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西楚
西楚,到了。西楚,到了……西楚,到了!太連山脈里趕路半月有余,橫穿八道山澗,跨越六條溪河,蘇昂一路上過得不錯,簡直以為是在郊游了,然而在能看見西楚的這一刻,瑤國的軍伍就好像舔舐愛犢的餓狼,看見獵物后,猛然釋放兇殘的殺氣和鋒利的爪牙。而此時,蘇昂也明白為什么戰爭不斷,瑤國、西楚,乃至東方泯國的國力卻能不斷強大。也懂得了因為為什么,小俠階段都要突破九道生死關的任俠,可以和文杰、方士,并列為三大修煉體系了。殺機沖天,血破霄漢。數萬士卒的氣息連成一片,激蕩得任俠們熱血翻涌,竟然有一些人盤膝坐地,瘋狂的融合起內息和妖氣。就比如百里戈,他卡在第七道生死關上已經很久,這時,竟然仰天長嘯,嘯聲穿破茂密樹冠,橫掃三四里方圓,他的妖息是黑鐵色的,順著戰刀涌上手臂,和內息碰撞,和血液融合。沒過多久,百里戈就逆噴一口黑血,睜眼時卻好像大星攢射,光亮無比。“義父,孩兒突破了第八道生死關卡!”他跳起來,立馬對蘇昂報喜。蘇昂輕輕點頭,心里也很是歡喜,但聽著周圍一聲聲的悶吼,臉色凝重起來——四萬多任俠的軍陣中,起碼有上千人臨陣突破,但足有六成,在失去神志后,被往昔的同袍斬于馬下。然而突破的四成,已經是很好的數字了,要是平常突破,怕只有兩成,才能活著蘇醒。“怪不得《文杰勸言書》里有言:任俠愚莽,不可交,深交之,便要珍惜眼前。原來任俠的死亡率這么高,原來……”蘇昂低聲嘆氣,快步向前走去。《文杰勸言書》是瑤國文杰必須研讀的書籍,里面沒有什么大道理,只是說了瑤國的風土人情,順便提出了對待任俠、方士態度的建議,蘇昂向來不明白這種東西為什么會是必讀刊物,但此時,明白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文杰勸言書》就是一本提出建議,讓文杰少些傷心,道路更加順暢的書籍了,當然,這類書籍會減少文杰對人生的感悟,但同時,也讓文杰少些傷春悲秋的事情。就好像不要交好任俠,如果和任俠做了朋友,那就珍惜眼前。這種勸告,就減少了文杰人生中的后悔。沒有后悔藥,但悔恨可以提前避免,哪怕,會讓人生失色幾分。文杰、任俠、方士……蘇昂深有感觸。他踏上一塊大石,往前看,是綿延無垠的一片沃土,此時他就站在高山之巔,眼前廣闊,也沒白云遮掩。河流、山丘、平原,乃至目光窮極處一座森冷的城墻,都讓他的心胸如整個天地一般廣闊。死生契闊,氣吞山河,金戈鐵馬一場,仰天長嘯歸去來!蘇昂臉色通紅,翠竹的刺繪也帶了一抹血腥氣,回頭慨然道:“待我歸來,必是百人將之身,也必是卿大夫之爵!”這話說的……有點滿。事實上,能做在屯長的位置上,已經是蘇昂的運氣好了,他只是個點燃二十多把文火的秀才,而百人將,必須是這一級別最頂尖的強者,更別說卿大夫的爵位,最低級的大夫爵,也是第五級的爵位了。而此時,蘇昂只不過是一個第三級的爵位走馬。但是在蘇昂大發豪言的時候,沒出現那種狗血的嘲諷情節,不管同在瑤十三麾下的人馬,還是別的五百主的麾下,全都哈哈大笑,壯志攏在胸膛。小亭卒喃喃自語:“屯長大人做了百人將,我……我,我能娶個婆娘了吧?”屯長不愛笑也眼神閃爍,低聲道:“待我歸來之日,起碼,也要百人相送,有那四木棺衾、三角棺架、錦絲棺罩……我求死,也不想默默的死掉。”或許,這兩個是唯二的例外………………大軍開拔,馬踏西楚。而在西楚的最中央,堅固、古樸,幾乎沒有任何累贅裝飾的王城中,漆黑如同黑鐵大劍的王宮直插云霄。在那王宮最高的地方有露天的百丈‘沖霄臺’,六十四只金烏雕塑在四周圍繞,仿佛天鳥逐日,難以觸碰最中央那人的光輝。“罪將辛夫,拜見天無二日!”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風塵仆仆,在沖霄臺上軟了膝蓋。而在沖霄臺的最中央,一人面目冷如萬年寒冰,周身卻穿著金甲、金袍,手持金色細劍,似乎沖霄臺已經觸碰了天上大日,而大日的熱量,全都在他的周身裹挾。這是西楚太子炙,號稱天無二日。他以任俠之兵稱雄天下,刀兵破地,翼兵遨天,刺兵可無視海龍震縱橫南海,周邊國度哪個不知——太子炙一劍在手,敢稱四方無敵。而此時,太子炙睜眼了。眼睛睜開,天地頓時一黑,似乎有他的雙眼在,就不允許任何的光芒出現。“辛夫,孤剿滅境內鬼靈,鏖戰四方精怪,國力消耗甚大,孤也身受重傷,你可明白?”辛夫點頭,憤懣回道:“罪將明白,小小瑤國還陷在與鬼靈精怪如何相處的朝爭之中,卻趁殿下分身乏術,派遣四萬余任俠犯我邊境,瑤國不義,我等必然傾盡全力,誅殺瑤國宵小!”太子炙笑了:“可你向來不愿對鬼靈精怪出手,孤在戰,你卻躲去瑤國,唱那‘好漢何須撥弄刀槍’的俚語小調,辛夫,你可還是孤的愛將?”“辛夫……沒了資格……”曾經的南寧里里監門,在蘇昂面前一副失敗者模樣的辛夫,此時淚如雨下:“啟稟天無二日,十年前,辛夫還敢說會是您麾下大將,如今,殿下掌控全國,威臨四海,辛夫卻還只是一個大俠實力,辛夫該死,只求一死。”“死,倒是不必,孤知道你不怕死。”“殿下開口,罪將萬方無懼。”“那么,做孤的主帥吧,此番對陣瑤國,你為主帥。”“不,殿下,殿下,殿下……”辛夫大驚失色,想拒絕時,卻發現已經沒了太子炙的影子。他抬頭看天,哆嗦著,哭泣著,低聲道:“恩師,徒兒,徒兒……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