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大獄有寶
“閉嘴!”縣右尉彭中正咬牙冷笑“本官身為任俠,豈能恩將仇報?陳靜之你想滅殺了蘇子昂,然后和本官瓜分水寧縣?本官不答應!”聞言,陳靜之翻了個白眼。彭中正要是好人的話,他陳靜之就是坐懷不亂的君子了。整個鐵剎郡,什么時候有過好人的活路?……和陳靜之不同,彭中正是個很穩的人。注意著陳靜之不甘心的表情,彭中正在心里冷笑。要是蘇昂打算瓜分李長樂的勢力和財力的話,他還真的要和陳靜之聯手對付蘇昂了。可蘇昂是個聰明人,知道自己的實力不足,就不爭奪戰利品,帶人返回了縣城大獄。于是他覺得,他需要蘇昂這個聰明人。一直以來,彭中正不養私兵,而是著重拉攏秦鐵這個五百主麾下的士卒,他這種不直接掌控勢力的人,對李長樂的威脅一直不大,所以他能逐漸的走上高位,而且走得四平八穩。可他沒想到,就算這樣了,陳靜之還想著除掉他。所以他更需要蘇昂了。三足鼎立,自然,要比兩只腳站得安穩。……水寧縣的縣城大獄,比陳安縣的大了很多,布局也有所不同。上一任的縣獄掾不喜歡酷刑,所以刑具很少,除了牢房以外,就是牢房更深處的一座大堂。大堂也很空蕩,只有一個老卒。“參見縣獄掾大人。”看見蘇昂帶人來了,老卒慌忙行禮道。薊門逢古老,獨立思氛氳;一身既零丁,頭鬢白紛紛。這老卒名叫緈,身上穿的是破衣,腳下踩的是破舊的草鞋,滿是風霜的臉抬起來,重重疊疊的皺紋就擠得看不見了眼。頭發和胡須也是白的,稀疏得看不見幾根,跪在地上簌簌發抖。“大人,請隨我來。”老卒緈顫巍巍的爬起來道。等蘇昂把士卒們安置妥當了,他帶著蘇昂往大堂的后部走,這時候蘇昂才發現大堂還不是縣獄的最深處,在大堂后面有一條甬道,通過練兵場和呈橢圓形分布的簡陋廂房。廂房雖然簡陋,但都是用堅硬的櫸木搭建而成,配以青石黑瓦,就是刀斧吏員們的住處了。在大堂后面的另一側,轉動燈臺,就出現一條漆黑的甬道……老卒緈用一種行將就木的聲線道“這里是逃命的暗道,從地下直接通往城外,另外還有二十九個比較薄弱的地方,可以捅破地面出去,但奉勸大人您不要使用這個,上上上一任、上上任,還有上任縣獄掾大人都是想從這里逃呢,結果被活埋了。”“誰干的?”“自然是您殺死的李長樂。”聽到老卒緈的回話,蘇昂和季然對視了一眼,吩咐風不二帶人把通道挖掘開來,隨后看向老卒緈。兩人的眼神都有些詭異,甚至帶了些許的殺機。這是一條直通城外的暗道,還有二十九個地方可以逃命,可連續三任的縣獄掾都死在這里,事情就很有意思了。大俠也是人,李長樂絕對沒有看清地下的本事,那么,顯然是有人通風報信。蘇昂不知道通風報信的是誰,但有些人比如老卒緈,那就不能留了。于是,蘇昂取出兩張金票,遞給老卒緈。老卒緈接過金票,也不吭聲,點點頭,轉身就走。可沒走兩步,這老卒忽然轉頭,悠然的道“蘇大人,您是個聰明人,相信能活得更久,但上任縣獄掾也是個聰明人,可他遣散了老卒,他死后,老卒還是回來了。”說著,老卒緈抬頭看大獄漆黑的穹頂,留戀的搖搖頭,蹣跚著腳步離開。“大人,末將派人跟上去?”風不二小聲詢問蘇昂,他也覺得這個老卒不太對勁。蘇昂卻搖了搖頭“不必。”別說派人跟蹤老卒緈了,在接下來的十幾天甚至幾個月內,蘇昂都不打算讓麾下的士卒出去。在來時,蘇昂已經找了牙人,負責整座大獄食材的采購,而自己的兄弟,他不打算讓任何一個離開大獄。勢力還是不夠啊;實力也不夠強。要是自己足夠強的話,蘇昂肯定要瓜分李長樂的勢力和財力,但自己這方沒有大俠,在對付李長樂的時候,糅煉金粹的箭矢也用光了,所以在補充到足夠鋒利的箭矢前,蘇昂要躲開水寧縣斗爭的漩渦。他看向季然,輕聲道“都安分些吧,季然,你差不多該點燃第六十八把文火了吧?”季然回道“還差三把,第六十六把太難點燃了。”“壓制住,舉人大考明年才舉辦呢。”蘇昂仔細的提醒道。……時間轉瞬即逝,一個多月后,水寧縣已經是一片安穩。縣公身死的事情已經送了上去,說李長河暴病身亡,這種事情在鐵剎郡很常見,朝廷也沒有派人追究,但同樣的,哪個接替,或者哪個被外派來做水寧縣的縣公,朝廷也沒有傳來消息。這天下午,牙人送來了新的糅煉了金粹的箭矢,蘇昂終于松了口氣,逃命通道也開始往大獄的范圍外面開始挖掘。風不二得了命令,那可是上勁的干,他一氣掘了兩個多時辰,揩了揩額頭上的汗,指著地道上方,對小亭卒道“外面聽起來安靜,但官員們肯定亂翻天了吧?陳靜之他們都想著做縣公,要是做不成,又得想著怎么對付新來的縣公呢,咱們大人就不插上一手?”“啪啪。”小亭卒眨巴眨巴眼睛,塵土從頭上嘩啦啦的落。“嘁,問你也是白問。”風不二無奈了。除了那一次為了保護蘇昂拼了命以外,小亭卒都不怎么說話,讓他做什么他就‘嗯’一聲,最多回一個‘好’。小亭卒的性子怯懦,不知道怎么拒絕人,別人說話,他都當命令來聽。而且蘇昂的事情,他從來不肯插半句嘴。“好吧,蘇大人最信任的除了季然兄以外,那就是你了。”風不二有些羨慕的打了個哈哈,又羨慕不來,他可做不成小亭卒這樣的人。他還想鮮衣怒馬,還想做五百主、二五百主、偏將、裨將軍呢,讓他學小亭卒,他覺得自己會憋屈到死。又忍不住,再打個哈哈道“鬧吧鬧吧,官老爺們往死里鬧,等朝廷的詔令下來,一看,哎呦,讓蘇大人做縣公,他們是不是得嗷嗷的哭了出來?”這只是一種揣測,而且是一種很不靠譜的揣測了,蘇昂還是個秀才呢,做縣獄掾都是破格提拔了,再做縣公?哈,怎么可能!風不二自己都在發笑,但小亭卒‘啊’了一聲,聲音特別驚訝。難道蘇大人真的想做縣公?風不二詫異了,又難免興奮。小亭卒是蘇昂的體己人,蘇昂有什么想法,小亭卒肯定能知道呢。他想繼續問一下,卻看見小亭卒轉頭看他。“來來來,有啥內幕消息說說啊。”風不二更興奮了。“沒有。”小亭卒被風不二火熱的眼神嚇了一跳,又搖搖頭,把鏟子扯出來,攤給風不二看“挖到東西了,是一具尸體。”“是前任縣獄掾!”風不二注意到尸體的衣著,那袍子的質料,當即興奮了“別動!千萬別動!來人,快來人!去稟告蘇大人!”……人在逃命的時候,都是帶著身家性命一起逃的。聽到前任縣獄掾還被埋在地底下的時候,蘇昂是興奮的,他覺得這是一個寶藏,是給他日漸瘦弱的荷包一個補充、填滿的的機會,就吩咐了士卒們好生挖掘。但后來想到了,要是前任縣獄掾帶走那么多財物的話,李長樂會那么好心,至今讓尸體還在地底下待著?所以聽到挖掘到尸體的時候,蘇昂并沒有多么興奮。“蘇昂兄,一起去看看吧。”季然怪笑著提議道。挖到尸體就來稟告的命令,是蘇昂下的,后來想明白了,也懶得撤回命令,反正都是挖土,怎么都是個挖啊,可現在挖到了,要是尸體上面沒有錢,那可丟臉。蘇昂正在看書,聞言臉一紅“不去。”“閑著也是閑著。”季然繼續嘲笑。“我在等那個酸秀才,告訴他來大獄找我,他還沒來。”蘇昂找著借口。季然繼續走在作死的路上“一個多月了還沒來,肯定不會來了,走走走,咱們去翻翻尸體上有什么寶貝,去找找看啊。”“成吧。”蘇昂站起來,朝著地道的方向走去。順便丟出一句“從明天開始,雞鳴就陪我練劍。”“……”雞鳴,天還沒亮就去起來練劍?會死人的!季然差點哭出聲來,平常時候沒到日上三竿,他都懶得起床。蘇昂兄,我錯了成嗎?一個有些羞赧,一個滿心后悔,兩人鉆進地道,沒多久就到了挖掘出尸體的地方。尸體在兩人并排寬,不到兩米高的地道里躺著,上面全是泥土,還有腐朽的尸油,帶著陣陣惡臭。蘇昂本來就沒有抱著太大的希望,用劍鞘略微挑了挑,就想把人埋了就是,可剛挑動了一下,尸體就嘩啦垮了,掉出來一個玉光瑩潤的東西出來。“精絕簡!”季然嚇得打了個哆嗦。就連蘇昂也忍不住詫異了,四處看了看,發現都是自己的同袍,沒有外人,才松了一口大氣。青竹簡、白鐵簡、銀鏡簡、亮金簡還有精絕簡,迄今為止,蘇昂只找到了銀鏡簡,至于更高級的亮金簡都沒見過,更別說瑤國最頂級的精絕簡了。和前四種不一樣,精絕簡并不是承載詩詞的普通簡牘,哪怕最差勁的精絕簡,也能提升詩詞的三成威能呢。這種效果,幾乎和亙古金光等同。“好寶貝,好寶貝啊!”季然顧不得臟了,抓起精絕簡要遞給蘇昂,可剛剛抓在手里,就愣住了,隨后笑容更大好像瘋了一樣。“不是精絕簡,不是精絕簡啊,這是進士的傳承!里面有帶著亙古金光的詩詞,有……足足的二十三篇之多!”季然大笑道“有大成名動十五篇、普通煊赫八篇,甚至有……天啊,這是精品煊赫級別的戰詩,足足有兩篇,兩篇精品煊赫的戰詩啊!”季然真的瘋了,這么多級別很高的詩詞,最重要的,這是傳承啊,是傳承!就是說書寫這些詩詞的文杰已經死了,只要他們理解通透詩詞的意境,就可以使用這些帶著亙古金光的文章了。二十三篇級別很高的詩詞啊,而且放在精絕簡上,可以分化出來。而且書寫人已經死了,他們可以直接使用!這些,足夠他和蘇昂成為舉人后,立刻成為新晉舉人里的佼佼者了!“蘇昂兄,給,你先挑!”季然特別大方,頗有他任俠世家的大氣之風。“……”蘇昂。別給我!給我干嘛?臟!“季然兄,”蘇昂退后一步,不想碰那個精絕簡,帶著尸油咧。他摸摸沒剩下幾張金票的袖口褡褳,很認真的問道“賣了成不?”“你先殺了我!”季然差點瘋了。這種寶貝,賣了?蘇昂兄你暴殄天物!于是,蘇昂轉身就走。……其后,季然努力揣摩詩詞里的意境,因為是進士的傳承,所以他可以領悟原創者書寫時的心情,甚至看見原創者書寫時的景象了,進步很大,甚至點燃了六十六把文火以上的,第六十七把文火。可在幾天后的夜里,蘇昂丟給他七八卷普通的簡牘。然后他看了。再然后,他……哭了。“蘇昂兄你不是人咧。”季然捶胸頓足,季然抱頭痛哭。那么多簡牘,十幾篇詩詞,全都是沒用才氣隨手寫出來的,就是說別人使用才氣后書寫還可以有亙古金光,不地道的,甚至能欺騙世人說是自己原創的了。蘇昂能寫出這么多的詩詞,季然不意外。蘇昂愿意把詩詞給他,季然也不意外。但是……彼其娘之啊,十幾篇都是煊赫大成級別的戰詩,十幾篇啊,煊赫大成的戰詩啊,蘇昂兄,你到底是不是人!季然第一次深夜都睡不著,呆滯的喝酒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