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寧過后, 沒幾日，大長公主借著舉辦賞花宴的由頭，邀請那日朝堂上頒發(fā)封后圣旨, 肯站出來替楚長寧說話的武將們的家眷。

    席間, 各位夫人官眷們話里話外都是迎合討好，沒有天花亂墜, 說得還算實在。

    眾位夫人夸口盛贊大長公主會教養(yǎng)女兒, 很是一番吹捧。

    “早就聽聞大長公主年少時風(fēng)華無雙, 賽馬、劍舞，樣樣都是拔尖兒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咱們大周的中宮主位, 便是大長公主一手拉拔長大，風(fēng)姿冠絕, 為大周社稷建立奇功, 哪里擔(dān)不起皇后之名？那些背后說三道四的, 根本一肚子壞水，不是好東西。”說話的，是鎮(zhèn)北將軍家的夫人。

    謝參將的夫人接過話茬：“可不是, 大長公主真是教女有方啊！不知能不能傳授些心得，給予我等，家中兒郎可以到私塾到國子監(jiān)求學(xué), 女郎卻是不好拋頭露面。優(yōu)等的女夫子, 難尋得很，沒得叫那些自詡清貴的人在背后恥笑, 真是愁煞我等。”

    朱校尉家的夫人跟著附和：“是啊，好的女夫子早就被那些清貴大族籠絡(luò)，哪里輪得到我等粗鄙之人。”

    李明蕙自謙：“諸位謬贊, 本宮雖肯教導(dǎo)，也是當(dāng)今皇后肯學(xué)。西漢劉向的《烈女傳》里有句“古之賢女，貴在才也”，女子識字?jǐn)辔模侥軙允吕砻魇欠牵o佐君王齊家治國平天下。若是眾位夫人當(dāng)真有意，本宮愿可代勞。”

    因著大周崇文輕武，世家大族女子要下嫁，只會往科舉仕途上的青年才俊挑，斷斷是看不上那些在戰(zhàn)場廝殺，朝不保夕的武將。

    是以，本朝大多數(shù)武將們?nèi)⑵蓿允峭土死镱^去尋。

    在場夫人也不例外，出身尋常普通，一朝來到盛京這個富庶的皇城，格格不入，不合群，難免遭到某些世族們恥笑身上一股泥腿子味兒。

    她們本是因夫君立下大功，蔭封誥命，談?wù)撈鸾虒?dǎo)兒女，算是拿捏短處，哪有父母不愛子女，不為子女們著想呢？

    聽得大長公主的話語，眾夫人頓時大喜，以鎮(zhèn)北將軍夫人為首，生怕反悔，恨不得立時敲定下來：“大長公主此言當(dāng)真？”

    等李明蕙點過頭后，鎮(zhèn)北將軍夫人眼睛一亮：“大長公主高義，那臣婦便在這里先行謝過。只是不知大長公主何時能抽出閑暇，臣婦好命家中女郎來叩拜您。”

    幾位夫人呼吸一滯，壓抑著心中狂喜，不約而同地望過去。

    這不止是鎮(zhèn)北將軍夫人的疑問，也是她們迫切想要知道的。

    李明蕙回：“擇日不如撞日，承蒙幾位夫人過譽，便定在明兒吧！”

    參將夫人紅光滿面：“好好好，甚好，臣婦突然想起還有一要事，先行一步回去cao持。”

    同大長公主告辭，走出公主府，鎮(zhèn)北將軍夫人見參將夫人跟火燒眉毛似的催促車夫，忍不住嘀咕：“急什么，這般風(fēng)風(fēng)火火？”

    校尉夫人若有說思，道：“當(dāng)然著急，急著回去好準(zhǔn)備拜師禮。”

    鎮(zhèn)北將軍夫人抽一口氣，友好地詢問身邊的人：“夫人可要一起到主街一條鋪子逛逛，幫忙參詳參詳？”

    校尉夫人抿唇微笑：“恭敬不如從命。”

    一會兒功夫，幾位夫人在同一家鋪子撞上。

    店家捧出的一全套金鑲玉紅翡翠滴珠項鏈和耳環(huán)，被鎮(zhèn)北將軍夫人和副將夫人同時看上，官大一級壓死人，后者只好禮讓。

    大長公主府發(fā)生的事兒，沒能瞞過盛京里的王孫貴族們，瞧見這些夫人從府內(nèi)出來，直奔幾間珠寶鋪子，云里霧里，有些摸不著頭腦。

    打從次日開始，幾位夫人雷打不動將家中女郎送去大長公主府。

    這番舉止，不由得引人猜測，但憑他們想破腦子，也沒想明白發(fā)生何事？

    這日朝堂上御史彈劾，禮部尚書聯(lián)同幾位朝臣一同發(fā)難。

    御史面上痛心疾首，言辭鑿鑿：“皇后專寵后宮，跋扈善妒，不顧祖訓(xùn)祖制留宿乾清宮，有失體統(tǒng)。譬如先祖帝的溫仁皇后，德行賢明，端莊嫻靜，仁德孝義傳遍大周國土，是為國母之典范。微臣期望當(dāng)今皇后能效仿溫仁皇后，為皇帝廣納妃嬪，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正經(jīng)。”

    龍椅里的帝王一抬眼簾，瞇了瞇眼珠：“朕以前也說過，這是最后一次同你們說道。并非皇后跋扈，是朕不允搬出乾清宮。你們這些朝臣食君之祿，本該為君主分憂，怎么每日盯著朕后宮里那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非要跟皇后過不去呢？”

    禮部尚書出列：“即使如此，皇后未曾起到規(guī)勸，沒有恪守其職，仍是失職。”

    禮部侍郎出列：“天子為夫，皇后為妻，皇后理應(yīng)助皇上齊家治國平天下，替皇帝解除后顧之憂，不勸誡，此乃一過錯。專寵后宮，不主動替皇帝納妃納妾，此乃二過錯。”

    越來越多的文臣出列，跟著附議。

    安坐龍椅的帝王起身，單手背在身后，面上在笑，眼底毫無溫度地定格在低眉垂目的永安侯身上，從對方的眉眼，依稀可以看出幾分前侯爺?shù)挠白印?/br>
    因著老侯爺?shù)那榉郑裢夂翊虾顮數(shù)倪@個兒子，可偏偏某些人仗著這點子恩惠，要騎到自個兒頭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威作福。

    程玄壓在心頭的火氣竄起，也不管手邊有什么物件兒，抄起東西朝禮部尚書扔去：“秦尚書極力奏請朕廣納妃嬪，概因尚書府內(nèi)妻妾成群，府外另養(yǎng)有外室，于私德有虧。兩年前令郎當(dāng)街強搶民女，致人跳井而亡，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