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干爹在上!
“白雪紛飛看那戰場,誰愿意孤獨留在中央?鐵馬金戈空自輝煌,馬兒我能往何方?濁酒一杯再加膽量,敢問世間不平亂象?管他面前障礙多強,誓把亂世化呈祥!化敵為友共存何妨?好漢何須撥弄刀槍?攜手一家踏步前方,愿世上永無戰場~~~”蒼涼的歌聲響徹夜空,辛夫大笑,旋即高歌而走。眼瞧著煙雨綿綿中的背影遠去,季然鏮噹一聲,把精鐵劍送回劍鞘,蘇昂則是輕輕笑了,因為他知道,自己以后很難見到辛夫了。愿世上永無戰場?辛夫這個邦亡人眼瞧著戰爭就要開始,絕不會留在很可能成為戰場中心的南荒之地。南寧里屬于東山亭,東山亭屬于軒水鄉,軒水鄉屬于陳安縣,而陳安縣則是沉星郡最南方的縣城,和西楚的距離最近。厭惡戰場的人要躲藏了,而他蘇昂,卻要迎難而上!太平!動亂!戰爭!盛世!人不知危難不成良材,天地不經血腥就無有更改!戰爭的黑色浪潮會從中都城卷起,和西楚的刀鋒瘋狂碰撞,而蘇昂自己被卷進了浪潮的澎湃里,要一步步,離風暴的中心越來越近!雖然,此時的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亭長,只是浪潮里的一滴不起眼的小水珠,但蘇昂堅信:逆流而上,方能揚帆千里!成圣、歸家,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出來吧。”蘇昂再次坐下。這個房間里,除了自己和季然以及剛剛離開的辛夫以外,很久前就多了一位,只是鬼靈藏蹤匿行的本事太強,要不是恩師唐伯虎提點了一句,蘇昂還不知道房間里多了個人。雪白的紗衣洋洋灑灑,女鬼莜從房梁落下,眼神復雜的看蘇昂:“為什么不肯殺了奴家?奴家是統管行道附近的三個女怪之一,你完全可以把前任亭長的死栽在奴家頭上。”對此,蘇昂不想回答。給前任亭長報仇,這是功績,但前任亭長不是女鬼莜殺的,說他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也好,說他袒護朋友也罷,總之不想殺,那就肯定不會殺了,而且有一點,確實得考慮一下。縣獄掾要派人勘察確定左更的死,一定會揪出自己和女鬼莜聯手的事情出來,這是犯了律法,得尋找個好的借口,讓別人無話可說。手指在太陽xue上揉了揉,蘇昂站起來,對女鬼莜笑道:“咱們一見如故,又經歷過兩次同生共死,不如義結金蘭?只是,要委屈你做個meimei了。”義結金蘭就是兄妹,自己再放話出去,把女鬼莜救過自己的事情一說,任誰也挑不出毛病來,這是私人之間的交情,就和‘同流合污’沒關系了。再說了,兄妹之間以兄長為尊,就和瑤國的主流思想沖突不大,蘇昂等待著,相信以女鬼莜的聰明機智,一定會答應下來。然而此時,女鬼莜眼神閃爍。稍后,忽的盈盈下拜,雙手高舉,幻化出一盞香茶奉到蘇昂的面前:“從今往后,女鬼莜改名山鬼莜,干爹在上,請受女兒一拜!”“咳咳!”季然咳嗽起來,蘇昂也被嚇了一跳,但在驚愕過后,兩人都開始思考。是女兒的話,那就更沒問題了,瑤國律法森嚴,然而父子、父女的關系還要在律法之上,兒女不能忤逆父親,要是有所忤逆,父親打殺兒女都是無罪,從這一點上,沒人能攻訐于他。只是這茶,有些不容易喝啊。蘇昂看向女鬼莜,笑一笑,女鬼莜淡青色的嘴唇就兩邊翹起,對他送還的笑靨,像是一朵星夜里的曇花剎那綻放開來。“干爹,請飲茶。”女鬼莜再次說道。“叫義父吧,這干爹……有些不好聽。”“干爹,請飲茶!”“……”茶水清香,帶著鬼靈的韻味在口中由苦澀轉為甘甜,順著喉嚨流到腹中,就覺得一股熱氣順著小腹升騰而起,四肢百骸是說不出的輕松快慰。蘇昂只覺得特別放松,拍拍臉頰道:“說吧,想要為父許下什么樣的禮?”第二天清早,雨后的濕潤讓得滿山的野花盛開,蘇昂等人也不著急,順著山道行走,有女鬼莜在,行道附近的鬼靈精怪都奉上山花野果。等到了東山亭附近,馬背上和驢脖子上都已經滿當當了,灰驢最開心,不時扭過脖子,啃一口酸甜可口的野果吃。“等到了亭部,郵卒高歌,給本求盜找一些大甕來,本求盜用這些野果弄出果酒后,你陪亭長大人和本求盜小酌幾杯。”遇見蒼狼白鬃后,季然對小郵卒的態度就不一樣了,那天高歌飽飲鹿血,又披上鹿皮,分明是想把聞到血腥味的精怪引走,這郵卒看起來懦弱,但是對他和蘇昂挺好,不管是不是因為他們是上吏的關系,季然都承這個人情。可被他喊著喝酒,郵卒高歌又哆嗦了,想想都怕。看著這兩個活寶,山鬼莜吃吃的笑,蘇昂也笑了聲‘別逗高歌了’,往前看時,臉色卻驀然一變。前方就是東山亭亭部,而亭部的門前,有很多人在等。放眼看去,都是些半大的少年,正值下午,應該是少年們舂谷修行的時辰,但修行的少年都被趕在亭部門口,春雨剛停,春露還重,他們渾身濕透,凍得直打哆嗦。大馬猴似的麻腩踹了他們幾腳,他們連忙擺出興奮的表情,大聲的歡呼起來。“吩咐亭父茂鑊,給孩子們熬煮姜水。”蘇昂吩咐高歌。“得令。”高歌慣常的應聲了。而此時前方奔來一人,亭卒麻腩顛顛的跑過來,見人就笑:“亭長大人終于回來了,您走得匆忙,連名字都沒登上鎮碑,小人就幫您登上了,咱們東山亭的眾生愿力吶,沒浪費,哈哈沒浪費。您看,咱們東山亭的少年們都盼著您吶,專門過來迎接您,這都等一整天了,怎么趕都趕不走。”聞言,蘇昂還沒吭聲,馬背上照顧女鬼莜的小奴鳶就怒了,昨夜蘇昂說過這事,要不是有人在鎮碑上亂寫了名字,莜jiejie也不會受傷!“莜jiejie,”小奴鳶喚了一聲。魂魄還有些半透明的山鬼莜笑了一次,彈小奴鳶的小鼻子道:“你是干爹的五妹,可不能叫奴家jiejie。”“你們各交各的。”蘇昂回了一句,也不搭理亭卒麻腩,驅使灰驢往亭部走去,麻腩還要追著奉承,忽的被人踹倒在地,看見是高歌動的手,立馬怒了。“哎呦小矮子,你敢對某動手?”小心看了蘇昂一眼,發現蘇昂沒有回頭,麻腩周身熥起鐵青色的妖息,冷笑著抓向只有他腰肢高的郵卒高歌,卻沒想到眼前一花,胳膊腿兒的關節都被柴刀的刀柄擊中,緊接著三丈繩索纏繞開來,把他死死捆了。他還想反抗,看見繩索的長度、材質,嚇得渾身冒汗,朝著蘇昂的背影呼救:“亭長,哎呦亭長大人吶,這小矮子竟然敢拿您的三丈繩索!”三丈繩索代表亭長執法的威嚴,這是告狀了,可蘇昂一直往前走,沒有回頭。倒是亭卒高歌怯生生的道:“亭長大人有令,回亭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我抓你,我怕打不過你,亭長大人就給了我三丈繩索。”怕打不過我?一招就把我打趴下了好嗎?等等,剛誰打趴下的我?亭卒麻腩終于回過神來,傻乎乎的看著他跪著也沒他高的小矮子。剛才是怎么回事?難道說:被他欺負從來不敢還手的小矮子,一下子就打趴下了他?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亭卒麻腩跪著往前爬,沖著蘇昂的背影喊:“亭長大人,麻腩沒罪,沒罪吶!就算搶過他一雙破鞋,不不不,是您給的細布鞋,但也犯不著用三丈繩索啊!這三丈繩索捆的都是盜匪,小人沒犯這么大的過錯!”“你有多少過錯,得算過才清楚。”蘇昂淡淡的道。到了亭部門口,蘇昂下了灰驢,讓小奴鳶帶著山鬼莜找房間休息后,又看著高歌和亭父茂鑊照顧那些少年,稍后敲了敲血中無常扇。“季然兄。”他喚了一聲。“下吏明白。”不用蘇昂多說,季然就含笑應了,他和蘇昂的想法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