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于是當他們趕了一個多月的路,飛舟行駛到中央大陸上空的時候,半真半假的流言就已傳遍了整個修真界:這一次的正魔沖突是由唯恐天下不亂的尸宗余孽挑起的,雖然不能肯定他們是否跟魔道的某些人有所勾連,但跟莫成淵是沒什么關系的,他還為此損失了一個別院呢。最后是道玄真人親自出馬收拾了他們,正道各派的幸存弟子都可作證——先有莫成淵的親筆信,后有道玄真人的“官方表態”,這件事也就板上釘釘了。 為了不讓正魔兩道的偏激份子趁機作亂,清和還讓道玄真人多添了一個提醒:尸宗余孽擅長“偷天換皮術”,很可能會改換身份潛伏下來,甚至繼續煽風點火,正道各派和魔道各家族都要注意了。 這一招不僅能讓正魔兩道的修真者們提高警惕、心生懷疑而不敢妄動,更狠的是,“尸宗余孽”的這個名頭還可用于排除異己,看誰不順眼就說他是被人剝皮冒充的……尤其是魔道中人,絕對會好好利用這個機會的。當然清和才不會把這件事告訴道玄真人呢,他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那可真叫一個滿身正氣、大義凜然。 事情的進展原本是很順利的,他們一家三口也算是和樂融融,唯一讓清和有些無奈的,是道玄真人沒有把他的忠告太當回事:道凌不懷好意。 其實清和最希望看見道玄真人先下手為強,把道凌一掌拍死,那就萬事大吉了,管他還有什么陰謀詭計,人死萬事休——即使清和是個有良心有道德的大魔頭,他也絕不會考慮什么證據不證據的問題,沒有拿“看他不順眼”當殺人理由已經很給面子了,誰讓道凌頻頻目露兇光呢? 但道玄真人是絕對不可能那樣做的,道凌畢竟是玄機門的長老,是他的師弟:從前的清和是道玄的弟子、道凌的師侄,以他的身份不可能直接提出這種建議;現如今的清和是魔道第一尊者,更不能提這件事。道玄雖然對他很好,但原則性的底線是不容跨越的。即使清和的修為還在,也不能出手把道凌拍死,否則他跟道玄真人的友誼就不用要了,更何況清和現在還處于靈力空空、一身輕松的狀態呢? 是以清和只能迂回行事,對道玄真人仔細地剖析了這些年來道凌的所作所為,他甚至不顧自家福星的醋意,把當初幫助姜皓川拜入玄機門之時趁機打壓道凌的事都抖摟了出來,然而得到的結果居然是……道玄真人捏著清和的臉說:“你這家伙的心思總是這么重,不愧是能把我耍得團團轉的老朋友,你想太多啦!” 再然后,姜皓川狠狠地拍掉了道玄真人的手,一老一少又對嘲了起來,清和只能捂住自己的臉無語凝咽:當一只狐貍跟兩只豬成為了一家人,生活就變得蕭瑟了起來。 最后,他們的飛舟終于是沒能一鼓作氣飛回東大陸,而是在中央大陸降落了下來,原因是幸存的弟子們在靈尸傀儡宗的事件中受到了嚴重的心里沖擊,都想回家看看——中央大陸凡人國度林立,大部分的修真者老家都在這里,這些正道精英弟子們大多年紀尚輕,家人尚在人世,想要順路探個親也是可以理解的。 清和這一世的老家其實也在中央大陸,不過在他一兩歲的時候,一場瘟疫就讓他無親無故了。那時清和的神魂傷勢極重,連自己都護不住,更別提保護親人了;而且他一個奶娃娃,說的話也沒人理會,想想也真是倒霉凄慘,甚至差點沒給餓死。所幸老天爺沒做得那么絕,讓清和被前來幫忙解決瘟疫的玄機門人發現,帶到了道玄身邊。 至于姜皓川……毫無疑問,他是父母雙亡的孤兒。于是隊伍解散之后,他們夫夫倆就手牽著手到凡人城鎮里閑逛去了。 但清和總覺得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尤其當道玄真人以“不打擾你們夫夫倆膩膩歪歪”為由跟他們分開之后,心神不寧的感覺越發強烈了起來。 “白眉老道不會有事的啦,怎么感覺你關心他比關心我還多了。”姜皓川輕松愉快地左顧右盼,還一邊吃著街頭小吃。在他看來,道玄真人除了比他家清和笨一點,實力那可是跟他的偶像男神心上人最強的時候同一級別的,哪有那么容易出問題? 姜皓川心里是這樣想的,嘟嘟囔囔地也就說了出來,聽得清和腳步一頓,神情嚴肅地說:“我不也死在中央大陸了嗎?” “不要告訴我黏死你的那個湖泊就在附近!”姜皓川也是一驚,“不會那么巧吧,我們都還沒用那里去陰人呢,難不成道凌會拿它來陰你師父?” “就是因為那個古怪湖泊離這里足有小半個大陸的距離,所以我才沒往那邊想。可若是以他們元嬰期、化神期的修為全力御劍的話,只要幾個時辰就能到達那里,也許真如你所說……我們必須快快趕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boss對福娃的好感度急速上升,福娃對師父的好感度緩慢下降=皿= 師父(╰_╯)#敢把我克死試試看?我乖徒弟肯定休了你! 福娃:呀呀啊呸!【開啟情敵驅散光環 。。。于是師父掉進了黏黏湖里【大霧 83 83、第八十一章法寶... 雖說平日里姜皓川總愛吃個小醋,跟道玄真人你來我往地酸上幾句,但當遇上正經事的時候他還是很靠譜的,二話不說就帶著他家心上人全力御使飛劍往那古怪湖泊的所在地趕去——而且姜皓川那五行合一的元靈力非常好使,飆起速度來已然不比元嬰期修士差多少了,這讓清和欣喜非常。 事實上,清和并不能確定道凌會使出什么手段去陰死道玄真人。但是按他所想,在這中央大陸的范圍內,最為兇險的地方當屬他的葬身之地,如果他們趕到那里的時候沒見著道玄,清和絕對會大松一口氣。 只要陰人的地點不是選在那處古怪湖泊,清和其實還挺希望道凌對道玄出手、自覺露出馬腳的,那樣他就能光明正大地督促道玄真人果斷拍死對方了。至于安危問題,他親愛的師父兼老朋友好歹也是正道魁首,雖然腸子直了點,卻也不是那么好陰的。除非道玄真人一不小心掉進了那個湖泊里,否則道凌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可能性會非常大。 急速飛馳中,撲面而來的涼風讓人心肺透爽,更令思緒漸趨清晰流暢,清和便也沒那么心神不寧了。 道玄真人畢竟不是清和家養的福星,他老人家也活了好幾百年,實力和見識都不缺,自然不需要他的徒弟兼老朋友像護崽子一般關心愛護。想到了這一層,清和也不免有些暗暗好笑:難道他是養福星養出了當家長的愛好,對道玄的動向和安危也恨不得大包大攬了?憶起方才他那心浮氣躁的模樣,都有點不像他自己了,甚至就連神魂都有種隱隱被牽動的感覺,真是前所未有的怪事。 凝神靜氣地進行了一番神魂感應,清和收斂了笑意。慣于謹慎的他對各種細節都不會掉以輕心,這次的事情真的有點不對勁,但清和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么頭緒來,干脆就跟姜皓川照實說了,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他家福星天馬行空的腦回路往往還是能夠給他一些有益啟發的。 姜皓川乍一聽到清和對特殊心情波動的描述,第一個感想就是五雷轟頂,眼前都冒出了飛舞的金星:完了完了,這種心系魂牽的感覺,絕對是真愛啊! 頓時有種飆淚的沖動,姜皓川的語氣已經酸得不能更酸了,他干巴巴地說:“這可不就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心系其身、魂牽其夢么……總而言之,你懂的。” 清和微微一愣,隨即揉了揉福星的臉蛋,啞然失笑道:“你還給我玩起咬文嚼字了,直說你懷疑我移情別戀、不愛嫩草改戀白眉老道不就好了。” 心上人輕松調侃的語氣稍稍安撫了即將噴醋的姜皓川,他轉過頭來,斜了從身后抱緊他的清和一眼,咕咕噥噥道:“我的懷疑沒有成真吧?” “你個混小子,多少年來我對誰都沒像對你這樣掏心掏肺,居然真的懷疑我?”清和把下巴擱在姜皓川的肩窩里,故作不爽道:“往常你總愛跟道玄酸上幾句,我只當你們一老一少是鬧著玩的,完全沒往心里去。如果你真以為我跟他有些什么,那也別廢話了,直接把我扔下飛劍,保證從此一干二凈!”心上人偶爾喝點小醋是情趣,真生了懷疑那可不行,道玄的好運值還要不要了?現在正是重要關頭,清和必須盡力化解他家福星跟老朋友的嫌隙,可不能玩內耗啊。 感覺到清和似乎有點生氣,姜皓川下意識地攥緊了心上人環在他腰間的手臂,急道:“我當然只是跟他鬧著玩的,憑我的魅力怎么可能輸給個眉毛都白了的老人家嘛。我也絕對沒有真的懷疑你,方才我是隨口亂說的,你可別真生我的氣啊。” 清和輕輕地哼了一聲,說:“看你這么誠懇,我就勉為其難不生氣了。”不得不說,跟姜皓川在一起久了,清和也找回了一些年輕人的活潑銳氣,本性里深藏的小促狹也冒了頭,“得了便宜還賣乖”玩得是越來越熟練了。 不過眼見著他家福星還是一副惶惶然的模樣,清和便湊過去親了親對方的臉蛋,柔聲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既沒有轉換口味,也不會跳飛劍自盡,這下放心了?” 姜皓川舒緩了表情,嘟囔道:“如果魔道第一尊者的死法是跳下飛劍摔成rou醬,那就真是驚天動地了……”說著他控制飛劍閃過一只飛得很慢的呆鳥,又道:“不過你剛才的形容真的很曖昧,想你一向都是處變不驚的性子,忽然為了白眉老道心神不寧,我怎么可能不想歪?” “我跟道玄哪能達到心神相牽的程度?除非是你出了什么事,那我就肯定沒法心平氣和了。”清和毫不遲疑地這樣說著,聽得姜皓川心花怒放,之前醋海里泛起的一點點小波浪立時就平息了下去。 安撫好了自家福星,清和正待繼續探究他心神不寧的原因,然而便在此時,他面色微變,伸手從懷里掏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符——“速度還能更快點嗎?師父向我求救了,他果然去了那個古怪湖泊!” 道玄居然真的倒霉成這樣,該不會是福星對情敵仍未釋懷吧?! 聽得清和語氣嚴肅,姜皓川當即不多說話了,凝神運轉靈力,奮力驅動腳下的飛劍。玩笑歸玩笑,他心里其實也想清楚了,與其說道玄真人是他的情敵,還不如說他老人家就是他們夫夫倆現階段最為堅實的大靠山——這樣一個大人物倘若真出了事,莫說玄機門會立即變天,就連修真界都會發生大動蕩,后果肯定非常嚴重,而且絕對會危及他的心上人,那是姜皓川最不希望看到的事。 清和把頭枕在姜皓川的肩膀上,微闔雙目似在養神,實際上他的思維就如這飛劍一般急速運轉了起來: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使用這枚傳訊玉符向他師父求救,從未想過有一天這枚玉符會被反向使用…… 飛劍仿若流星般劃過長空,越是接近那個古怪湖泊所在,清和神魂中的某種感應就越是清晰。他們飛過曠野、順著大江而上,一座占地巨大的凡人國都終于映入了眼簾。 然而昔日繁華的都城此時已大變了模樣,數十萬人哭號奔逃,卻是在每一個眨眼間,就有成千上萬的人被波濤淹沒,尸骨無存! 這可不是普通的洪水肆虐,那些從地底深處噴涌而出的液體色呈幽藍、濃密黏稠,還泛著閃閃的銀光,既絢麗又詭異——清和怎么可能忘記這種要他性命的玩意兒,本以為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湖泊,想不到爆發出來的液體居然這么多,事情當真嚴重了! 腳下是無辜遭難的凡人,前方傳來激烈斗法的聲音,“阿川,待會兒按我們的約定行事,還有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去觸碰那些液體,一定要小心別被黏上!”清和看著下方可憐的人們,臉色很差,道凌那個小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道凌你這混球,我真該一早捏死你!” 道玄真人現在的形象當真是凄慘狼狽,他癱坐在一塊凸起的巨石上,下方就是汩汩流動的黏稠液體,而且水位還在不斷上升。他的雙腿竟是齊膝而斷,流出來的鮮血把整塊巨石都染紅了。 此時此刻,道凌正踩著飛劍懸于半空,連續不斷地朝道玄真人以及他身下的巨石施放強力攻擊法術,嘴里冷笑道:“那你怎么沒動手呢?現在合該輪到我來虐死你了!” “我究竟哪里對不起你了,值得你這樣設計我?竟然還敢因此而荼毒數十萬凡人百姓,就不怕因果纏身遭天譴嗎?!”道玄真人一邊施法防御,一邊用神念控制著他的法寶玄元金鐘不被黏糊糊的液體卷走:其實斷腿于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若非他大半的實力和注意力都被陷在粘稠液體里的法寶給牽制住了,道凌算是哪棵蔥?! 事實上,道玄真人當前最好的選擇就是拋棄法寶,騰出手來捏死道凌,可偏偏他還想努力一把、將玄元金鐘給搶救出來,那畢竟是玄機門的掌門傳承信物,他還有些放不下…… “你活著就是對不起我!因果纏身又如何?只要能取你性命,我甘愿為此墮入魔道!”道凌顯然很了解他的這位老對手,知道對方舍不下玄元金鐘,所以他大放厥詞、笑得那叫一個囂張萬分,符箓就跟不要錢似的狂灑下來,法術相撞而發出的“轟轟”巨響聲甚至傳到了數百里開外。 道玄真人也知道再這樣下去就真的糟糕了,他的神念正被那液體不斷腐蝕,堅持不了多久了:他給自己定下了一個神念損耗的危險界線,一旦到了那個地步就必須放棄玄元金鐘,否則再被那些古怪液體多腐蝕一些神念的話,即便他扔掉法寶也打不過道凌了。 “你個瘋子,簡直是在侮辱入魔這個詞,別詆毀魔道修士了!”眼看著他的寶貝玄元金鐘一點點地往下沉,道玄真人恨得咬牙切齒——混球道凌還提什么入魔,入他個仙人板板的魔啊,那個誰誰,他那身為魔道第一尊者的老朋友怎么還不來幫忙呢?! 便在此時,淡紫色的飛劍疾射而來,背手立于飛劍之上、衣袂飄飄若仙的不是清和還能是誰? 清和一抬手便有兩條火龍撲向道凌,而后他翩翩然地降落在道玄真人所待的巨石之上,在此過程中連連放出七八道法術,直把道凌的大好形勢毀得七零八落。 “小崽子居然來了,還能施法,難道你的金丹被毀竟是假象?”道凌又驚又怒地狠狠反擊,“那就跟你的師父一起去死吧!” 幾發利刃飛旋過來,清和靜立在道玄身邊動也不動,任由那些利刃打在身上,逐一被他的護身靈寶擋下。與此同時,道凌驀地慘叫了一聲,踩著飛劍搖搖晃晃地降落在不遠處的一座山包頂上,除了他所站立的那一小塊地方,周圍都被粘稠液體給淹沒了。 見此情狀,道凌的臉色“唰”地一下慘白泛青,當即就要再度飛起來,然而卻被噼里啪啦的法術和劍陣給擋了下來。 形勢已然此消彼長,只見道凌的胸腹處開了一個大大的血口,若是再偏一點點就會毀掉他的元嬰。五把顏色各異的靈劍正繞著他一陣猛攻,令他完全騰不出手來對付道玄這邊——更可怕的是,敵人在哪里,道凌完全感應不到! 清和取出一顆斷肢再生丹來遞給道玄,“趕緊的,吃了藥去幫忙,阿川大約還殺不了道凌。”之前他在客安城里買了不少斷肢再生丹,本是作為對付督天帝君的戰略儲備,想不到卻會在這里派上用場。 道玄真人并不伸手,而是奮力驅動神念想把玄元金鐘扯出來,他的額邊鬢角上都暴起了青筋,“讓你媳婦再堅持下,或者你去幫他也行,我要是能動早就動了,還喊你來干嘛……沒看我的法寶陷住了么?” “區區一個道凌還不值得我浪費神念,剛才那幾招就是阿川使的,你居然也沒看出來?”清和眺見道凌正被他家福星打得手忙腳亂,便也放下了心來,不疾不徐地解釋了一句。 原來方才無論是御劍還是施放法術,都是姜皓川在出力,由于他們夫夫倆配合得極其默契,所以乍看上去倒像是清和在動手——這是夫夫兩個商量好的戰略,由清和在明處吸引住道凌的注意力,罩著凝光披風的姜皓川就在暗中分心二用地控制法寶靈劍偷襲,雖是差一點沒能擊碎道凌的元嬰,卻也讓對方受傷不輕、戰意受到了嚴重打擊,這開頭已經相當不錯了。 而且姜皓川的實力也是不俗,由于道凌已經被他們夫夫倆判定為必死之人,所以他便不再藏著掖著了,把金木水三把法寶飛劍全都用了出來,再加上凝光披風一共是四件法寶:如此夸張的裝備,越級戰斗已然不成問題——道凌把壓箱底的絕技都使了出來,仍舊不能把姜皓川怎樣,反而被打得灰頭土臉、嗚哇亂叫,憋屈得肺都快爆了。 這是個不賴的鍛煉機會,清和便也不再敦促道玄去幫他家福星的忙了,他目光復雜地看了看水位不斷上升的黏稠液體,輕嘆道:“別白費力氣了,你的玄元金鐘沒希望了……之前沒有告訴你,我就是死在了這里,被這黏糊糊的玩意兒卷走了rou身法寶,連神魂都殘了一大半!” “什么?!”道玄真人大吃一驚,心有余悸地說:“幸好我反應夠快,當這玩意兒剛漫上來、沒過我腳背的時候,我就斬斷雙腿飛到了這里來,當時我感覺到了一股危險至極的氣息……還得多謝你提醒我道凌的事,不然我也不會時時警惕。” 清和靜默了片刻,道玄真人顯然比他好運得多了,當初他是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一股怪風卷到了湖里,整個人都沒了進去,連飛出來的神魂都被黏住了——神魂跟神念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神念可以跟靈力放在一起比較,被腐蝕了、損失了還能恢復,而神魂則相當于金丹元嬰,金丹破了個洞、元嬰斷了只手,那都是天大的事……更何況神魂是靈力集合跟魂魄的結合體,受損之后苦不堪言的結果,看看清和就知道了。 “按你這么說,我的法寶怕是真的完了……”道玄真人沮喪極了,他騰出手來往嘴里拋了幾顆乾元養神丹,含含糊糊地說:“真的不能再爭取了么?畢竟我這個法寶主人還活著啊,這玩意兒到底是什么東西,居然能切斷法寶與主人心魂相牽的聯系?”如果玄元金鐘只是屬于他一個人的法寶也就算了,但這可是掌門信物啊,更關系到整個門派在正道中的地位,掌門人的責任讓道玄真人無法輕易放手。 聽到“心魂相牽”四個字,清和眸光一亮,道:“你再多堅持一會兒,我也要趁機拼一把!” “啊?”道玄真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見清和的雙目之中泛起瑩瑩紅光,下方的黏稠液體忽然翻騰了起來,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水底下攪動一般。 清和閉上了雙眼、握緊拳頭,額上也隱隱浮現青筋,現出幾分決絕之意——那黏稠的液體越發翻騰得厲害,看得道玄真人有些急了,“你別勉強啊,神魂傷得那么重不是開玩笑的,大不了我的法寶不要啦!” 隱身的姜皓川和惱怒的道凌也被這邊的動靜吸引了,道凌不可置信地盯著清和,喃喃自語道:“神魂?他究竟是誰,難道是……” 陡然間,一陣獨特的輕吟悠然響起,隨即是“撲撲”兩聲,仿佛小石塊砸在了水面上,清和猛地睜開雙眼,驚喜地望向水面,只見一對小巧的圓環破開了古怪液體的表面,互相回旋著現出了形貌——圓環一呈金紅、一呈銀白,也如玄元金鐘一般浮了起來! “焚天日月環!”道凌怪叫了一聲,一時只覺得眼前發暈、頭皮發麻,連防護法術都使不利索了,被姜皓川趁機在他身上戳了好幾個窟窿,像個破麻袋似的癱軟在地。 清和才沒那個閑工夫去關注道凌,他輕喝道:“我們聯手把它們撈出來!” “好嘞!”道玄真人興奮得哈哈大笑,玄元金鐘加速旋轉了起來,發出嗡嗡的聲響,帶起一片越來越大的漩渦。那對金銀圓環順著漩渦的流向越發靠近玄元金鐘,最終以一種奇特的韻律繞著金鐘回旋,仿佛日升月落般帶著玄妙的規律。 下一刻,玄元金鐘發出暮鼓晨鐘一般震人心魄的響聲,金銀圓環則是熊熊燃燒了起來,焰色多彩而瑰麗,兩相配合之下,一股強大的氣勁爆發開來,使得黏住法寶的液體四散飛濺——法寶終于回到了主人身邊! 道玄真人一把抱住自己的寶貝金鐘不撒手,清和手托著他的成名法寶,這才真叫一個感慨萬千,即使他的頭又疼了起來,也熄不滅滿心的歡喜之情。 “督天帝君其實是你殺的,對不對?”道凌直直地盯著清和以及他手上的法寶,嘶聲喚道:“莫成淵……” 清和冷冷地回望過去,“就知道你跟那渣滓有聯系,遺言說夠了?你可以死了。” “哈哈哈,你們都跟我一起死吧!”道凌仰天發出一聲銳嘯,地面猛地震顫了起來,幽藍的液體洶涌撲起,姜皓川御劍直沖下來,抱起清和就躥上了高空,道玄真人雖然斷了腿,卻也不會妨礙他施展飛行咒。 他們一家三口在空中往下俯視,眼看著道凌被掀起的大浪當頭蓋下,再然后,他們的表情都僵住了:只見數以百千計的法寶浮了起來,順著那藍幽幽的液體四散漂流,有銳利如爪的拳套、長滿倒刺的尾鞭、鱗片閃光的鎧甲…… 多彩絢爛的寶光照亮了半邊天,宣示著——這些都是無主的法寶!修真者們很快就會像蝗蟲一樣涌過來奪寶! 84 84、第八十二章疑點... 面對這樣壯觀的景象,幾乎沒有哪個修真者還能保持冷靜,道玄真人連斷肢再生的劇痛都感覺不到了,他瞪著眼、張著嘴,腦海里一片空白。而姜皓川則是雙眼化作了桃心狀,下意識地抬手擦了流下來的擦口水,興奮地喃喃自語道:“哇哦,好多法寶,這下發達了!” 便連清和也微怔了片刻,直至聽見姜皓川的聲音,他才用強大的自制力壓下了紛亂的心潮,喝道:“都別發呆了,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里!” 姜皓川回過神來,略略遲疑道:“法寶不撈了嗎?”說著他猛地一震,對著清和眨了眨眼睛。 瞬間明白到他家福星定然是又接到了任務,但清和仍是毫不遲疑地說:“我們先離開這里再作商討,想撈那些法寶談何容易?得拿千千萬萬的人命來填!” 道玄真人長吁了一口氣,“沒錯,這樣多的法寶……多得太恐怖,是禍不是福啊!” 雖說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幾分難以避免的貪欲,但正直的本性終究是占了上風——理智歸位,妄念全消。道玄真人閉了閉眼,不再看向下方新形成的“法寶之河”,他抬手一掃,寬廣的袍袖卷起一陣風,就帶著清和跟姜皓川加速離開了這個可怕的地方。 當他們飛過那座凡人都城的時候,道玄真人的雙腿已經在神念的催動下長好了,幽藍閃光的液體也已浸沒了整座城池。道玄真人放出神念籠罩下去、一路掃過,卻是沒能找到一個生還之人,他面露痛惜和愧疚之意,哀嘆道:“只是為了取我一人之命,竟害了數十萬計無辜之人,終我一生都無法了結這份因果了。”他此時后悔已極,真該一早捏死道凌的。 三人回返的速度比夫夫倆趕來之時快上好幾倍,當道玄真人的話音落下,那座都城的遺跡已然遙遙遠去,即便是以修真者的目力都難以眺見了。然而姜皓川還在頻頻回首,因為法寶而起的興奮一消,他的心就被難以表述的復雜情懷填滿了——幾十萬人死在眼下,但凡還是個人都無法等閑視之。 一家三口的心情都很沉重,一時間無話可說,只有劇烈的風聲在耳邊呼嘯。過了好半晌,清和眼見著道玄真人的表情還是十分消沉,便出言安撫道:“事已至此,緬懷無益,想想此事該如何善后才是當務之急。師父你是正道之首,肩上的擔子極重,切不可自暴自棄。” 單算天道因果的話,道玄真人于此事其實是沒什么責任的。本來就是道凌要害他,雖說回頭去想,如果道玄真人聽從了清和的忠告,搶先下手殺了道凌的話,就可以救下幾十萬人了——但是很多事都是不能“回頭去想”的,道凌做事基本不留馬腳,清和的忠告沒證沒據的,道玄真人怎么可能不由分說地殺死自己的師弟?誰都沒法預料到妒火燒心的道凌會瘋狂到這等地步。 道理其實誰都明白,但道玄真人還是沒法釋懷,他沮喪地嘆了一口氣,“唉,我心里亂得很,善后……究竟需要做些什么,你來說說看?還有這整件事到底是個什么邏輯,我實在是想不清楚,腦子都不夠用了。” 清和暗自搖頭,他絕不會放任他師父繼續這么愧疚和消沉下去,否則道玄真人的修行之路算是毀了,單是心魔的關卡就邁不過去,豈不是白白稱了道凌的意?不過開導之事必須慢慢來行,急是急不來的,所以清和便轉而說起了他對這件事的判斷和猜想。 “道凌顯然跟督天帝君有聯系,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們就沆瀣一氣了。而督天帝君是知道這個要命的地方的,據說他還親眼目睹我走了進去,所以道凌會知道這里也算是有據可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