岡格羅顧不上向她道謝，沐浴周圍同胞震驚、疑惑、不敢置信等等復雜的眼神，沖到十幾米外。

    那里，一個渾身傷痕、光芒消失的矮人正躺在地上。

    一旁的霍格驚疑不定地打量矮人的面容，扭頭詢問岡格羅：“這真是利奧夫溫大人？”

    岡格羅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跪倒在這具尸體旁，垂下腦袋，默默流淚。

    “喂。”同樣躺在地上的狂笑沖鋒顫巍巍舉起手提醒，“你爹還沒死呢。還剩最后一口氣……”

    岡格羅：“……”

    其他矮人：“……”

    他們一起低頭，看向地上的“尸體”。

    正好，尸體也睜開眼看向他們。

    “父親！”

    不等岡格羅露出其他表情，利奧夫溫已然握住手邊斧頭，抬手就沖兒子脖頸處揮去！

    在他那雙木然空洞的眼珠里，黯淡卻始終存在的金色光芒在閃耀！

    “鐺！”

    “噗嗤！”

    武器相接的撞擊聲和rou體被刺穿的聲音同時響起。

    岡格羅的淚水再次落下，他右手抓著自己的斧頭擋下了利奧夫溫的，左手用一把小刀精準地刺進利奧夫溫的太陽xue中。

    直到這時，利奧夫溫眼中的金芒才開始散開。

    麻木的眼神散去。

    玻璃珠般的瞳孔中倒映出岡格羅狼狽哭泣的面孔。

    一抹溫柔的神色浮現，轉瞬就跟散開的眸光一起消失。

    這一次，利奧夫溫是真的死了。

    “哐當”一聲，斧頭落下，是兩把樣式相似的手斧同時落地。

    只是其中一柄上刻著“岡格羅”的名字，另一把則寫著“利奧夫溫”幾個字。

    直到此時，岡格羅才匍匐在地，痛哭出聲。

    而周圍矮人也從他的一系列反應中確定了他們剛才沒聽錯，地上這具尸體真的是曾經的英雄利奧夫溫。

    【狂笑沖鋒】：這下完了。曾經的英雄成了大天使長，坐實利奧夫溫的“叛國罪”了

    【白露】：你懂個屁。犯了“叛國罪”的人，怎么還反過來保護現在的國王？這明顯是教會的陰謀！

    【狂笑沖鋒】：我們知道，這群矮人又不知道。可惜國王跑了，不然還能解釋

    【老虎】：誰說跑了！你們抬頭望南方看！

    躺在地上休息回血的幾人這才發現周圍矮人的sao動。

    他們艱難撐起身，跟岡格羅一起扭頭，朝人群散開的地方望去——

    一隊玩家手里抓著一個矮人，身后拖著一個不斷掙扎的矮個子天使。

    他們渾身帶傷，面上卻是得意的微笑。

    【老虎】：這不是巧了嘛！我們剛進城，就碰到這個國王趴在天使背上拼命往城外飛！我就順手扔了團雷電上去，正好兩個一起落網！

    第89章

    血腥瑪麗等人本來還在黯然神傷, 這次兩個任務都失敗了，沒想到老虎給他們帶來了這么大的驚喜！

    這下好了，“矮人復仇”和“活捉天使”都完成了！他們的貢獻值要有很大一筆進賬了！

    想到那以萬計的貢獻值獎勵, 就算是血腥瑪麗, 眼中都不由冒出幾分喜色。

    只是顧忌到在場矮人，尤其是岡格羅的心情，他們才板著臉，勉強沒讓笑容在嘴角浮現。

    岡格羅卻看也沒看他們，站起身, 握著殺死他父親的小刀，走到國王查理面前。

    這位國王現在看上去，一點都沒有國王的樣子——

    衣衫襤褸, 頭發卷曲，渾身焦黑。

    那黑炭一樣的外表，既是被雷系法術擊中所留下的痕跡, 也是被黑煙熏出來的印痕。

    直到岡格羅站到他面前, 國王查理才從低迷中略微恢復過來。

    他瞪著眼前這個同族，好半天才不敢置信地：“……岡格羅？”

    “是我。”岡格羅應了一聲，臉上殘留著淚痕, 神情卻冷酷異常，抬起手, 將刀尖對準了國王的眼球,

    “查理, 好久不見。”

    查理國王的嘴唇有些哆嗦, 眼珠也在劇烈顫抖。

    他拼命向后仰著, 腦袋卻反被老虎拍了一巴掌：“老實點！”

    查理國王頓時僵住身子, 不敢動了——剛才老虎那一巴掌, 險些把他的腦袋拍進岡格羅的刀子里。

    要不是岡格羅眼疾手快地挪開刀鋒，此時查理就是個死人了！

    而盡管岡格羅及時移開刀尖，銳利的刀刃還是割破查理的左側臉頰。

    一道紅痕浮現，鮮血從中滲出。

    查理眼底的恐懼更深。

    岡格羅見狀，側開身子，露出背后的尸體：“查理，是你將我父親變成這個樣子的嗎？”

    查理國王拼命搖頭：“我怎么有那個能力。是教會！天使當然是從教會出來的。”

    周圍矮人開始竊竊私語。

    他們在討論，英雄利奧夫溫大人到底是不是叛徒。如果不是，怎么會變成代表教會和神跡的天使。

    岡格羅和查理都聽到了他們的議論。

    前者面露厭惡，重新把刀子挪到后者眼前：“告訴他們，查理。我父親到底是不是矮人的叛徒？他是自愿變成天使的，還是被迫的？”

    面對近在咫尺的刀尖，查理咽了口口水，低聲回答：“不是。他，不是自愿的。”

    “大點聲！”

    “利奧夫溫不是叛徒！他不是自愿的！”刀尖太近了！查理連閉眼都不敢！

    周圍一靜。

    唯有前國王的聲音無比清晰：“是我父親說謊了！他告訴你們，利奧夫溫被他斬首，實際上當時利奧夫溫就被送給人族！”

    岡格羅的眼眶再次紅了：“那他，沒有犯叛國罪，是不是？他是被你父親陷害的？！是不是！”

    “……”

    “說啊。”老虎在查理身后陰森森提醒，“不要以為頂多一死就完事了哦。我們血族可是有很多刑罰的，像什么鐵處女啊、凌遲啊、拉腸啊……應有盡有，保管你到時候會求著去死。還死不掉。”

    眾所周知，血族掌握著“生命”特性，因此，查理一點都不覺得這個血族是在騙自己。

    他只得再次開口：“沒錯。是我父親陷害了利奧夫溫大人。”

    “理由呢？！他們兩曾經不是最親密的朋友嗎？！”

    查理不相信岡格羅會不知道個中緣由。

    他分明只是想讓自己當眾說出來！想把前兩任乃至自己這一任國王的面子統統扒下、扔在地上、再踩兩腳！

    “因為，”查理聽到自己的聲音干澀無比，“父親想繼承王位。但他不是英雄，你父親才是。”

    雖然周圍的人也早有所猜測，但此時親耳聽到查理承認這一點，還是不由讓他們嘩然。

    尤其像是霍格這一輩的人。

    他們小時候是親眼見過前任國王和利奧夫溫大人有多親密，關系有多好——聽說前任國王和利奧夫溫大人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前前任國王還是利奧夫溫大人的養父。

    這樣的關系，都沒阻止前兩任國王對曾經英雄的陷害。

    而他們的后代，現在的查理國王，也繼承了他們的遺志，繼續追殺迫害英雄的兒子……

    “呸！”霍格忍不住沖地上唾了一口，“雖然早就知道你不是個東西。但沒想到你，還有你的父親、祖父這么不是東西！”

    查理早就知道自己說出來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此時，他面對霍格的唾罵還有其他矮人的仇恨目光，并不驚訝，只是臉頰抽動了一下。

    “……”岡格羅深吸一口氣，微微放低了刀尖，“那我家的其他人呢？也被你們，送給教會了嗎？”

    “不。”查理再次壓低了聲音，“他們都不是教會信徒，因此大主教沒要求。”

    這次是幾名玩家互相對視了一眼，由老虎提問道：“不是信徒，教會就不要？那你們矮人里的其他信徒呢？我聽說，你從三年前，就開始在你們國家大力推廣教會信仰，強制要求所有人信教。但這里面，有的矮人是真的信仰了，有的只是表面上裝模作樣。然后，當中一些格外虔誠的信徒，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到王宮里來集中，然后徹底失蹤。”

    隨著老虎的敘述，周圍的議論聲再次出現，而查理國王的臉色也變換個不停，最終定格在驚怒交加上：“你怎么會知道得這么清楚？！你們血族早就在我們國家安插間諜了？對嗎？！！！”

    面對四周投來的各異視線，老虎面不改色：“沒有啊。都是你meimei告訴我們的。你把你meimei送給了教會，然后教會又把她轉交給了我們血族的叛徒。唉，要不是正好遇上我們，你meimei早被一個禿頂老頭吸干了血。”

    “什么？！”

    “你把瑪格麗特公主也送給了教會？？？”

    “你這個畜生！瑪格麗特公主明明是你的親meimei！”

    查理國王漲紅了臉：“我沒想害死瑪格麗特！是她自己不爭氣！如果她真的有信仰的話，她就會成為不老不死的天使！成為活著的神跡！這是她的榮幸！！！”

    “？？？”

    包括玩家在內，所有人都被查理國王的神奇邏輯驚呆了！

    驚完之后，在場矮人更加鄙視這個失心瘋的家伙，玩家們則忍不住沖他投來憐憫的目光，類似于“這怕不是個傻子國王”那種眼神。

    查理對前一種視線抵抗良好，對后一種卻無法忍受：“你們這群黑暗生物懂什么？！天使是光明的化身，是神明的代表！無論是瑪格麗特還是利奧夫溫，他們有能羽化成天使的資格，都是他們的榮幸！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資格的！”

    血腥瑪麗走過來，攔住想動刀的岡格羅，瞅了眼滿臉通紅的矮人國王：“你說得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去當？看你這樣子，對教會挺虔誠的啊？應該也有資格吧？”

    查理揚起頭，眉宇間對死亡的恐懼徹底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自信和驕傲：“因為拉斐爾大人還需要我世俗的權力！在這一點上，只有我能幫到拉斐爾大人！這是獨屬于我一個人的榮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