,沒關系,只要英語考的好我就滿足了,英語應該不會多差。 我怔怔地走出教室,跟著前面那個不知道要去干什么的男生亦步亦趨地走向辦公室。 班主任就站在辦公室門口打電話,看到我招呼我過去。 我們站在門外,班主任掛了電話,剛想說些什么,就被辦公室里面的老師喊了進去,留下我一個人在門外。 微雨,有風。 良久,他出來站在門口甩甩手示意我回去,對我喊:“你先回去吧先回去吧。” 感謝班主任,他還沒有完全忘記站在外面等他的我。我愣愣地吹了會風走回去。 不知道我自己到底考的多不好,回去的每一步我都走的謙卑又虔誠,如果可以的話,或許還會三叩九拜。 到了班里,可兒剛剛看完成績單準備往后傳,看到我后,小心翼翼地遞給我,觀察我的反應,眼神透漏出關心。 看樣子我是真的考得很差。 顧安東,王子霖,秦可兒…… 最后一名李芷柔。 我在第三眼的時候看到我自己的位置,在最后,第38名。 而全班,只有41個人。 有人說,人的情緒在大起大落激動的時候毛孔容易張開,而我現在全身的毛孔都在努力維持著平靜的原狀,緊緊閉合著。 我也應該感謝王子霖,他在事先已經給我打過防預針了。 讓我感到自己的毛孔張口的那一瞬間,是我看到自己英語那一欄成績的時候——一百零幾分,別人都考120多。 沒在位子上坐兩分鐘,我就急忙去上廁所,眼淚不等人,如果慢一點它們就會不給面子地掉下來。 我站在廁所角落的洗手池旁邊,用冷水不停地潑自己的臉,水是涼的,但流淌到嘴邊的水卻是熱的。 我面對著墻,眼淚不間斷地漫過我的臉頰和鼻翼,我故意不去擦,我想讓老天爺看到我此時的狼狽不堪,目睹我的悲慘,奢望它能大發慈悲賜我一點運氣,而我就像電視劇里一樣,在大哭之后痛定思痛,如有神助,一路開掛,從此逆襲。 但很快我就意識到,大哭之后的我還是我,沒有一絲改變,哭這個動詞,對于我的人生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我16歲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很多年后也把它拿出來勸阻自己要流出眼淚的眼睛,但是卻事與愿違,每每都是哭的更兇猛…… 有人過來了,我停止了抽泣,揚起頭用手背潦草地抹抹眼睛,掏出手機給我媽發了個短信:“這周五早上要開家長會。” 發短信是因為我不能打電話,每一個剛哭過的孩子都不會選擇這個時候給家長打電話。 我在模糊的手機屏幕上看到自己這張臉,眼睛紅的像是得了紅眼病,雙眼皮之間像是隔了一個太平洋。我如果是上帝也不愿意憐憫這副倒霉相。 我坐在位子上躲躲閃閃,生怕被朱寧和可兒看到哭過的痕跡。下節是政治課,索性抱著書坐到了原來的最后一位。 反正我的政治已經不能再差了。 我只想像只老鼠一樣躲到沒人看到的角落里。 李芷柔枕著左胳膊,臉面向右側看書,看到我過去,一點也不驚奇,把那個空位上的書拿走,換了個姿勢,枕著右胳膊,背對著我。 我也學她一樣,枕著胳膊,臉面向右邊的墻壁看書,墻上還有我以前貼的課程表。 大概是我哭的累了,那張小表上的字竟然像螞蟻一樣動起來,我聽到熟悉的聲音,是周公喊我下棋。 等到我醒來,教室里嘰嘰喳喳的,下課了。 這種上課睡覺的感覺,久違了。 我揉揉惺忪的眼睛,恍惚我一直都坐在這兒,恍惚睡前的一切都不存在,只是覺得心里有陰影。 李芷柔好像看了我很久,語氣平淡,挑著眼睛問我:“你是不是覺得我挺壞?” 我剛想起來心里那層陰影是什么,被李芷柔一問,沒反應過來。 她看我不說話,轉了個話題:“我知道你這次考得不好,不過你放心,再差都有我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