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你心里的人是張近微,對吧?” 單知非不再否認,他點頭,很快張嘴說話:“昨天的事,很抱歉,我想了一夜,反復(fù)推翻自己,又重建想法,我今天來確實沒帶證件。” “單知非,其實我不怕你跟我提分手,我都這個歲數(shù)了,知道有些東西不能勉強,我不知道你跟張近微是怎么回事,現(xiàn)在也不想知道。”她深深呼吸,接著,灑脫伸手,“但我最起碼地驕傲離場不是,分手吧,是我甩的你。” jessica心里苦澀不堪,她沒那么瀟灑,但一定要姿態(tài)好看。 單知非看著她,眼睛里浮現(xiàn)著層次分明的情緒,他慚愧、內(nèi)疚……還有說不出的夾雜著悵然的解脫。 兩人的手握在一塊,像剛簽約的合作伙伴,jessica強撐著玩笑:“不過,你千萬不要吃回頭草,萬一你沒追上張近微再折回來找我,我可不要。但你真的別回頭,因為我怕自己意志不夠堅定,做出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事,你放心,大家都在這個圈子,抬頭不見低頭見,我們還是朋友。” 單知非連“對不起”都說不出來了,那太輕浮,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他只是緊緊握了jessica的手片刻,低聲說:“謝謝你的大度還有善意。” 狗男人,jessica真的很想拿包砸他,高跟鞋踩他,并且尖叫著讓他去死。再狠點,她應(yīng)該整整他,搞陰險手段把單知非送進大牢自己趾高氣揚地去探望他,問他是不是后悔了…… 當(dāng)然,她僅僅是在想象中勾勒了一番惡毒畫面,黑暗念頭一閃而過。現(xiàn)實中,jessica保證了最后的體面,決定給自己頒獎--最佳前女友。 很快,原地只剩單知非一人站著,他失去了jessica,也沒能擁有張近微。他表情寡淡,就跟從前一樣,好像沒有任何女人出現(xiàn)在他生命當(dāng)中過。 直到想起丁明清跟他還有約,窄腰長腿的男人才轉(zhuǎn)身走向停車場。 城市的另一個空間里,張近微步伐很快,半路上,李讓打來電話,說財大學(xué)長跟人一起創(chuàng)業(yè),目前在找融資服務(wù)機構(gòu),問她有沒有興趣接手,聊一下。 張近微耳朵在聽,她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我并沒有插足別人的感情,沒有,誰也沒資格打我,誰都不能打我。 跟這種恐懼比起來,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沒那么愛單知非,單知非是什么?他根本沒自己當(dāng)下正常的,有吃有住有工作的穩(wěn)定生活來的重要。她又莫名其妙想起已經(jīng)開始的中美貿(mào)易戰(zhàn),美帝到底在害怕什么呢?她總覺得祖國現(xiàn)在真的沒想過接手當(dāng)什么世界第一,十幾億人民的基本剛需才解決,我們才多少……張近微不知怎么的,就把單知非跟自己的關(guān)系,搞成了中美關(guān)系。 李讓懷疑她還在床上,沒醒,又重復(fù)一遍。 張近微終于回神,她問: “學(xué)長做什么的?” “社交軟件,他們搞了一款app叫什么來著,來個約會,還是什么,我把你聯(lián)系方式給學(xué)長,你們先聊著?”李讓征詢她的意見。 社交這塊,真的不好做,畢竟除了微信陌陌幾個巨頭外,留給其他社交軟件的生存空間并不大,張近微在這方面也一直沒什么興趣,但如果對方有自己的獨特之處或者創(chuàng)新點,還是有機會融資的,她稍作思考,答應(yīng)李讓。 但沒想到,李讓緊跟就吐槽:“其實,我是礙于情面,我一直覺得社交軟件這東西有時候真特么離譜,你知道嗎?有一回,我們一大家子人回老家上山燒紙,表妹說nn給她發(fā)營銷信息,說附近有5個人暗戀她?我擦,這特么業(yè)務(wù)拓展到陰間去了?” 張近微先是愣了下,很快笑起來。 這種段子,極大舒緩了她的疲憊和忐忑,她要往前看,因此打起精神,當(dāng)天就和學(xué)長聯(lián)系上,約在一家咖啡館,見面后,學(xué)長李鳴立刻提及自己在校園見過她。 “學(xué)妹太漂亮了,真的讓人過目不忘,不是恭維。”李鳴很爽直。 張近微習(xí)慣了這種贊美,先是笑一下,隨后大方表示:“那我收下這份贊美。” 隨后,兩人正經(jīng)談事。 “不知道學(xué)長這個項目的核心是什么?” 李鳴笑:“對于都市的男男女女來說,互聯(lián)網(wǎng)社交的核心就是荷爾蒙。” 瞬間,什么yp神器亂七八糟的字眼涌進張近微的腦海,她自認為,自己絕對是潔身自好,并且有些老派的人,因此,她不禁用懷疑的目光瞅向?qū)W長,因為是校友,所以談話上少了某種約束,更為自然: “學(xué)長,不會是那種……24k鈦合金狗眼都扛不住的軟件吧?” 張近微有時候自帶呆萌屬性,她話一出口,李鳴哈哈大笑,很快跟她侃的起勁: “facebook最初也不過是為了方便哈佛男生泡妞用的,你以為呢?這個世界對于男人的真相來說,就是妹子永遠是第一生產(chǎn)力。”他忙擺手,“沒侮辱你們女同胞的意思啊,我說的是事實。” “我們的這款app主打視頻相親。” 張近微手握杯子,點點頭:“怎么視頻相親?” 李鳴被她認真看著,沒有來的一陣心悸,她真是太美,不知道是不是美人都有這么個特性,她明明對你沒意思,但眼睛太動人,清澈的一汪水中總帶著無盡脈脈的柔情,讓你誤會:她對你有情。 而事實不過是,她太好看,人被過分美好的眼睛注視著總會產(chǎn)生被愛的錯覺。 李鳴尷尬笑了下,他收回心神,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得努力避開她的眼睛,被她盯著簡直是受罪,他是正常男人。 腦子里忽然有種遲來的恍然大悟,難怪,張近微可以做fa,李讓說她其實是個靦腆羞澀的女孩子,他還納悶,那怎么做fa?此刻,李鳴覺得,自己如果有大把大把票子,只要她開口,投,一定投。他突然就很理解古代那些腦子進水的昏君了。 兩人聊了一個多小時,時間過的很快,張近微現(xiàn)在沒辦法保證什么,只答應(yīng)會給他留意合適的投資機構(gòu)。 學(xué)長開輛小破車,堅持要送她,張近微在婉拒的時候,手機上突然出現(xiàn)“鄭之華”三個字,她皺眉,匆匆跟學(xué)長告別,冷淡接通: “有事嗎?” 鄭之華還是老樣子,她真的沒變,老天對她似乎格外優(yōu)待,別人在老,她仿佛永遠都不會老,依舊艷光流彩,熱衷于和不同的男人談戀愛。 她的聲音,也依舊又脆又嗲:“微微?對mama這么冷淡呀,小白眼狼。” 張近微一秒都不忍她,反擊道:“你有資格這么說我嗎?你有事說事,沒事我掛了。” “哎呦,我們近微真是出息了,可不是,你到底把單家的小公子搞到手了,馬上要做單太太,是不是攀上高枝就打算跟mama斷絕母女關(guān)系了?”鄭之華理直氣壯地挖苦起她。 張近微腦袋嗡嗡直響,她又羞又氣,冷冷反問:“你在胡說什么?我什么時候攀單知非了?” “沒有嗎?你同桌丁明清回老家就說你要發(fā)財了,又搭上單家小公子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認的?看你老實,其實不傻的嘛。”鄭之華語氣突兀地一變,從斥責(zé),莫名變成了某種贊賞,她洋洋自得地握著電話笑,“我就知道,你這點像mama,什么男人拿不下來?” 第41章 玫瑰(14) 公事和私事 “我不像你, 永遠都不會像你。”張近微厭惡地說道,她掛上電話,僵硬的表情慢慢松弛下來后, 繼續(xù)昂頭走路。 可鄭之華的電話又打進來, 她不搭理, 后來煩了索性拉黑。 那邊, 曾寒一直沒再聯(lián)系她,他這段時間忙出差, 要見甲方, 一周都呆在成都。然后,又轉(zhuǎn)去淮安, 跟住建局匯報國土空間規(guī)劃。 上次震驚之余, 他冷靜思考了下自己和張近微的問題,怎么說呢?他在聽完那些敘述后, 是有惻隱之心的,但同時反感,這種亂七八糟的原生家庭一般會極大地影響一個人。不是說自己沒缺點, 可曾寒的原生家庭最起碼是正常的。 回來路上, 他坐高鐵, 跟同事分開,一個人正默默揉著太陽xue, 閉眼休息。過道對面,一個看不出真實年齡的女人在嗲嗲的打電話,聲音甜美。他瞥了一眼,女人很美,毫無顧忌地在高鐵上說著很私人的東西,像是跟男人撒嬌。 對方保養(yǎng)很好, 但絕對不是什么年輕小姑娘了。曾寒聽得rou麻,他不太能理解為什么有人能做到旁若無人地在公共場合暴露隱私,女人夸夸其談,聽到最后,他忍不住都笑了,帶著淡淡的嘲諷。 當(dāng)然,她也引得別人看她,鄭之華毫不在乎,她一直都把異性的目光當(dāng)愛慕,同性的目光當(dāng)嫉妒,因此鍛造出一顆無比強大的心。 發(fā)覺對面一個看起來還算不錯的小伙子投來目光,鄭之華沖他微笑,曾寒瞬間覺得這眉眼輪廓熟悉極了,但想不起,直到鄭之華又撥通電話,從嘴里說出“我們近微真是有出息了”這句話。 他沒聽錯,說的是“近微”,這也讓他突然明白過來這人的輪廓和誰相似。 曾寒聽完全程,看到女人有些氣急敗壞地反復(fù)撥打一個號碼,在抱怨聲中,更清楚地吐出他懷疑對象的名稱--張近微。 鄭之華在自言自語地罵張近微是小白眼狼。 曾寒一陣窒息,下意識地把目光迅速移開,唯恐對方再注意到自己。 什么和單家小公子,什么像mama,什么拿下男人……曾寒很難把這些東西跟張近微聯(lián)系起來,她忙成狗,經(jīng)常一個電話或者郵件過來,就得去出差。她的居所,也沒有任何男人留下的痕跡,他檢查過。 但懷疑的種子一旦被種下,就很難夭折,曾寒心事重重地坐了一路,臨下車時,發(fā)現(xiàn)對方在收拾行禮,他又一陣惡寒,聽到鄭之華再度跟人打起電話: “到了到了,當(dāng)然要去恒隆這些地方呀,要不然我來干什么?我女婿有錢的,這都是小事啦!” 曾寒跟此人保持距離,這太窒息了,他完全接受不了這么浮夸的行為,他想到自己的母親,素面朝天,第一次跟爸爸送他來魔都讀書時,一臉羨慕而茫然地說: “上海真大啊!” 那時候,他們一家三口坐綠皮車來的,母親從不化妝,在家鄉(xiāng)一所私立中學(xué)當(dāng)教師,工作很累,生活節(jié)儉,夫妻兩人除了正常開銷把所有的錢都存起來,為的就是給他在上海拼個首付。 曾寒工作后,給她買的禮物也都是最實惠的那種。 他跟鄭之華保持了一點距離,下車后,從背影打量著鄭之華,不可否認,她身材曼妙,真的不像中年女人,皮膚緊繃,一雙眼睛依舊水汪汪的。 最終,這個女人的身影混進了人海之中,再不能看見。 曾寒改變原來的計劃,沒去找張近微,先回住處,什么都整理好自己也洗漱過了,躺床上給她打了個電話。 一時間,開場白都很尷尬,兩人之間似乎陌生的很,像是已經(jīng)很久很久都沒聯(lián)系過的陳年故人。 “我剛出差回來,你那個項目怎么樣了?” 他找了個話題。 張近微人在書桌旁坐著,她腦袋放空,一天之間發(fā)生的事太過密集,太過失敗,導(dǎo)致她現(xiàn)在都沒有完全消化。到底是單知非給她的打擊大些,還是母親的打擊大些,或者,還是說浮石通過電話告訴江晨光,投委會最終沒通過這個項目的打擊最甚? 張近微默默喝著牛奶,擦了把嘴角,說:“黃了。” “你已經(jīng)盡力了,”曾寒怔了下,他安慰起她,停頓幾秒,問她,“一個人在家?” 不然呢?張近微沒有貓,也沒有狗,她搞了些綠植都死的很快,干脆不再弄。 除了畫畫,她沒什么其他愛好。 “嗯。” 張近微只感到深深的疲憊,她這幾天,腦子里只在最初的時候想過要跟曾寒怎么辦,考慮是否做門戶相當(dāng)共同打拼的小夫妻,以此在上海站穩(wěn)腳跟,日后,做個所謂中產(chǎn)。她以為,對于曾寒來說自己也是最合適的,畢竟,當(dāng)?shù)嘏⑹强床簧贤鈦響舻模菍Ψ綏l件真的足夠足夠好,他和她,是彼此能做出的最優(yōu)選了,如果想過本分踏實的日子。 張近微不想自己那么俗氣,但還是這么俗氣了。不過,盡管如此,她也不會去懷念一中時期的自己,又無助又可悲,再糟糕,也不會勝過一中歲月,想到這,她把身上的狼狽抖落抖落,屏住呼吸問曾寒: “我們的事,你想清楚了嗎?” “你怎么打算的?”曾寒又小心翼翼地把問題拋回給她,他好像很克制。 張近微沉默。 “你沒喜歡過我,我能感覺出來,”曾寒忽然笑了下,“不過,我到現(xiàn)在都記得你問我是否要交往時的狂喜,不敢相信,好像女神垂青吊絲。” 張近微苦笑:“我不是女神,女神不是我這樣的,我是湊巧比別人生的好一些而已。” “我能說說我的想法嗎?”曾寒的語氣似曾相識,可從容了幾分,“第一,我不喜歡你的職業(yè),我真的覺得女孩子做這個不好。如果我們繼續(xù)交往,我希望你能考慮換份工作,到國企干財務(wù)或者考公務(wù)員,我覺得都挺好。第二,你說過你家里的事,我想想,跟我家里差距不小,我不是說物質(zhì)方面,而是別的,所以,如果我們在一起,我希望盡可能不跟你們家那邊打交道。” 他很久沒這么溫柔說過話了,之前,總像是抱怨,張近微靜靜聽完,仿佛陷入沉思,曾寒在那頭很耐心地等,聽到她輕輕的呼吸聲。 “第二條我可以答應(yīng),至于第一條,我現(xiàn)在真的沒這種打算,雖然我運作的項目又砸了,但我還是想繼續(xù)從事這份工作。” 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你要分手嗎?”兩人幾乎是同時說出這句話,都一愣,張近微這才發(fā)覺自己是如何的自我分裂和矛盾,她理智上告訴自己,應(yīng)該留住曾寒,可在情感上,哪怕此刻曾寒第二次主動提分手,她都不會有太多情緒。相反,可能還會有隱隱的解脫? 無論她怎么努力,好像潮汐還是把她推向某個人。 “如果你想分,就說吧。”張近微聽見自己溫軟的聲音響起,那里只有平靜。 曾寒卻說:“那我能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你跟我戀愛期間,有沒有跟別的男人,比如,那種很有錢的……” 張近微冷著臉打斷他:“沒有,你不用問什么了,我不是那種人。如果我是那種人,曾寒,根本輪不到你。” 這是兩人交往期間,她說的最重的一句話了,很顯然,這個時候說,極大地刺激到了曾寒,他微窘,很快鎮(zhèn)靜下來,“我知道我條件一般,但我現(xiàn)在靠自己一步步積累,并不算差,從沒想過走歪門邪道或者投機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