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吃干凈
曹現(xiàn)志臉色慘白的道:“稟告都游繳大人,我等在亭、鄉(xiāng)、縣、郡里族大根深的叫作豪強。亭有亭部豪強,鄉(xiāng)有鄉(xiāng)部豪強,縣城里也有縣級豪強,當年我曹家只差半步就能做上縣城豪強,依附家族的鄉(xiāng)級豪強無數(shù),知道像是趙家這樣的,外界一定有大俠、舉人甚至是二眼方士幫扶著。您要是派兵滅了他們,針對您的暗殺就會源源不絕大人,只有千日捉賊,沒有千日防賊的啊大人!”且不說蘇昂對曹家的恩德,單說現(xiàn)在的話,曹家可是靠著蘇昂過日子的,要是蘇昂死了,像曹家這樣的沒落豪強哪有活路?曹現(xiàn)志言之切切,只求蘇昂絕了這種念頭。“地圖。”蘇昂也蹙起眉頭。要說大俠、舉人,或者二眼方士的話,這已經(jīng)是五百主級別,或者說掾級的實力了,集合士卒他能對抗,但如果對方暗殺的話,他還真抵擋不了。很快季然拿來地圖,蘇昂盯著地圖,手指在歸平鄉(xiāng)附近一陣比劃歸平鄉(xiāng)在洞圖縣的西北方向,而趙家那邊的有樂鄉(xiāng),還要更加偏遠,可自己能請到的掾級實力的外援,比如洞圖湖吧,卻在洞圖縣的東南方,這就不好辦了。如果說距離洞圖湖不遠,請了也就是請了,大不了安排一場對方見人就咬的好戲出來,但距離這么遠的話,洞圖湖絕不會派人過來,因為精怪插手瑤國衙門的事情,在瑤國可是大忌諱了。“不如,請有狐婆婆?”季然小聲說道。“不成。”蘇昂想了想還是搖頭。雖然有狐婆婆就在這里,但如果有狐婆婆插手的話,更是實打?qū)嵉牟迨盅瞄T事物了,洞圖縣城就要發(fā)問,你這個陳安縣的精怪不在陳安縣好好待著,跑洞圖縣來做什么。到時候,不只是有狐婆婆要死,他這個都游繳,恐怕也要一擼到底成為白身了。士卒們也個個有罪,妥不了調(diào)去扛石頭修城墻“請?zhí)偷搅藛幔俊庇袠粪l(xiāng)一處構(gòu)造繁復(fù)的樓閣前方,是特別寬闊的趙家大院,此時大院里擺滿了酒席,在幾十桌趙家人的圍攏下,趙開山正和有樂鄉(xiāng)的鄉(xiāng)田典、鄉(xiāng)市正,還有鄉(xiāng)監(jiān)門高聲笑談。旁邊的趙開水冷臉詢問,那家仆就跪下道:“回稟二爺,小人把請?zhí)麃G進了歸平鄉(xiāng),吼了兩嗓子就回來了,所以送到?jīng)]送到的”“哈哈哈哈哈!”家仆還沒說完,趙開山就扯著趙開水坐下,笑得牙花子亂蹦的道:“好好好,就該折他的顏面,就得讓那個黃毛小子知道道理!哪怕他是都游繳呢,也只要好好的縮在歸平鄉(xiāng)就好了,咱們有樂鄉(xiāng),可不是他能撒野的地方!”“那他要是來了”鄉(xiāng)市正李越蹙眉問道。李越是個身材修長的中年漢子,好像酒色過度,臉色有些發(fā)白。也是,如果在原籍是個干吏的話,也不會被遷移到這個經(jīng)歷過兵荒的地方來,李越只想能快活的過日子,跟誰都沒關(guān)系,但不要撕破了臉皮。“哈哈李兄多慮了。”鄉(xiāng)田典陳孝之呲牙樂道:“別說咱們有樂鄉(xiāng)了,就那個黃毛小子,歸平鄉(xiāng)都不一定能搞得定,我家大哥可是個老狐貍,一定在穩(wěn)著他呢,另外大家可要記得,我陳孝之可是歸平鄉(xiāng)鄉(xiāng)田典陳安之的二弟,一定會傳消息給我家大哥那個黃毛小子,現(xiàn)在怕是已經(jīng)被我家大哥忽悠暈了吧。”“那倒是。”鄉(xiāng)市正李越安下心來。可這時,鄉(xiāng)監(jiān)門王正把酒盞一頓,冷聲道:“你們想怎么斗就怎么斗,我王正只是個看大門的,管不著政務(wù),但要記得,該給我的,一個半兩錢都不能少!”“我趙家差你的那一丁點!”趙開水拍桌子站了起來。王正的眉毛揚起,一點退讓的意思都沒偶:“本吏是看大門的,分的本來就少,總之不管你們摳出多少金餅出來,我和兄弟們都得分個半成!”“不差你那一點!”趙開水的眼珠子紅了。嘭!趙開山一巴掌把自己的二弟打了個踉蹌,大笑道:“分好的規(guī)矩怎么會壞?放心,半成也不少了。你們想想,五千多個百姓呢,不管是男耕還是女織,除了稅賦,咱們都能弄出來一半,哪個不服丟出去喂野狼,正好也能騰出縣城發(fā)放的農(nóng)具、耕牛等物好了,有樂鄉(xiāng)是咱們的,等鄉(xiāng)游徼大人來了,那個黃毛小子更翻不出半點浪花出來。”“是啊,李兄不是還擔心都游繳來嘛,簡單,來了讓他吃咱們的剩飯,喝咱們剩下的酒,他還能在咱們的地盤炸刺不成?”陳孝之出來打圓場。可這時,忽的,嘭!驀然,趙家的大門被人踹開,一個巨大的影子被火光沖了進來。身材兩米多的好像大黑猿的羅生大步走進,身著精鐵鎧甲,手持鋒利戰(zhàn)刀,昂頭挺胸,先是俯視了在場的所有人一圈,就轉(zhuǎn)身低頭,迎著蘇昂踏進大門。蘇昂到底還是來了,只帶了三十名士卒。不能不來,不來就是害怕了趙家。而此時是他這個都游繳和豪強的第一回合博弈,在有樂鄉(xiāng),到底是衙門認命統(tǒng)管此地的都游繳大,還是遷移到本地的大戶豪強厲害,就看這第一回合的博弈了。因為趙家還有掾級的戰(zhàn)力的關(guān)系,他不能帶兵圍剿趙家,但同樣的,他可是瑤國的都游繳,他的背后是洞圖縣城的統(tǒng)管衙門,更不怕對方圍攻于他。所以他來了,笑吟吟的,環(huán)視周圍的趙家人。最后目光一凝,盯在了那些頭戴赤幘的吏員身上只是接管了歸平鄉(xiāng),還沒讓麾下的百姓過上好日子呢,眾生愿力就點燃了我兩盞愿力宮燈,這有樂鄉(xiāng)我勢在必得,也會讓百姓們脫離這些畜生的魔爪。蘇昂的笑意更深了,擺手道:“拆。”頓時,三十名士卒分成兩排,拍馬從他的兩旁經(jīng)過,徑直沖進了趙家大院。宴席的桌椅被整排的踏碎,隨后士卒們揚起長槊,把大院內(nèi)部的構(gòu)造繁復(fù)而且極為精美的那座樓閣砸成粉碎蘇昂緩步走進,所過之處無不瑟瑟發(fā)抖,吏員和吏員們的從屬也變了臉色,慌忙跑來問安。“起來吧,倒也用不著多禮。”蘇昂微笑道:“本將進入鄉(xiāng)部的時候遇見了守門鄉(xiāng)卒的阻攔,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呢,不就是耽誤了民居的建設(shè),反而給趙家建造了好精美的一座宅子么,簡單,拆了給百姓們一個交代就是唔,本將要坐哪里?”趙開山的眼珠子紅了;趙開水已經(jīng)攥緊了拳頭。剛說了蘇家子不敢在這里放肆,轉(zhuǎn)瞬之間,人家卻拆了他們的宅邸,但沒辦法啊,人家?guī)煶鲇忻仓皇且o百姓們一個交代,沒有傷人,難道要因為這點事情,他們就要殺吏造反啊?趙開山擺出鞋拔子臉扭曲的笑容,對著蘇昂迎上去,大笑道:“怪小爵,只怪小爵了,小爵早先派人說要準備住的地方,哪知道百姓們當真了,給小爵弄了這么好的一處宅邸,小爵有罪,自然會補貼百姓們不少半兩錢,還請都游繳大人贖罪。”“哦,小事,只是,本將要坐在哪里?”蘇昂看著滿目狼藉,又笑著發(fā)問了:“難道本將坐這?哦,酒已冷,菜也所剩不多,可本將和同袍們連夜趕路,真的餓了呢,啃這些殘羹冷炙,吃不飽吧?”“不敢不敢,您上座,您上座!”趙開山把桌子上的細布一扯,連著菜肴和酒壇都摔在地上,又狠踹旁邊的趙開水:“愣著做什么,吩咐重新上菜,重新上酒!”雖然說要蘇昂吃他們的殘羹冷炙,但蘇昂來了,他們還真沒膽子這樣做,只能重新準備,并引著蘇昂落座。蘇昂也就坐下,而此時羅生等人已經(jīng)拆掉了樓閣,在蘇昂的旁邊找了桌子,也把桌子呼啦了,大馬金刀的坐下,等著重新上菜上酒。“你們!”趙開水氣得渾身發(fā)抖。“愣著做什么,快去做事!”趙開山也火了,但還是不敢針對蘇昂,狠踹自家兄弟。他陪著蘇昂落座,蘇昂略微抬起眼瞼,嗯了一聲,鄉(xiāng)市正李越、鄉(xiāng)田典陳孝之,還有鄉(xiāng)監(jiān)門王正也不敢站著了,小跑到這張桌子旁,對蘇昂行禮后,半邊屁股坐上了杌凳鄉(xiāng)游徼還沒到,沒人能和都游繳掰腕子咧。人家鄉(xiāng)游徼和都游繳之間只差了半級,可他們呢,差太多了,連深吸一口氣,都得先看看蘇昂的臉色愿不愿意。此時,蘇昂對他們,可是有著統(tǒng)管生殺大權(quán)啊拆閣樓的時候,趙家的大院院墻也被拆了,很多百姓藏在角落,不知道多少雙眼睛,正盯著都游繳和有樂鄉(xiāng)豪強以及吏員之間的博弈。第一局,蘇昂勝了一籌,效果是很明顯的。只是剛剛的幾個呼吸的工夫,眾生愿力的涌入就快了不少此時天色已經(jīng)微亮,晨曦透過薄云照射下來,光線有些明朗了,可趙開山陪著蘇昂喝酒,眼角的余光撇過幾個偷看的百姓,忽然站起來,拔刀斬殺了一個伺候燈燭的家仆。“混賬東西,沒看見都游繳大人在這里嗎?你竟然沒有繼續(xù)給燈燭添油,要是怠慢了都游繳大人,是殺你還是殺我!”趙開山一邊怒罵,一邊瘋狂下斬,把那個家仆砍成了十幾段。“說啊,是殺你還是殺我!”趙開山繼續(xù)怒吼著,把刀上的血擦拭在自己肩膀的衣服上,眼神陰霾的環(huán)顧四周,特別關(guān)照了所有偷瞧的百姓,這才對蘇昂笑道:“哎呀,小爵失態(tài)了,小爵也是心系大人。”“是嗎?”蘇昂小酌美酒,酒還不錯。“那當然了大人。”趙開山挑起眼角,意味深長的道:“可是大人,這個家仆是小爵從小養(yǎng)大的,而且是隸臣籍。當然,殺自家的隸臣也得繳納罰金,但這人拜過小爵為義父,父殺子,好像并不觸犯律法吧。”“不觸犯。”蘇昂的態(tài)度溫和。這就是第二回合的博弈了,結(jié)果也很明顯,蘇昂感覺到眾生愿力的涌入一下變慢,到了只比剛來時快上一丁點的程度了。這是百姓們攝于趙開山的狠辣,又怒恨自己在場的不作為。百姓是很看重眼前的,他們只相信自己看見的‘真相’蘇昂繼續(xù)品著美酒,筷箸卻不動了,因為剛才趙開山劈砍家仆的時候,不少血液都濺射在了菜肴里。此時趙開山大口吃rou,得意忘形的大笑著,不多時打了個飽嗝,摸著肚子,飽了。。“呵呵,看樣子挺美味呢。”陳孝之意味深長的看了蘇昂一眼,意思很明顯啊,就是說大人啊,下吏可是歸平鄉(xiāng)鄉(xiāng)田典陳安之的親二弟,您肯定看過麾下吏員的簡牘,不可能不知道,下吏是您這邊的,是您的細作來著。所以下吏做什么,您多多配合。他還不知道他的親大哥,第一個死在了自己的‘貪生怕死’上。陳孝之和趙開山對視而笑,第一個拿起筷箸,夾了一塊迸濺上鮮血的rou放進嘴里,咯吱吱的咀嚼著,又招呼鄉(xiāng)市正李越和鄉(xiāng)監(jiān)門王正:“來來來,吃啊,不能浪費。萬惡奢為首嘛,咱們做吏的,要帶頭節(jié)省糧食。”李越和王正猶豫了一下,知道現(xiàn)在是表態(tài)的時候了。他們說好了依附趙家,但人家堂堂的都游繳就在身前,對他們有著生殺予奪的大權(quán),他們還是發(fā)怵。但想到一起的還有鄉(xiāng)游徼風不二,就樂了,大口的吃起桌子上的飯菜來。都游繳怎么了,咱們有鄉(xiāng)游徼。這鄉(xiāng)游徼,可是有反抗都游繳,甚至彈劾都游繳的權(quán)利呢所有的士卒都站了起來,怒視這些個生喝人血的吏員。但蘇昂只是笑吟吟的看著,等他們吃飽了,笑得就更開心了。“還剩下好多呢。”蘇昂指著滿桌子的殘羹冷炙,樂呵呵的道:“我等身為吏員,理當以身作則,來,不要浪費糧食,爾等三名吏員,把桌子上的,吃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