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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乾清宮, 小路子立在門口,不肯進。 抬步進到殿內,楚若英一掀衣擺要行跪禮, 被身著袞服的青年男子虛扶一把。 程玄道:“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講君臣之禮。此番叫姑父來,是有一件難事?!?/br> 楚若英問:“何事?” 程玄一臉為難, 道:“是先帝頒下的賜婚圣旨, 朕與永安伯達成共識,替永安伯的孫女另外尋一樁婚配。只是到時, 朝中諸如陳太師之流,必然主張不可忤逆先帝遺詔,屆時還請姑父同朕站在一處?!?/br> 此話, 自然是說給楚若英聽的。 定了定心神,楚若英道:“陳太師德高望重,先帝在時,對其禮士親賢,皇上此舉極為不妥。既是先帝遺愿,皇上應該承擔這份責任和義務,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 程玄一挑劍眉,收回攙扶楚若英的手臂,將手背到身后,走出兩步,頓住,回身道:“朕,偏不?!?/br> 楚若英當真不知他屬意的,并非永安伯之孫女? 這一會兒耽擱,天光大亮,楚若英著急回去,只拱手道:“陳太師和永安伯皆是朝中重臣,還請皇上日后遇事,多聽取兩老的意見,若無別的要事,微臣這便告退。” 目送楚若英離開,程玄收回目光,朝門外走來的小路子道:“今兒早起,眼皮子一直跳個不停,對了,公主府那邊可有何事?” 小路子一派胸有成竹,道:“沒有異常,往年縣主也是同和長公主駙馬一道守歲,今年照例如此?!?/br> 程玄輕輕頷首,一手從御書案的青花釉筆筒里找出刻刀,兀自垂眸,認真刻起石子。 偏眼皮不安分,突突跳動,那股子的不安,縈繞在心頭,久久不散。 手中刻刀偏了一分,手指被劃開一道血痕,程玄尚未反應,身邊的小路子急著跑出:“來人,快,速速去宣御醫?!?/br> 盯著鮮血淋漓的指節,隨手把刻刀扔在御書案,程玄取出一塊干凈方帕擦拭手指,起身大步闊走:“一點小傷,不必勞師動眾,替朕備一匹快馬,朕現在要出宮?!?/br>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公主府方向過去,停至門前。 馬上的程玄疾馳來到公主府,方才在偏門一瞥,瞧見那里停著一輛灰撲撲半新不舊的牛車。 一隊中年夫婦低頭摞著竹筐,邊沿掉了幾片嫩綠菜葉,約莫是城外送菜的商販子。 匆匆掃過一眼,程玄躍下馬背,卻聽聞長公主駙馬不在府內,訪友去了。 主人不在家,沒有擅自硬闖的道理,他跨上馬背,回宮。 掉頭回去,直到停在宮門,偶然一瞥巡邏的五城兵馬司的隊伍,瞧見他們的鞋襪沾了點點濕泥,污濁不堪。 昨夜下過零星小雨,主街濕漉漉,士兵巡邏,腿上不免沾染些泥漿子。 似乎,哪里不對勁兒。 突然閃過在公主府門前偶然瞥見的一對商販,那種奇怪的念頭,盤旋心口。 除夕前,宮里的御膳房早已囤積下不少蔬果,莫說盛京權貴,便是普通百姓們也知在臘月腌rou腌魚囤年貨,公主府卻在大年初一叫菜販子送菜? 不好。 “鞋襪干凈如新,他們根本不是菜販子?!背绦焕枕\繩,停下。 身后的薛勉和御林軍見皇上一個人神神叨叨著什么,突然調轉個馬頭,又返身回去。 薛勉和手下一臉茫然,只得緊跟在后。 這一次路過公主府,程玄并未下馬,直奔城門而去。 盤問過守城侍衛,約莫一刻鐘前,的確有一對菜販子出城,細問之下,似乎是往朝東南方向過去。 程玄帶兵追去,半個時辰后,終于截獲住對方。 只是牛車上僅有一名車夫,及幾摞夾帶菜葉子的竹筐。 車夫一問三不知,只說是在路上撿到的這輛牛車,見是無主之物,一時動了邪念。 回去重新勘察車馬今早新軋出的痕跡,想要從中尋到些線索,不過楚若英似早有預料,幾個方位全部有軋出的車痕。 把車夫帶回刑部嚴加拷問,御林軍帶隊去到公主府楚家搜查了個底朝天,就是沒找到長公主駙馬一家。 后知后覺的薛勉,將公主府一干奴婢看守起來,挨個兒審問細查。 不見了長公主身邊的倚翠,駙馬身邊的小廝,還有縣主的貼身丫鬟,夏竹。 據聞縣主給她的婢女放了假,容那婢女回去和家人團圓。 等薛勉帶人趕到夏竹的老家,才得知人早已搬走,至于去哪兒,左鄰右舍,一問三不知。 奔波了一日,毫無收獲。 暮色沉沉,皇宮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一個奴婢裝扮的清秀女子跪在乾清宮地上:“奴婢失職,請皇上責罰。” 上座的人,來不及更換衣衫,仍是早上入朝的一身莊重袞服,墨發全部束在金冠里,一雙好看的劍眉斜飛入鬢,星目銳利而深邃,微瞇著,不帶一絲笑意,給人一種極具壓迫感的氣勢:“你且將昨夜發生的事,一一道來?!?/br> 下首的春梔匍匐在地,上下牙齒發顫:“奴,奴婢昨夜得倚翠jiejie過來傳話,說是縣主留在長公主院子守夜,后來乏了,縣主便直接在長公主那處歇下。因著往年亦是如此,奴婢未敢多問,不曾懷疑。之后,便是奴婢起床梳洗,再到后來御林軍闖入。” 程玄輕扣指節,抓到某個關鍵點:“也就是說,至宮宴后,你再未見過縣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