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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姣婦在線閱讀 - 第53節

第53節

    王正卿心下突突直跳,總覺得甄玉說的話不祥,卻不敢多想,一時幫甄玉把畫晾開,扶了甄玉到榻上躺下,給她蓋好被子,轉頭自己也展了畫筆,輕聲道:“我也給你畫一幅罷!”

    “畫漂亮些!”甄玉笑著說了一句,卻是困倦,一時合上眼睡覺。

    王正卿擱了筆,一時見甄玉睡著了,便伸手去探她鼻息,探得還有氣,這才放下心來。只心下也不安,深怕再出事。

    這一晚,甄玉安歇在書房,窩在王正卿懷中,撫著他耳朵道:“三郎,其實做女人也挺不錯的,若有來生,你做一回女人,那時換我娶你罷!”

    王正卿嗅著甄玉身上的藥香,應道:“你做女子都做慣了,還是繼續做女子,由我來娶你罷!”

    “不行,不能次次讓你占便宜。”

    “其實做女子才是占盡男子的便宜呢!女子不需要費什么腦力,只要輕顰淺笑,嬌嬌一喊,男人就倒了,把所有皆獻出來,沒有的,又再站起來去奮斗爭取,拿來獻給女子。”

    甄玉呆呆聽著,有這樣的好事?哪兒不對呢?

    王正卿見甄玉今晚精神頗佳,有力氣說話,心頭騰起希望,老主持的藥確實起效果了?沒準玉娘明兒就好轉了呢!

    甄玉卻是記得,自己前世這一晚,也是這般回光返照了一回,至第二日便支撐不住,晚上掌燈時分就閉上了眼睛。只不知道這一回能否撐過去?

    王揎和寧老夫人也知道甄玉情況極不好,這個時候更怕小秀棠有個閃失添了亂,因讓奶娘把小秀棠抱到正房中安置,親看顧著,一時深深嘆息,一旦甄玉沒了,小秀棠只怕可憐。

    王揎倒是寫了信寄去江南給甄玉的父母,現甄玉病成這樣,無論如何得寫信告訴她父母一聲,將來要給小秀棠找個繼母,也要跟甄家交代一聲的。

    寧老夫人道:“是玉娘命薄,壓不住首輔夫人這個位置,才會致病的。”

    王揎道:“人總有三病六災,豈能說是命薄?”

    寧老夫人不與他爭論,只道:“現三郎一心撲在玉娘身上,若玉娘沒了,只怕三郎傷懷過度,短時間內不會想著再娶的。只他年歲這般,還沒有一個兒子,再拖下去,我們也不知道什么年月能抱孫了?”

    王揎問道:“照你的意思呢?”

    寧老夫人道:“趁著玉娘還在,讓玉娘看準一個,給三郎定下,到時便由不得三郎不娶了。”

    王揎一聽這話道:“莫非你已看準了誰家娘子不成?”

    寧老夫人這才吐露實話道:“侍郎夫人那堂妹錢曉月便是一個不錯的。”

    錢氏這兩年和甄玉走得近,間中也帶了她的堂妹錢曉月過來王家,寧老夫人見錢曉月嫻靜,卻是喜歡,還取笑說道自己家沒有未婚兒子了,若不然倒要求了來當兒媳婦云云。

    王揎也知錢家門風好,教導出來的娘子個個被人夸獎的,這錢曉月因是為祖母守孝誤了婚期,拖到今年十八歲還沒定親,若王家上門求為繼室,錢家必然歡喜相應的。只是甄玉還在病中,在她跟前說這等話,卻像是捅刀子,實在有些過份了。

    寧老夫人倒不是這樣想,只道:“玉娘和侍郎夫人要好,也深知錢家小娘子品性,若說要定下錢家小娘子,料著她也愿意成全的。”

    第二日早上,寧老夫人進房看甄玉,遣了丫頭們,說了一番話。

    甄玉一聽,極是詫異,這也成?自己還沒死呢,就要為王正卿定下繼室人選?

    寧老夫人道:“玉娘,只是讓你勸著三郎,萬一有個什么,三郎也有人體貼,到時棠姐兒也有人照顧,不會亂成一團。且錢家娘子若不是誤了婚期,讓她做繼室,她也未必肯的。現下還是委屈她了呢!”

    甄玉看著這位婆母,一時無語,也不想和她扯皮,只道:“好,我會勸說三郎,聽不聽是他的事了。”

    得了承諾,寧老夫人心滿意足出去了。

    待王正卿進來,甄玉便把寧老夫人的話說了,說完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王正卿見甄玉昨晚還好好的,今早起來臉色又臘黃下去,說話喘著氣,已是心慌,一時聽著這番話,不由氣得變了臉色,道:“你安心養病,余者的事不要多理。若你活不成,這房中,也不會讓人進來了,更不要說什么娶繼室。”

    甄玉搖搖頭,王正卿年輕位高,若失了妻室,就是他自己不愿,也定然有別人塞女人給他的,一次猶能抵擋,十次呢,百次呢?且他未有子息,若不娶繼室,定然說不過去。真細想起來,寧老夫人的憂慮也不能說不對,就是錢曉月,也算是好人選了。但要叫自己這會就幫著安排起繼室事宜,卻是做不到的。

    甄玉想及小秀棠,心頭極是不舍,一時喊人抱了她過來,問道:“這幾天乖么?”

    奶娘見甄玉形容憔悴,一時也心酸,答道:“棠姐兒極乖的,只是這幾日不見夫人,似乎想念,聽得腳步聲就猛抬頭看的。”

    小秀棠也七個月大了,已認得人,一見著甄玉,便伸了手臂要求抱抱。

    甄玉本來怕自己過了病氣給她,再一想,沒準這是最后一抱了,因接過抱了抱,溫存一會。

    這會她忽然發現,前塵往事卻是輕淡,在心頭烙下深深印記的,皆是這幾年的事。男兒夢想,功成名就等念想,已如浮云消散,現卻是適應著女子的身份,心頭最重要的位置放著王正卿和小秀棠,而不是什么大業。

    下午,甄玉雖服了藥,卻再也打不起精神了,一時卻不敢閉眼,只怕這一閉上,永不能醒來,因硬撐著,要多看王正卿一眼。

    這么一個時刻,她也吐露了心聲:“三郎,我也一直喜歡你,從前世至今世。若有來生,愿意再做你的女人。”

    王正卿眼淚漱然而下,未及說話,就聽得腳步聲響,立夏沖進來道:“有,有解藥了,三夫人有救了!”

    ☆、 81

    細細碎碎的腳步聲響起,簾子一揭,進來兩個女人,一個是周含巧,一個是夏初柳。

    夏初柳舉著手中的瓶子,氣息不均道:“這是解藥,三夫人服下便能解毒。”

    兩天前,夏初柳聽得甄玉病重,便想進府探望一番,卻被攔在府門外,恰好史鐵手出來,見是她,便道:“夏娘子,夫人病著,肯定不會見你,你且先回去罷!以前的事,別記在心上了。”

    夏初柳動了動嘴唇,待要說自己這回求見甄玉,只單純想探病,并不是求著回來當姨娘,可是一抬眼見著史鐵手的眼神,又止了話,有些喪氣,先前那樣苦求進府,皆被史鐵手看在眼內,現下說什么他都不會相信的。

    史鐵手見她低頭,便又溫聲道:“快回去罷,小心被人看見,又傳你閑話。”說著喊出一個車夫來,交代道:“好生送夏娘子回王府。”

    夏初柳看史鐵手一眼,咬咬牙,一時上了馬車,待馬車走了一半,她定下神來,吩咐車夫道:“往這邊過去,到章家院子。”

    車夫照著她的吩咐,駛到章飛白賃下的院落中才停了下來。

    周含巧正在家中發愁,聽聞夏初柳來了,卻是忙忙迎了出來,問道:“jiejie怎么得空過來?”

    “郡主不在府中,現下府中各人無人管束,進出方便些,因出來轉轉。”

    先頭周含巧成親時,夏初柳卻是托人送了賀禮過來,后來得了空當,也曾過來找過周含巧敘舊,兩人關系卻是比在王家當姨娘時親近了許多。

    夏初柳說著話,看看小丫頭奉茶上來,又退下了,房中只剩周含巧一人,便問起甄玉的病來,道:“我一心念舊,想要探望夫人一番,只是進不去王家,卻不知道夫人病情如何了?”

    周含巧紅了眼眶,把甄玉得病的經過說了,又道:“夫人這樣的才貌,卻是天妒紅顏,不肯讓她好好活著了。”

    夏初柳一聽病得嚴重,已有下世的樣子出來,不由大驚失色道:“怎么突然就病得這樣嚴重了?這宮中的御醫,京城的名醫,竟無人能診出是何病么?”

    周含巧搖搖頭道:“首輔大人現下呼風喊雨,何等位高權重,京城里什么名醫請不到?可有名醫也無用,就是診不出病情來。夫人自己疑心是中毒,又請了解毒圣手來診治,開了藥服下,依然沒有好轉。”

    夏初柳問道:“那病的癥狀究竟是怎么樣的?”

    周含巧細細道:“先是提不起精神,昏昏欲睡,接著頭痛心悸,臥床不起,不過幾天功夫,形容就枯槁下去了。”

    夏初柳聽完嘆息一回,因看天也不早了,便告辭出來,回了王府。

    這幾天唐妙丹不在府中,各人散亂,夏初柳進出一回,也沒有人理論,一時有人見她回來了,便道:“夏美人,郡主養的那只貓好像病得更嚴重了,你還不去瞧瞧?若是有個好歹,到時郡主問起來,算誰的?”

    唐妙丹被召進宮時,是吩咐夏初柳照顧那只貓的,現時貓病了,夏初柳也有些慌了,忙進去抱了貓出來,轉頭請府中大夫瞧。

    大夫瞧了一遍,皺眉道:“你們怎么弄它了?看著是虛脫之癥呢!”

    夏初柳也不解,答道:“它前幾日昏昏欲睡的,不思飲食,這幾日不愛動,看看就像沒了生氣呢!”

    大夫搖頭道:“別是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中毒了罷?”說著開了一個藥方給夏初柳,“煎了藥給它服下,看看效果再說。”

    夏初柳接了藥方,抱了貓出來,自去喊小丫頭出府抓藥,煎了藥給貓灌下。

    貓兒服了藥后卻是嘔吐起來,看著情況不妙的,夏初柳有些發呆,深怕這貓死了,自己會受唐妙丹責斥,因愁眉不展。

    至晚,唐妙丹卻是領著碧心回了府。

    一聽唐妙丹回府了,夏初柳忙忙抱了貓兒去見,說了貓兒的癥狀,只等著唐妙丹責罰。

    唐妙丹卻不意外,隨意道:“病了呀,那喂它吃一顆解毒丸便是,不必灌藥了。”說著吩咐碧心道:“把上回太上皇賜的解毒丸拿出來,給小白喂一顆。”

    小白卻是這波斯貓的名字。

    夏初柳幫碧心把藥丸磨成粉,拌在水里喂給貓兒吃了,這才問道:“這解毒丸是什么路數?真能治得這貓兒的病?”

    碧心笑道:“這解毒丸可神了。是太上皇丹爐里煉出來的神丹呢!聽聞之前煉了一爐丹,叫小道士試吃,吃著卻是不妥,后來又煉了這丹,卻有解百毒的功效,讓小道士吃了,倒解了原先丹丸的毒性。太上皇正派丹時,見郡主過去,便賜了郡主三丸。別看這貓兒病得重,一丸下去,指不定就好了。”

    “這么神奇?”夏初柳幫著服侍貓兒,見貓兒吃了藥,這回不再嘔吐,而是閉了眼睛睡覺,便輕輕撫了撫它的毛發,憐惜道:“這幾日瘦多了,待病好了,還得再養養,才能恢復到原先的樣子了。”

    她正摸著,卻發現貓兒毛發全是濕的,不由詫異道:“流汗了么?”

    碧心一見道:“快拿干毛巾給它擦汗,再喂點糖鹽水,等它緩過氣來,便好了。”

    這一晚,甄玉服侍了貓兒一晚,天亮時,貓兒卻是好轉了,輕輕叫著,稍恢復了往日的活潑。她心下高興,忙抱了貓兒去見唐妙丹,想把貓兒交還她,才到廊下,便見孟來進了唐妙丹的房間,她才要避開,不想貓兒從她手中掙脫,跑到一側的窗邊,她走幾步去抱貓兒,正好蹲到窗下,便聽得里面唐妙丹的聲音道:“甄玉娘快死了吧?”

    孟來答道:“群醫束手無策,雖懷疑是中毒,只尋不到毒源,料著熬不到明天的。”

    唐妙丹解恨一笑道:“皇兄為了她,還逼問我有沒有解藥呢?哈哈,我有解藥也寧愿喂了小白,才不會給甄玉娘呢!”

    孟來道:“也不怪一眾人查不出來的,那時節郡主令我把藥下在大梨膏中,那第一罐大梨膏,甄玉娘自然是吃完了,到后來再得了第二罐大梨膏,已是無毒的,就算有懷疑,從第二罐大梨膏著手,卻是查不出什么了。”

    夏初柳抱著貓兒呆呆蹲著,好一會才躡手躡腳走了。

    很快的,夏初柳去見碧心,道:“碧心jiejie,小白還沒好利索,你再給一顆解毒丸吧!”

    碧心詫異道:“那些道士都是一丸見效的,小白中的毒難道比道士還要厲害?”

    夏初柳怕碧心不肯再給丸藥,便道:“這貓兒畢竟是皇后娘娘的,若現下死了,將來皇后娘娘問起來,說郡主把貓兒養死了,到時又要起爭執的,碧心jiejie再給一丸罷,這一丸下去,小白定然全好了。”

    碧心想著唐妙丹和申氏不和,這一回進宮又和皇帝起爭執,現下正怕再生事,一只貓兒死了雖不是大事,若申氏要計較,再有人存心挑撥,確實又會起爭端,因只猶豫一下,就再給了唐妙丹一丸。

    夏初柳得了丹丸,拿個瓶子裝著,找個借口飛速出府,先行尋到周含巧家中,喘著氣道:“周娘子,夫人有救了,只我進不去王家,還得你帶了我過去。”

    周含巧摸不著頭腦,問道:“倒底怎么回事?”

    “郡主令侍衛下毒在大梨膏中,夫人服食了大梨膏,便中了毒。”夏初柳簡略說了孟來和唐妙丹見面所說的話,又道:“我在王府時,恰好看見郡主給貓兒喂食大梨膏,那貓兒的癥狀,和你們說的夫人中毒癥狀,是一個樣的。昨晚郡主回府,見貓兒不妥,令碧心拿出解毒丸喂給貓兒吃,貓兒吃了,今早卻是好轉了,看著已是解了毒。我只壯膽從碧心手里哄了一顆解毒丸出來,不管這丸能不能治好夫人,我都算盡力盡心了。“

    周含巧一聽,哪顧得許多?早喊了人備馬車,拉著夏初柳上馬車,兩人急急往王家去了。

    周含巧是常進出王家的,有她帶著,夏初柳自然順利進了王家。

    因甄玉病著,王正卿不許人隨便進出她的房間,周含巧怕等人通稟耽誤時間,便直接說要見立夏。

    立夏聽得周含巧有事要見她,很快出來了,待聽完周含巧的話,一時驚喜交集,帶了周含巧和夏初柳就往甄玉房中來了。

    這么一會,王正卿死馬當活馬醫,不及多問什么,已是接過瓶子,倒出那顆藥丸來,一把就喂到甄玉嘴里,哄道:“快吞下!”

    甄玉卻已昏昏沉沉,根本無力吞下丹丸。

    夏初柳忙上前,扶起甄玉,把藥丸摳了出來,交給周含巧道:“快點磨碎了。”

    周含巧手快,早接過藥丸,找到藥碘子,只一碘,就把藥丸碘碎了,倒在杯子里,再斟水進杯中一攪,身子一旋,已是端了杯過來,和夏初柳一人扶著甄玉,一人灌,把藥灌了下去。

    藥一灌下,夏初柳給甄玉撫胸順氣,周含巧擰了熱巾子來給甄玉敷臉,又吩咐胡嬤嬤道:“準備著干衣裳,待會兒三夫人出汗了,便要趕緊換衣裳的。”

    甄玉服了藥,卻是睡著了,只汗出如槳。

    夏初柳一邊給她捂實被子讓她出汗,一邊給她搓手心和耳朵。

    周含巧則準備這件準備那件,忙忙碌碌的。

    一時房里其它人倒成了擺設。

    王正卿緊緊盯著甄玉,見她灰敗的臉色漸漸有了血色,不由喊道:“玉娘!”一時撲上去,驚喜交集,有些難以相信。

    夏初柳見了甄玉的情狀,知道解藥起效了,一時大喜,顫聲跟胡嬤嬤道:“嬤嬤,快備糖鹽水來給三夫人喝下,這出汗太多,也怕虛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