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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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楊豐暗暗托人在京城打聽了一番,當(dāng)真曉得了些許荀宴此人的來頭。 作為御史大夫荀望達(dá)最小的兒子,荀宴比他所想的,還要出名些。 與家中其他兄弟不同,荀宴并非自幼長于京城,他是五年前回京的,當(dāng)時為荀家惹來不少非議。 從來無人聽說過,荀家還有第三子,都道這是荀望達(dá)在外的風(fēng)流債。 此事成了京中人閑談不說,亦為荀望達(dá)仕途添了不少麻煩。 御史大夫有監(jiān)察百官之責(zé),如今自身出了這等問題,如何服眾? 最后,是荀夫人領(lǐng)人親自在宴中解釋,道幼子生來體弱,被批命十三歲前不可待在京城,便送去了遠(yuǎn)房親戚家撫養(yǎng)。直至歲數(shù)到了,才接了回來。 為證己言,荀夫人領(lǐng)荀宴多次外出參宴、游玩,待他與親子無異,府中也無不合傳言。 如此數(shù)月,流言方散。 歸京后,荀宴展露了非同常人的天賦,學(xué)院中不僅學(xué)問拔得頭籌,射御亦足力,堅毅果敢,儼然成為年輕郎君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佼佼者。 陛下愛才,偶然得了機(jī)會,在荀宴十六歲那年交予了他一件差事——往禰族宣讀天詔,令多年借口避開進(jìn)貢的禰族補足貢品。 荀宴完成得極其出色,被禰族族長奉為上賓,并帶回了雙份貢品。 自此陛下多次委以重任,俱被荀宴一一完成。 功勞在先,陛下毫不掩飾對他的喜愛,多次在宴會中為其特設(shè)座位,屢屢夸贊,毫不遮掩。 眾人都道,待荀宴及冠,陛下定會親自任命官職,且定是個舉足輕重的位置。 “荀三郎”“宴公子”的名聲在京中大噪,不知成為多少女子的春閨夢里人。 說實話,初聞荀宴的風(fēng)光歷程,楊豐心中說不酸,是假的。 他回想了下自己十八歲時在做何事,恍然,噢,還在埋頭苦讀呢。 再看這位,已然名利雙收,又得陛下賞識,可說是一片坦途。 楊豐年過不惑,不得不嘆道:后浪推前浪。 荀宴品性亦佳,重情重義,楊豐有心結(jié)交,命人安排了不少活動,便接道:“你們有傷在身,還未好全,既然不趕時辰,何必急在那短短幾日功夫。” 他頓了頓,“過幾日便是端午了,海城的端午也別有風(fēng)味,何不在此領(lǐng)略一番。” 不知是哪句打動荀宴,令他掃來了一眼。 楊豐再接再厲,“令妹對海城也感興趣得很,不如帶她在城中多玩兩日。” 身為海城總督,楊豐許久未這樣“討好”過人了,他即將口干舌燥之際,荀宴終于頷首,矜淡道:“那就叨擾了。” “不擾不擾,家中向來清靜,難得有客,我也開心。” 楊豐樂呵呵的模樣,令荀宴想起了陛下對此人的評價——謹(jǐn)小慎微,過于守成。 黨|派之爭,少有人幸免。海城總督這不大不小的官,自然有人惦記。 最初是二皇子一派的人欲從海城借道,楊豐按律令行事,未明著拒絕,但也沒有通融,因此吃了番苦頭。 陛下聽聞后,傳信問他近來可好,楊豐樂呵呵回:好,他很好。 大皇子派人游說,試圖讓楊豐站隊,楊豐依然裝傻,又被整治了番。 陛下再問,楊豐依然回:好,他很好,家人都好。 不僅接連拒絕兩位皇子,連陛下要為他撐腰的暗示也裝傻混過,讓陛下著實氣了一回,道這楊豐傻。 如今看來,卻不是傻,是聰明得過分。 傷口再度包扎好,荀宴暫與楊豐作別,起身去尋靜楠。 恰時,朝陽已升,淡金色光芒灑向長廊,細(xì)小微塵散在空中,隨清風(fēng)飛舞。 影壁之上,刻印了一個方方正正的“靜”字,楊豐曾解釋,有靜心之意。 許是受這一字影響,荀宴此時的心情,異常靜謐,仿若被暖陽安撫,神態(tài)亦帶了悠然。 他走了幾步,耳畔忽然傳來噠噠腳步聲,抬眼,甬路上果真奔來一個小不點,見到他也不曾停住,徑直跑來站在后方,抱住他一腿,不動了。 是靜楠。 小孩跑了陣,氣息有些不穩(wěn),仿佛求助般扒著他。 她身后綴了位年輕婢子,撞見荀宴急忙停步,神色變了幾變,向他問好,“荀公子。” “怎么了?” 婢子對他有些畏懼,唇瓣幾動,方猶猶豫豫道:“怪婢沒看住,讓荀姑娘拿到了剪子。” 她小心指了指,訥訥道:“把頭發(fā)給剪了。” 荀宴眉頭一跳,低眸看去,果然見小孩才長出些許頭發(fā)的腦袋上,如今高低不平,有幾處重新禿了回去。 更關(guān)鍵的是,她下手無輕重,頭皮都被磕破,已見了血絲,看著頗有些慘狀。 靜楠聽了,嘴唇抿著,rou乎乎的臉蛋有些嚴(yán)肅,手牢牢握住小剪子。 她道:“不要。” 這句奶生生的不要,倒是非常認(rèn)真。 婢子哭笑不得,哄道:“剪子危險,荀姑娘不能……” “你先退下。”荀宴打斷她,“我來就好。” 名義上他本就是靜楠兄長,婢子倒無二話,福身道:“婢就守在院子里,公子有事直接喚。” 荀宴嗯一聲,環(huán)顧左右,帶小孩走至石桌旁,落座。 小孩不懂心虛這種情緒,被他逮住了,還對著小剪子看,似要再剪幾次。 荀宴拿走剪子,摸了摸傷口,問她,“痛不痛?” 靜楠誠實地點頭。 “為什么要剪?”荀宴對小孩的腦回路并不是很了解,尤其是面前這位。 但他此刻的耐心很足。 靜楠想了想,“師傅說,要剪。” “在庵中要剪,下了山也要嗎?” 這句問話,成功讓小孩茫然了,睜著圓滾滾的眼睛和他對視,不知該怎么回答。 荀宴了然,拿起剪子,讓小孩背對他站好,慢慢幫她將剩余的頭發(fā)剪掉。 畢竟已經(jīng)被剪成這模樣,唯有重新回歸小光頭,才能長得齊整。 與此同時,他道:“下了山,便不再是出家人。不是出家人,就要蓄發(fā)。” 荀宴刻意放輕的聲音,仿若暖風(fēng)拂過靜楠耳畔,耳朵尖不由動了動。 小孩道:“可是癢。” “要癢一陣,還是經(jīng)常痛一痛?”他平靜問。 靜楠思索了下,仰首道:“都不要。” “……”荀宴靜默一瞬,竟笑了起來,伸手捏捏小孩白嫩的臉蛋,“這時候倒是聰明。” 罷了,反正還小,慢慢教便是。 他如此想。 **** 端午這日,滿城歡喜,街道人群攢動,洋溢著節(jié)日喜慶。 海城不比夔州繁華,但自有特色。 時下海運不發(fā)達(dá),海路通向外族的來往船只寥寥無幾,可總歸受了影響,海城的新鮮玩意并不少。 既下了決定休息,荀宴自不會拘束眾人,端午當(dāng)日,給所有人放了假。 此時,他與鐘九帶著林瑯、靜楠在街道悠悠慢行。 林瑯年紀(jì)不大,對上靜楠卻有老父親之心,凡見了吃食便要問,“吃嗎?” “吃。”小孩的回答從未改變。 炒蝦,吃;米糖,吃;包子,還要吃。 不出片刻,林瑯身上便已掛滿大包小包,小孩要哪樣,他便給哪樣。 他素來是冷酷少年形象,這會兒如此模樣,即便依舊面無表情,氣質(zhì)也大打折扣。 鐘九跟在身后,笑瞇瞇看著,“慈父多敗兒啊林瑯。” 林瑯斜他一眼,并不理會這無聊的調(diào)侃。 小孩噠噠跑過來,遞上rou包,軟軟道:“吃。” 鐘九登時感動了,雙手捧過,“哎,是給我的嗎?” 小孩點頭,鐘九幾乎當(dāng)場落淚,立刻道:“這么乖的圓圓小師傅,敗些也無事,叔叔給你兜著。” 包子上殘留了不少小孩指印,還有缺口,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孩心意。 他的情態(tài),靜楠自然不懂,低頭看了看,將另一塊完好的、熱氣騰騰的包子給了荀宴。 鐘九的佯作哭泣戛然而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2-25 21:30:50~2020-12-26 23:55: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熹微w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皓婷 339瓶;ayaka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4章 托付 鐘九心底涼颼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