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話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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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傍晚,悠然一家子因忙著準備中秋節(jié),都過了五六點,還沒吃上晚飯。買了月餅和菱角,又打了瓶桂花酒,高高置于碗櫥上面。中國人就是這樣,明明一年到頭一家人都是整整齊齊,沒散開過,卻又很執(zhí)念一個團圓的節(jié)日。 老式中藥房里有個坐堂郎中。用屏風隔出一間小小的診室。弄一張方桌,擺一個脈枕,一位老中醫(yī)坐在內,即可為患者運用望、聞、問、切的手段來診斷疾病,開方子抓藥,這種“前廳看病,后堂抓藥”的方式,沿襲了千年的中醫(yī)傳統(tǒng)看病模式,方便實惠。 悠然從小沒了爹娘,哥哥嫂子就和她父母一樣。沒有母親照料,很多女孩子家的事,悠然不懂,嫂子應該過問。月事已過大半月還沒有來,嫂子只當她是年紀小,姑娘家月經(jīng)不調很正常嘛,以后結了婚,生育后自然就好了。 去給哥哥抓藥,順帶著叫上悠然。 一進藥鋪,就聞到濃重的藥味。不單單是苦味,還有各種刺激的奇怪的味道。激得悠然胃里一陣惡心。她捂住了嘴,皺著眉,眼里閃過一絲恐慌。 她不敢細想,隱約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怕是胃病,總惡心想吐。” 撇了一眼嬌滴滴的meimei,有些詫異,這孩子平時沒這么矯情啊,這段時間是怎么了? 藥鋪柜臺上鋪著一排裁好的方紙,拿著小秤的伙計挨個往每張紙上撥著等量的草藥。后面作坊里傳開了吱吱呀呀碾藥的聲音。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還很平靜。 悠然惴惴不安,怕的厲害,心里一陣收緊,她好像在等什么,又不知道到底要等什么。 中藥鋪的坐堂郎中,年紀有些大,是個精瘦的小老頭,已經(jīng)是中華民國,還打扮的跟個遺老遺少似的,大衫褂子瓜皮帽,也不嫌熱。 蒼老有力的手指貼上了悠然鮮嫩的手腕,閉上眼,手指略微用力感覺著她富有彈性的脈搏。 老頭睜開眼,打量了一下悠然,又看了眼嫂子,繼續(xù)閉上眼,老神在在的號著脈。 過了許久,老頭方才開了口。 “你是她什么人?”他對著嫂子努了努嘴。 “我是她嫂子啊。” 老頭點了點頭,試探的問: “哦,那她丈夫怎么沒陪著一起來?” 哥哥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生氣,自從爹娘死后,他雖窮但也從來沒苦過meimei,更沒舍得打一下。可這一次哥哥恨著心揚起了手,毫不留情的扇了下來。 “打死你個不要臉的東西。” 這一巴掌被嫂子替她擋了下來。頓時嫂子就感覺背上火辣辣。這要是挨在了悠然臉上,估計會腫成豬頭,扇出血來。沒有想到自己丈夫會這么生氣,下這種狠手。 “你瘋了嗎?你打她做什么?” 嫂子把她摟在懷里,像只老母雞一樣護住悠然,面對憤怒的丈夫,絲毫不懼怕,擺著一副:你竟然敢打老娘的架勢! “說,是誰的野種?” 指著悠然,哥哥挑撿著難聽的詞語咒罵著。 哥哥一個人撐起這個家不容易。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份用,中午在外頭吃飯也是撿最便宜的吃,白水面條加醬油。別人都說他辛苦,他從來沒怨過一句。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遠遠有比自己的重要的人。妻子就不用說了。meimei乖巧省心,沒有讓他cao過心,總想替meimei存下豐厚的陪嫁,以后等悠然大了,體面的嫁出去,也對得起過世的父母。 “好好講話,她才多大,知道什么野種不野種的。” “你還把她當小女孩?她還有什么不知道。到底是誰作的孽!今天打死你,一尸兩命,我去挨槍子,也好過你這般丟人。” 悠然很勇敢,她從不這樣。 她膽小,害怕很多東西。她怕蟑螂,每次遇到都會叫哥哥把踩死。她怕打雷,每個雷雨夜都是在嫂子懷里度過的。她還怕會叫的小狗,阿右每次都會把小狗趕走,才牽她回家。 而這一次,她如此坦蕩,如此堅定,強忍住了淚水,倔強的抬起眼睛直視哥哥。 “這個孩子我想生下來。” 哥哥抬手又是一個大嘴巴。 “下流呸的東西……” “咳咳……咳……還沒結婚的姑娘家就被……就被搞大了肚子,還有臉……咳……” 哥哥病還沒好清,情緒波動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一時間嘴唇都發(fā)白,嫂子趕緊上前替他順氣。 “這種事,男歡女愛的,一個巴掌拍不響,總不能全怪到女孩兒頭上吧。” 悠然看著面前歇斯底里的哥哥,她有些認不得面前的男人。這個保護她多年,老實巴交的男人終于還是老了。他頭發(fā)白了,皮膚也起了皺,是碼頭的活兒太苦嗎?咳嗽幾個月,也不見好,勸他去西醫(yī)院看看,打打針,拍個片子,也舍不得錢不愿去。這甘草,陳皮要鬧到什么時候! 倒是路過首飾店,回了家哥哥笑嘻嘻的和meimei說,趕明兒她出嫁,送她一對金鐲子可好? “行吧行吧,你能說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自己身體都這樣,還吼,我看你是不想好了。出去,都出去。” 嫂子一陣風似的連拖帶拽把哥哥帶離了女孩的臥室,關上了門,只剩她一人。 房間里死是一般的寂靜。 悠然覺得剛剛的勇氣耗盡,身上的力氣一下被抽空。她攤倒著,蜷縮在床上。終于,眼淚奪眶而出,小臉滿是淚痕,眼睛呆滯的盯著蚊帳的頂部。 夏天過完,蚊帳應該可以撤掉了吧,這個保護她這么久的屏障已經(jīng)落滿了灰,完成了它的使命。洗一洗,收起來,明年還能用。 不,它臟了,洗不干凈了,應該丟掉。 小手摳了摳蚊帳上的小洞,她想起了許墨。 有一回,她在點蚊香,阿墨抱著她胡鬧,火星碰到了帳子,灼了個洞。 小洞四周還有一圈焦。 悠然摸著自己的小腹,今天發(fā)生的事太多,多到可以抵得上她前半生平靜的生活,像放幻燈片一樣歷歷在目。 “你別胡說,我meimei還沒……嫁人呢。” “我能說錯?這個如果都能弄錯,老夫可以收攤不干嘍。” “怎么可能呢,她……她還是個姑娘家。” “哎呀,姑娘家?呵呵。” “她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問問不就知道了?” 悠然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離開中藥鋪,只感覺那慈眉善目的老郎中突然變得眼神齷齪,惡心至極。而周圍人的側目也好像都是在指指點點,背后議論她。 未婚先孕,這是何等羞辱的罪名,但是現(xiàn)在,一切的罵名和屈辱都需要她獨自背負。 小小的手心出了汗,黏膩的貼上腹部,任由眼淚滑過,悠然感受著腹部的溫度,心中竟有一絲喜悅。 這真是一個瘋狂的想法。 有小寶寶了嘛——她和許墨的小孩。 她甚至可以腦補出一個軟綿綿,紅潤的小嬰兒形象,帶著白兔耳朵的帽子,雖然這個孩子現(xiàn)在還只是她腹中的一團血rou。 男孩還是女孩?都好。 不知道許墨他會不會高興? 孩子生下來會像誰呢? 她有好多好多話想和許墨說,好想現(xiàn)在就去他身邊,告訴他這個消息。 許墨,我們有孩子了。 許墨,我懷孕了。 許墨,我……能把他生下來嗎? 小姑娘真是愚蠢至極,都到了這步田地,還在獨自幻想。 好容易安頓好了丈夫,今天的鬧劇直到天黑,想到一家人都還沒吃晚飯,嫂子去廚房煮了面。下了叁碗素面,嗑了叁個溏心蛋。末了,嫂子嘆了口氣,把自己碗里的雞蛋撈進了悠然碗里,又給她那碗燙了一把小青菜,滴了點麻油。 端著guntang的碗,嫂子都沒敲門,直接進了悠然的房間。 “起來吃飯了。” 擰開床頭臺燈,溫暖的黃光刺得悠然眼睛有些恍惚,她用一只手遮住了臉,藕節(jié)一般的鮮美胳膊橫在了臉龐。 悠然最近胖了不少,手臂,肩頭也有了rou,不再是以前干瘦的小丫頭。 “還在哭?快把面吃了。” 悠然端著面碗,淺淺的喝了口湯。 燈光下,水汽氤氳,是激烈吵鬧過后難得的平靜。 她還沒有完,她還活著,連同這個孩子,這個弱小的生命一起,同呼吸,共命運。剛剛哭完,悠然整個人還一抽抽,嫂子坐在一旁,瞇著眼,細細打量起自己每天都能見著的meimei。 模樣倒是標致。 小時候,悠然就是鵝蛋臉,現(xiàn)在長大了,五官長開了,更多了幾分驚艷之色。倒不像是小門小戶里出來拿不上臺面的丫頭。頭發(fā)濃密烏黑就不說。淚盈盈的大眼睛,長睫毛眨巴眨巴就能滾落一滴淚,好一副我見猶憐的西施樣子。美人的眼淚都是晶瑩剔透的,眼角的紅暈直染到了鬢角,凌亂的發(fā)絲黏在白皙的臉上。小嘴也因哭泣有點腫,沾上面湯里的油花,越發(fā)飽滿誘人。 美而不自知。 meimei偷偷摸摸的長大,有了成年女性的美感,這份豐盈之美,平日里辛苦勞作的哥哥嫂子又怎么會留意到?家里人不在意,外頭的男人們可不瞎。悠然懵懂的長大,并不知男女之間的事兒,這樣單純禁欲小丫頭放出來,自然會被男人盯上。 “嘔……” 悠然放下碗,捂著嘴就干嘔。可能是因為面湯里擱了點麻油,她聞不得那個味兒,才喝了口湯,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就想吐。 嫂子替她撫著背,趕忙把面端走。 “這么難受嗎?真是個不省心的孩子,也不知道心疼娘。” 聽到這話,“孩子”“娘”幾個關鍵字句句戳她心窩,繃不住壓力,悠然捂著臉大哭起來,像個淚人一樣,所有的委屈和自尊都在這一刻崩塌。 她沒有娘,她的娘死了很久,可她現(xiàn)在自己卻要當娘。 “好了,不哭。哭什么,這種事,不能全怪你,那個男人也有責任。” “我把哥哥氣病了,還害得嫂子挨了打,我……我…唔…” 嫂子后背還火辣辣,忍著疼,牽過她的手。 “你哥哥疼你還來不及,他今天是氣昏了頭,才說出這樣的話。他剛剛喘成那樣,還跟我說,要去替你討個公道。” “明天,我們去找他。這個孩子,他得認。他要是肯娶你,倒是好說……” “如果不愿意的話……” 嫂子的話頓了頓,沒敢繼續(xù)往下講。悠然這個情況,未婚先孕,正規(guī)醫(yī)院會替她墮胎嗎?看樣子是要找黑診所,花錢不說,不太安全。 世間很多事都是這樣諷刺。 悠然記得最初認識許墨時,在戲院后門,他被幾個男人圍住,還有一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就和現(xiàn)在的她一樣。許墨玩世不恭,嬉皮笑臉的看著女孩哭,同行的男人們氣的要教訓他也被那傻女孩攔下。 今天,往事重演。 這是一個死循環(huán),同樣的結尾,不知道是否有著同樣的開始。那個女孩是否也是不小心撞進他的懷里,從此被他捕獲? 這一回是在許墨家的樓下,哥哥嫂子在悠然的帶領下來到了這個法租界的小洋房,房子這樣氣派,應該更貴吧。嫂子琢磨,我家悠然挺有眼光,莫不是找了個有錢的少爺? 哥哥穿了他最干凈整潔的衣服。僵硬的領子襯著老實木訥的臉,也沒個好臉色,只是暗暗捏緊了拳頭,今天來,是為了維護這個家庭的尊嚴,為了維護meimei的名聲和替meimei求一個未來。 他心里沒有底,只有憤怒和悔恨。他氣那個搞大meimei肚子的男人,也悔恨自己孤獨父母的遺言,沒有看顧好meimei。 哥哥想過了,最壞的結果就是讓悠然生下這個孩子,多個人,多雙筷子罷了,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被別人多說幾句,被人戳著脊梁骨罵,這也沒什么。他多做點活,多扛幾趟米,悠然一輩子不嫁,他也能養(yǎng)活meimei和她的孩子。 嫂子倒是八面玲瓏的伶俐人,一手挽著丈夫一手牽著meimei。她的想法沒有哥哥那么悲觀。嫂子要的不是魚死網(wǎng)破,而是皆大歡喜。既然悠然肚子里有了,看樣子小丫頭又喜歡那個男人,自然是嫁過去,名正言順的生下孩子才算雙喜臨門。 平淡無奇的,悲傷的一家人。 最先注意到他們的是吳媽,她當時正在收拾桌子。 吳媽是何許人也,早把悠然和許墨的事兒看透了個七八分。這么大清早的,憤怒的男人,雙眼紅腫的女孩子,巴巴的上了門,傻子都能猜到是什么事兒?就是猜不到,憑借許墨以往的風格,也能知道是怎么個狀況。 許公子的風流債又找上門了。 吳媽臉上堆著笑,出門招呼悠然。 “悠然小姐,今天風大,快進來坐下。要我替你叫他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