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錦瑟隨著四夫人下了酒樓,廖書敏便沖錦瑟使了個眼色,錦瑟湊至四夫人跟前笑著道:“四舅母,江寧侯府今兒也在這酒樓上定了雅間,我多日未見云jiejie想過去瞧瞧,這街上如此擁擠,四舅母也知道,我素來不好這個熱鬧……” 四夫人聞言便道:“既是這樣不去拜訪倒也失禮,如此你便去吧?!?/br> 四夫人言罷,廖書敏便忙道:“我陪微微好了?!?/br> 廖書晴和廖書香二人素知錦瑟喜靜,聽她的話倒不奇怪,如今見好動的廖書敏竟要陪著錦瑟,不覺皆奇怪地瞧了廖書敏一眼,可她們哪里想得到錦瑟和廖書敏藏著小秘密呢,只以為廖書敏和錦瑟感情好,不想錦瑟自己孤單才有此舉,便也未再多想。 四夫人允了,便帶著廖書香二人打前兒走了,錦瑟見她們消失在人群中便和廖書敏相視一笑。而也在此時,閆峻不知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轉瞬便到了錦瑟兩人近前,直直走向廖書敏遞給她一個戲曲《梅花樓》中李蕓娘的面具,道:“帶上?!?/br> 廖書敏見閆峻手中尚拿著一個裴生的面具,兩只面具顯是一對,想著那戲曲中李蕓娘和裴生私定終身的事兒,廖書敏的臉唰的一下便紅了,瞧的錦瑟在一旁掩嘴失笑。聽到錦瑟的笑聲,廖書敏忙將面具帶上卻終沒壓下臉上熱度,閆峻沖錦瑟點了下頭,待錦瑟福了福身,他才掛上面具扯了廖書敏的手匆匆去了。 錦瑟瞧著兩人的身影隱沒在人群中,唇角笑意掛起,腦中一張俊面,和完顏宗澤壞笑的模樣卻愈發清晰了起來,身后也適時傳來白芷的聲音,“姑娘也瞧瞧,人家二姑娘這走的方是正道!” 錦瑟聞言回頭見白芷一臉苦口婆心不覺搖頭苦笑,偏這時候一個穿青衣的小廝擠開人群過來,沖錦瑟一禮遞給她一個走馬燈。錦瑟見那小廝有些眼熟,本能地就接了那燈,而那小廝見此二話沒留便一溜煙地跑了。 錦瑟詫了下這才想起那小廝正是蕭蘊身旁的,似是名喚福昌,在江州時她也曾見過的。 “呀,好精致的走馬燈啊,姑娘快瞧,上頭還有詩詞呢。” 白芷的叫聲響起,錦瑟這才低頭細瞧那走馬燈,卻見走馬燈用上等的宮綢做成,上頭繪制著一龍一鳳,龍追鳳,鳳戲龍,隨著走馬燈轉動,那一龍一鳳竟如活了一般,騰挪在九霄云端,令人望之奪魂。 見那龍鳳畫的異常不凡,錦瑟便知這走馬燈定然是蕭蘊親手做的,再瞧那走馬燈的底端寫著的一首詩詞,那行書更是和當日在柳府中所見一般無二,細讀那詩卻是: 緣相遇,纏相思,相見難,惟有千里共嬋娟。捧玉像,細端詳,櫻唇紅,柳眉黛,卻是情深意更長。無限愛慕怎生訴?款款東南望,一曲鳳求凰。 錦瑟瞧的微怔,想起方才在朝華街頭聽到的那兩聲簫聲便帶著白芷徑自匆匆地往記下的位置而去。 今日上元佳節,錦瑟早早便給院中的丫鬟婆子們放了假,任她們或是回去和家人共度佳節,或是結伴到接上來游玩,兩位嬤嬤將玩鬧的機會留給了小丫鬟們,卻是一同留在了夕華院中當值,而錦瑟身邊就只帶了白芷一人。 兩人相攜著到了街頭,錦瑟遁著記憶帶著白芷到了路邊果便聞那簫聲又響了起來,兩人隨著簫聲進了一處小巷,錦瑟正感奇怪,那簫聲卻突然不見了,四下一望,錦瑟才見巷子中空無一人,僅巷子兩端掛了兩只死氣沉沉的風燈,這巷子和主街不過相隔寸許倒好似瞬間進了另一個天地般,竟如此冷清。 蕭蘊那樣的人,萬不會約她在此見面,錦瑟一驚,低斥一聲,“白芷,快走!” 誰知她聲音尚未落,身子半轉間就聞身后想起白芷的一聲悶哼,錦瑟當下心頭便咯噔一下,也不敢再回頭去瞧,本能地提裙便跑可顯已晚了一步,后頸傳來一陣劇疼,她頭腦一沉身子已禁不住往后倒,朦朧間只覺一只鋼鉗般地手臂死死地困住了她的腰身,閉上眼睛前腦中恍惚地閃過一張猙獰的鬼面具和一雙自鬼面后露出的陰鷙黑眸。 146 錦瑟是被一陣陣的寒冷給凍醒的,脖頸后更是有一股悶疼時刻提醒著她昏迷前的危險,頭腦有些發沉,她恢復知覺后并沒立刻睜開眼睛,而是假裝仍在沉睡悄然地探究著所處的環境。 她的身下極冷硬冰涼,臉頰似直接貼在土地面上,凸凹不平的觸感和塵土的氣息撲面而來,這地方的光線似極微弱…… “既然已經醒來了何故不睜開眼睛,微微,你果然狡猾如狐!” 錦瑟正在感知著,卻突聞一聲陰冷低啞的聲音自身前五六步的地方響起,錦瑟的心一顫,豁然睜開了眼眸。 屋中竟是一絲光線都沒有,錦瑟睜大眼睛瞪向那發聲處,半響待適應了黑暗才隱約瞧到一個模糊的黑影,她不覺蹙眉,沉聲道:“謝少文,我知道是你,無需這般裝神弄鬼的!” 她聲音剛落,屋中便響起一道尖銳而癲狂的笑聲來,充滿了譏誚和快意,在這黑暗中叫人聞之毛骨悚然。 錦瑟所熟知的謝少文是虛偽,偽善的,不管何時都用溫潤儒雅的外表來包裹自己,即便最后一回她在廖府門前遇到他,謝少文的陰鷙也不過一瞬間暴露罷了,錦瑟從未見過這樣不顧一切,撕開溫雅外表徹底暴露其陰暗一面的謝少文,一時間背脊發涼,心也顫了兩下。 她太了解謝少文了,他自私而偏執,也是他這樣的性子才使得他們一步步走到今日的結局,謝少文是寧可玉石俱焚,也不會將據為己有的東西拱手讓人的主兒,他這種偏執在對待她時表現的淋漓盡致。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將她視為物件,瘋狂地要占有,從不會考慮她的感受。如今她和他已經結仇太深,謝增明在入獄不久后便病逝在了牢中,謝家可謂家破人亡,殺父殺母之仇,謝少文一定會全數算在她姚錦瑟的頭上,錦瑟一點都不懷疑,如今自己落在謝少文手中,他會將她給挫骨揚灰! 巨大的危險令錦瑟欲坐起身來,然而她一動才發覺她的整個手臂都是麻的,她的手腕和腳腕分明皆已被綁縛了起來,根本就無法動作。瞬間,錦瑟的心沉到了谷底,面上也露出了驚惶來。 而也就是在這時候,謝少文點燃了火折子,微弱的黃色光線蔓延開來,將錦瑟的驚恐面龐照亮,盡數落在謝少文一雙陰鷙的眼中,令他極為愉悅而享受地瞇起了眼,唇邊勾起笑來,卻擺出欣賞的神情來,道:“害怕了?姚錦瑟,你這樣陰毒,狠辣的女人竟然也知道害怕?!” 光亮的到來令錦瑟稍稍松了一口氣,她聽到謝少文的譏諷聲卻并未去瞧他,反而迅速地打量著周圍的情景。 卻見這是一間極為封閉的小土屋,只靠南的位置開著一扇極小的天窗,外頭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見,而屋中僅僅放著一床一桌,床上散落著棉被和衣物,桌上擺放著一套不甚干凈的茶具,令有一只油燈,還散落著些干餅??繓|的墻角扔著一只馬桶,屋中氣味很是難聞。 錦瑟不覺蹙眉,謝少文見她不瞧自己反倒觀察起四周來,豈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冷眼也瞧了下四周,道:“姚錦瑟,你瞧瞧清楚,好好看看這里的一切,好好看看我謝少文這些日子生活的地方,我這般像地老鼠般暗無天日地藏在這里,每日啃著干糧喝著冰水,瞧不見外頭天日地活著,就是為了今日,為了叫你姚錦瑟好好地和我一起享受這一切!” 謝少文說話間已自地上站起身來一步步地逼近錦瑟,錦瑟掙扎著坐起來盯著謝少文往后退了下,卻很快地靠住了墻壁,她已無路可逃。 謝少文卻似極欣賞她此刻的掙扎和無助,站在三步外仔細地盯著錦瑟瞧了半響他才在她親近蹲下來,猛然抬手扣住了她的下巴,欺近她輕聲道:“怎么不說話?嗯?高貴高潔的首輔嫡孫女,是不屑和我這樣的人說話呢,還是又再動什么歪心思,思量著如何害我呢?” 謝少文的聲音極輕,像是情人的呢喃,就響在錦瑟的耳邊,他言語間噴出的熱氣直往錦瑟微微散開的衣襟中吹,錦瑟渾身發僵,只能一瞬不瞬地盯著謝少文。 面前的謝少文較之她上次見他全然變了模樣,整個人都似瘦了幾圈,身上穿著一件沾染了塵土的青衫,頭發用方巾包著,一張俊面因瘦消而顯然極為尖刻,似很久沒見陽光,他的面色很是蒼白,一雙凸顯出來的眼睛中布滿了血絲和怨毒。 錦瑟不知道他究竟要怎么折磨自己,故而只能靜觀其變,一聲不吭地盯著他。而她的態度顯然激怒了謝少文,令得他捏著錦瑟下巴的手驟然用力,疼的錦瑟抽了一口冷氣,眼睛氤氳起來。 謝少文見此這才滿意地收了手,他猛然拾起放在身旁,方才被點燃的走馬燈來,舉至錦瑟面前,捏著她的下巴令得她不得不去瞧那走馬燈,卻道:“瞧,多漂亮的走馬燈啊,這樣纏綿的畫,這樣情意深濃的詩,這么漂亮的一手行書,還有那動聽的簫聲……配你這傾國傾城的容顏,陰毒狠辣的心倒也合適。卻不知送這燈給你的人,會不會有一日也落得爺如今這般的下場!” 錦瑟被謝少文捏著兩頰,忍不住猛然一掙,脫離謝少文的鉗制,她沉聲道:“謝少文,你究竟想怎樣?!” 她言罷謝少文便瞬間面色猙獰了起來,一般扔掉那走馬燈,走馬燈落在地上只聞噗的一聲響,燈光熄滅,而屋中瞬間便又黑暗一片了。錦瑟只覺眼前一黑,尚未重新適應光線,但覺面龐邊兒一陣風來,接著啪地一聲響,她的右頰已硬生生地承受了謝少文的一巴掌。 伴隨著清脆的巴掌聲,錦瑟被甩的一陣耳鳴,唇齒間當下就有了血腥味兒,面旁轉瞬也火辣辣發起疼來。 “我想做什么你會知道的!”頭頂傳來謝少文的冷笑聲,錦瑟已被他拽著再次摔回地上,緊接著謝少文便壓了上來,死死欺在她的身上竟發狂地去扯錦瑟的衣襟,隔著黑暗錦瑟瞧見他猙獰的面孔,聽著他粗重的喘息聲,還有錦緞因不堪重力而發出的撕裂聲,她的心一片冰冷,手腳被縛,她的掙扎都成了螳臂當車。 那日在宮中被黃立標欺辱,錦瑟也不曾這般驚恐過,在這個密閉的暗室中,面對顯然已不懼任何東西的謝少文,她無法做到無畏無懼。 錦瑟很清楚,謝少文對她的了解太深,對她的憎恨和防備也太深,對待黃立標時的她的那些偽裝和迷惑在謝少文這里半點用處都不會有,哭泣哀求更只會換來謝少文更暢快淋漓的發泄罷了。 錦瑟現在唯一想到的便是就勢去激怒謝少文,這樣他興許才會瘋狂會失去理智和警醒來,想著這個錦瑟掙扎的愈發厲害,怒斥道:“謝少文,你不是人!放開!” 見錦瑟掙扎的厲害,謝少文果然被激怒,手中動作越發粗魯起來,口中卻還謾罵道:“姚錦瑟,你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如今在我面前倒裝起忠貞烈女來了,你原便是我謝少文的未婚妻子,原便是我謝家的人,我要叫你知道,即便你處心積慮地退了親事,計謀算盡地令我武安侯府萬劫不復,你姚錦瑟生是我謝少文的人,死也得和我一起!” 隨著裂帛的撕裂聲,錦瑟的襟口大開,瞬時露出里頭冰藍色的肚兜來,肌膚接觸到冰冷的空氣,錦瑟毛骨悚然,再聽謝少文的話哪里不知他要做什么,登時也不知是氣還是怕,嬌軀不住地顫抖起來。 謝少文卻不知從哪里摸出火石來,快速地點燃了油燈,這才目光緊緊地盯著錦瑟,入目他身下的女子,衣衫散落,細致的鎖骨和起伏的胸線在微弱的光影下泛著如玉的光澤,因氣憤和掙扎她的肌膚在他目光注視下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一層緋紅,那緋色如染,映著她燒起怒火的晶燦眸子,越發顯得香艷動人,令謝少文猝然屏息,方才還猙獰的面孔一下子便地癡迷而沉醉起來。 他伸手撫弄著錦瑟的脖頸,她精細的鎖骨,聲音柔軟而帶著絲絲哀求,道:“微微,我是那么愛你,我謝少文從小到大,心中從未裝過任何別的女子,我一心想著娶你,珍視你,為何你不能回報同等的愛給我?為何你從來都不肯為我想想,從來都不能順著我……沒關系,我會叫你知道,你是我的……我謝少文的,誰都搶不走,莫怕,我會好好對你,會很溫柔的……微微,你瞧……今兒是上元節,也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終究是我的……” 謝少文說著竟是埋下頭來,沿著錦瑟的脖頸一點點往下親吻,錦瑟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驚恐地掙扎,極沒出息地嗚咽出聲,然而謝少文便似入了魔般,根本不管不顧,神情竟是近乎虔誠地一點點撫摸親吻著,錦瑟由不得怒喝著。 “謝少文,你到了這個時候還自欺欺人!你只愛你自己,何曾真正愛過我?!你若愛我,便不會處心積慮地毀我名節令我做妾,踐踏我的尊嚴,便不會將一切過錯都歸結在我的身上,更不會以折辱我為樂趣!謝少文,你是懦夫,不敢承認自己的過錯!你這樣的自私鬼,根本就不懂愛,更不配說愛!我不是你的,從來都不是,以前往后,即便你真得逞我也不會是你的!我的心,你永遠別想觸碰一星半點!” 錦瑟的話處處都擊在謝少文的心窩上,謝少文怒了,他終于再無法漠視錦瑟的掙扎,他惱恨地抬頭,死死盯著錦瑟,以手再度扣住她的雙頰令得她面對自己,一字字地咬牙道:“很好!姚錦瑟,那么你告訴我,誰才配和你提愛?是鎮國公府的那位身份尊貴的世子爺呢,還是蕭家那位謙謙如玉的狀元郎?!抑或兩個都是?!沒關系,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不管你姚錦瑟的jian夫是誰,不管你是因誰才這般對我,我今日都會弄個清楚的……” 謝少文說著低下頭來,盯著錦瑟的眼睛,又道:“嘖嘖,連生氣都這樣的傾國傾城,也難怪會將楊松之和蕭蘊迷的神魂顛倒,你放心,我早已留下了線索,你的情人很快便能尋過來,我們的洞房花燭夜,總是要有人一同慶祝才有意思,不是嗎?” 謝少文聞言竟勾唇一笑,扯住錦瑟的裙擺撕拉一聲便扯落了,錦瑟來不及去細想謝少文的話,驚得倒抽一口冷氣,在他再度探手時譏笑道:“謝少文,你這是嫉妒,你嫉妒他們比你……” 錦瑟的話尚未說完,謝少文竟猛然又揮出一巴掌來,錦瑟被他打得頭一偏倒在地上,半響她才能勉強抬起頭來,燈光下她的長發早已散開,沾染了塵土披了一肩,面頰上的紅痕明顯,而唇角更是蜿蜒出一絲血線來。 她沉冷的眸子如刀般盯著謝少文,謝少文見她精致的五官在搖曳的燈影下分外凄美妖嬈,禁不住目光柔軟又充滿心疼和憐惜,他抬手撫著錦瑟唇角的血跡,再度喃喃地道:“微微,你為何就不能順著我……” 錦瑟卻冷笑,輕輕別開頭,躲過謝少文的手,伸出小舌自舔了唇角的血跡,那一截小粉舌令謝少文瞬時失去了所有理智,想也未想便俯下身子壓了上去,唇齒相接,謝少文強硬地擠開錦瑟的貝齒探了進去。 掙扎間,撕咬間,突然一股奇怪的味道充斥起來,謝少文還沒明白怎么回事,錦瑟便猛然咬住了他的舌頭,幾乎是毫不留情的,謝少文疼的眼淚瞬間彌漫起來,抬手死命地去掐錦瑟的脖頸,錦瑟這才松開,謝少文猛然跌坐在一旁,也顧不上被咬的血rou模糊的傷口,只拼命將口中的怪味和血污吐出來。 而錦瑟也已側頭將嘴里的東西吐了出來,趁著身體還能動彈,忙掙扎著滾了兩下,遠離了謝少文。 謝少文半響才回過勁兒來,已然疼的他額頭浮起了一層冷汗,更叫他氣恨的是,他的身體迅速被一股酥麻和綿軟感主導,就這片刻功夫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眼見錦瑟退到了墻角,他恨的目露兇光,怒道:“賤人!你給我吃的什么?!” 錦瑟聽聞謝少文的聲音中透著一股氣急敗壞,不覺便譏嘲的笑了,她方才用言語刺激謝少文不過都是為了惹怒他,好有法子咬到右耳上掛著的耳鐺,這耳鐺是經特殊處理的,里頭放了她調好的藥粉。 也是錦瑟經的事情太多,故而早留了此物在身旁,自謝少文不見后,她便一直戴著這耳鐺。早先謝少文失蹤,好些人都曾提醒錦瑟要小心,錦瑟身上是揣了兩人匕首的,還令寸草專門看守過夕華院幾日,可這么些日過去,謝少文便似人間蒸發了一般,全然沒有一點動靜和跡象,錦瑟便漸漸失了緊張和戒備,只以為謝少文已逃命去了,誰曾想他竟一直蟄伏在京城中…… 如今春暉又被錦瑟支到了江州,寸草守在文青身邊,錦瑟身邊便少了防范,加之上元節喜慶的氛圍,也叫她防心漸松,偏謝少文又用簫聲來誘騙她,錦瑟這才被他得逞地虜來。 這顆耳鐺便成了錦瑟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得不慎重使用,確保萬無一失的情況下才敢拿出來,這也是她一早沒有如此做還令謝少文占了便宜才出擊的原因。 而這藥卻也非什么劇毒之物,不過是會叫人渾身癱軟,短時間無法動作罷了,這些錦瑟自然不會告訴謝少文,她冷笑,道:“毒藥!這種毒通過血液發散,如今你便等著下黃泉吧,我說過,不管是從前還是以后我都不會是你謝少文的!” 錦瑟這會子已恨透了謝少文,說話自然刻薄,謝少文聞言謾罵了兩句卻突然笑了,錦瑟被他笑的脊背發寒,便聞謝少文道:“你騙不了我,即便當真是致命毒藥也沒關系,微微便不曾聞到這屋中有股極美妙的味道嗎?” 錦瑟方才醒過來便覺鼻子中發嗆,屋中也充斥著一股怪味,只她方才精神緊張根本來不及注意這些,如今聽聞謝少文的話她再細嗅,一時間面色大變,驚地瞪大了眼睛。 謝少文似乎瞬間已捕捉到了錦瑟的情緒變化,他再度愉悅的笑了,道:“微微莫急,這個地方很隱蔽,一時半會是萬難尋到的,我雖留了線索,可你那情人遁著線索尋來少說也要到明日,等他來了,我們便一起下黃泉繼續算個總賬。呵呵,這地下我早埋好了足量的火藥,只要有人進來,不出一盞茶便會有我雇傭的高手點燃引線,我們誰也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謝少文自武安侯府岌岌可危時便偷偷轉移了一筆金銀,為的就是萬一侯府有事,他不至于連仇都報不了,如今死還能拉上錦瑟和她的jian夫,謝少文已然滿足,他說著再度笑起來。 錦瑟如今真真不知該不該盼著營救她的人了,完顏宗澤他這會子是否已經回京,是否已經得知她失蹤的消息,外祖母發現她不見了,是否已急的慌了心神,廖家是否因此事而亂起來,她即便被救回去名聲是否還能保全…… 錦瑟想著這些心思煩亂,頭惱脹痛,而謝少文已再度瘋瘋癲癲地說起話來,從對錦瑟的恨說起,終究念叨起他們小時候相處的點點滴滴來,聽到謝少文絮絮地飽含追憶地說起兩人一同讀書認字的事,錦瑟有那么一刻心中竟涌起萬千的悲哀來。 她和謝少文如何會走到這一步,若然當年沒有婚約在,興許家道中落后她和謝少文還能橋歸橋路歸路,也或者他們還能成為親人……直至如今,你死我活的局面,這到底是誰釀成的,錦瑟竟有些辨不清楚,她可憐這樣的謝少文。 可不管如何,她都得努力地撐著,得養足精神面對危機方成,因錦瑟知道即便她咬破了謝少文的舌頭令藥效發揮的更快更足,可那藥勁兒最多也就能持續兩三個時辰,若營救她的人當真要到明日才能尋過來,她便不得不再次面對發瘋的謝少文。 方才她雖令謝少文中毒可她自己也不可避免地嘗到了藥粉,現在她亦無法動彈,她唯有祈禱自己的藥力會比謝少文早一刻消散罷了,這樣或許她還有時間想法子掙脫手上和腳上的繩索。 錦瑟想著便閉上了眼睛,默默念起清心咒來,待心神徹底平靜下來,她方淺眠了過去。她這一覺不過瞇了小半個時辰,醒來后見謝少文躺著沒動靜,這才舒了一口氣,卻也不敢再睡。 謝少文說了半響話才察覺到錦瑟竟是睡著了,他卻是不敢睡得,生恐會有人尋來,這會子見錦瑟醒來,他卻也沒了力氣折騰,只譏笑一聲,道:“你倒心大,這會子還能睡著?!?/br> 錦瑟聞言沒搭理他,謝少文便也不再言語,兩人默默對持各自想著心事,也不知又過了多久,久到錦瑟覺著身子都被凍得麻木了,她才聽屋中響起謝少文悠悠的一聲問來。 他說:“微微,倘使母親她真心待你,你可會嫁給我?” 謝少文的聲音有些飄忽,錦瑟聞聲睜開眼睛,睫毛顫了下卻未曾回應,謝少文竟也未曾再問,就這般又過了一陣,錦瑟動了動手腳感覺到一股力氣,她心一喜努力掙起手腕上的束縛來,可也就是在此時屋中竟響起一陣風鈴聲,錦瑟聞聲望去卻見天窗處掛著的一串銅鈴正無風而動。 她一詫,隨即便明白過來,這風鈴定然是報訊而用,該是連接外面的,這是有人尋來了! 錦瑟精神一震,忙去瞧謝少文,果然便見謝少文面色大變,他顯然沒有想到,營救錦瑟的人這么快便尋了過來。 如今他渾身發軟,雖已能夠動作卻掙扎了兩下都無法站起身來,那風鈴再度響起,謝少文想也未想地從懷中摸出一把刀來狠狠地刺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疼痛令得謝少文略感綿軟的身體被充斥起一股力氣來,加之頭腦的興奮,令他掙扎著站起來撲向錦瑟。 錦瑟滾了兩下可到底手腳都不靈便,很快將再次被謝少文制服,他手中匕首抵上她的脖頸,錦瑟瞬間僵住,也是在此刻密室東面的墻壁轟然而動,竟就顯出一道暗門來,錦瑟瞪向那處連呼吸都凝滯了,她很清楚自己現在衣衫散亂,仿若剛被凌辱的模樣,若然外頭擁進來一堆的人,她即便不死在此,此生便也要盡毀于此了。 然而錦瑟所恐懼的事情并未發生,那墻壁上的暗門打開,入目沒有沖天的火光亦沒有喧囂的人聲,只有一個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擋住了外頭的星光,即便背著光,根本瞧不見來人的面容和神情,錦瑟還是從那熟悉的身影中一下子認出了完顏宗澤來,更在瞬間感受到了他透過來的炙熱目光,那目光中飽含了對她的擔憂,心疼和安撫以及沖謝少文而去的驚怒、戾氣和兇殘。 錦瑟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也不過活了十八個年歲,即便早慧,性沉靜,又經歷過傷痛,比一般姑娘心性更剛毅沉穩一些,可終究也是尋常的妙齡女子,而且一直養在深閨,即便前世遭遇坎坷可也是養尊處優,從未經受過如今次這樣的驚魂之事,有那么一刻她真以為自己會被謝少文羞辱至死,如今得見愛人,又是在這樣衣衫不整,毫無尊嚴的境況下,錦瑟的心情可想而知。 即便她已努力叫自己冷靜,要堅持住,可眼淚還是如同斷線的珠子一般滾落了下來,那是委屈和依賴的眼淚,是無助而屈辱的眼淚,瞧在完顏宗澤眼中卻如針尖一般扎的他一雙藍眸翻涌起嗜血之色來。 他總覺錦瑟雖容貌有著江南女子的楚楚弱質之態,可性情卻極堅毅,覺著沉靜如她,不會有無助哭泣的一面,然而如今他頭一次見錦瑟真真切切的流淚,似每個毛孔都在哭泣,卻不想竟是在這樣的氣氛下,這叫完顏宗澤又是心疼又是悔恨自己未曾盡到責任,保護好她。 此刻的完顏宗澤恨不能兩步過去撕裂了謝少文,將錦瑟抱在懷中柔聲輕哄,只為著她莫再哭泣,他愿意去做任何事,可他卻只能彎腰跨進密室,然后停住腳步唯用眼神安撫著錦瑟,因為他還不曾忽略掉謝少文抵在錦瑟咽喉的寒刃。 完顏宗澤跨進屋中,微弱的燈光彌漫,照亮他的面容,錦瑟自他的眼中清晰地瞧見了他的安撫和疼惜,只覺那一雙藍眸如同一汪碧水能洗凈天地間一切塵垢和骯臟,也能叫她一顆躁動不安的如被清冽卻溫柔的湖水浸透而過,瞬間便得寧靜而平和起來。 兩人對視間謝少文卻也瞧清楚了完顏宗澤的面容,他萬沒想到來人竟然不是楊松之,更不是蕭蘊,而是那個在大錦為質的囂張異族王爺,這叫謝少文徹底愣住了,接著他見錦瑟和完顏宗澤當著他的面眉來眼去,當即便也顧不上驚異和困惑,發起威來,他抵著錦瑟的匕首輕輕一推,錦瑟便不得不揚起了頭,從而錯開了和完顏宗澤對視的目光。 “說吧,你要怎樣才肯放開她。” 完顏宗澤的聲音響起,沉肅的似從胸腔中擠出來,他心知謝少文不傻,萬不會丟開錦瑟這個保護傘,故而單刀直入便直接不怒不威逼地和他談起條件來。此刻,由不得他發火,耍威風,他只想盡快地將錦瑟救出來。 說起來今日錦瑟會有此一難和完顏宗澤也是有些關聯的,只因他在京外聽到蕭蘊夜夜到廖府不遠的客棧吹鳳求凰給錦瑟聽,便無法做到心平氣和,他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出京的目的,就為了能夠早一日回來解決蕭蘊提親一事,還有便是和錦瑟一同過上元佳節。 這他恐自己不能及時趕回京城,反叫蕭蘊今日有機可乘和錦瑟一起過節,故而他早做了些安排,令吳王今日去堵蕭蘊,無論如何都將蕭蘊給絆住。他這邊兒攔了蕭蘊,誰知風風火火,一路風塵地趕回京城竟然得到了錦瑟失蹤的消息。 這真不能不說是老天再幫謝少文,若沒蕭蘊被阻一事,多半謝少文是不能這樣輕而易舉地將錦瑟給擄來的。 而完顏宗澤遁跡尋到謝少文所留的線索,卻被警告只能孤身一人前來,若不然錦瑟便會承擔一切后果,他匆忙和焦急之間只求能速速見到錦瑟,也來不及安排和探查便依了謝少文的安排,自行而來。 這樣做一來是他恐不依條件會逼瘋謝少文從而傷害到錦瑟之故,再來也是他怕錦瑟會有不妥,帶來的人多反倒壞事。如今瞧見錦瑟幾近半裸地被謝少文抱在身前,完顏宗澤倒慶幸他是獨自前來的。 “我為何要放開她?!她做了我謝少文十二年的未婚妻,今日可是我們兩人的洞房花燭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