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頁
灰衣小太監從主殿退出,迎面撞上程玄和楚長寧,內心忐忑,剛才應該沒說什么不該說的話。 小太監要來參拜,被程玄抬手打斷:“下去吧。” 揮退其他人,連小路子和張峰也一左一右守在外面把風。 宮殿內,僅剩下程玄楚長寧,以及端坐長條案前的廢后,披頭散發,毫無往日里尊貴的儀容。 見一高一低的兩道身影無聲靠近,背對著光線,瞧得不太真切。 等離得近些,看清面前的程玄,廢后嚇得面如土色。 無它,只因聽聞先帝駕崩,程玄不日繼位。 見廢后的神情,程玄心中猶如明鏡一般:“心虛了,你做過那么多喪盡天良之事,午夜夢回,可有夢到林雅蓁和我母妃來向你索命?” 廢后精神恍惚,經受不住面前人銳利的目光,手腳發顫,強自著鎮定地說:“本宮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程玄睨向畏縮著渾身發顫的廢后,嗤笑:“當年只因孤的名字里有一個“昭”,昭乃日月,象征光明降臨之意,只因這一個名字,便惹你動起殺意,你唆使林雅蓁誣陷沈國公通敵反叛,害死沈家一百多口人命。” 廢后仍舊嘴硬,端坐著:“本宮沒有做過。” 一手背在身后,程玄言辭鑿鑿:“雁過留痕,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再是隱蔽,只要是做過,必然留有痕跡。林貴妃臨死前,早已同孤坦白一切,你才是真正的幕后劊子手。” “不,林雅蓁那個賤人,分明是巡兒對她下手,怎么可能是你。若不是那個蠢貨栽贓嫁禍到本宮頭上,本宮如何會為皇帝猜忌?”廢后如瘋子一般,對著空氣,嘴里神神叨叨:“我沒有錯,是皇帝,是李巡他們的錯。” “是啊,為了替四哥鋪路,你做了許多事,為了打壓被父皇看重的八弟,不惜挑撥八弟和公主府的關系。你派人唆使利誘懷恩侯夫人當眾給縣主難堪,為了儲君之位,為了穩固自己的地位,甚至可以對自己血脈相連的庶妹下手。” 聽完程玄一席話,楚長寧只覺得耳朵嗡鳴一聲,在某些事情上,她好像錯怪了程玄。 曾以為是程玄在刻意挑撥公主府和八皇子的關系,試圖削弱八皇子的左膀右臂,替自己謀求利益。 幾乎下意識的,楚長寧朝程玄看去,憶起昨夜他猩紅著眼角,同她道歉。 他和先帝,不一樣! 她不知道登上帝王的程玄,日后會變成什么模樣,至少,她相信眼前的程玄,是真的在改變。 感受到身側傳來的微光,程玄目的已達,朗聲道:“知先帝駕崩,坤寧宮廢后哀莫心死,故而追逐先帝而去。” 話畢,以小路子為首的灰衣太監們入得內殿。 恰好一陣風穿過敞開的殿門,掀起小路子雙手捧著托盤的一角綢布。 眼尖的楚長寧,看見里面是一條白綾。 正好這時程玄扭頭看來,眉眼亮晶晶,仿佛是在閑庭漫步一樣的悠閑自在:“接下來發生的事,不太適合縣主,我們出去吧!” 他說話的神態,仿佛是在品頭論足今日的天氣,眉目舒朗,談笑間,許多人或事灰飛煙滅。 楚長寧如同木偶一般,僵手僵腳走出。 緊閉的殿門,關不住里頭傳出的怒罵,案桌被掀翻的雜亂聲。 一會兒,里頭沒了動靜,小路子及幾個灰衣小太監走出:“回殿下,事情已辦妥。” 程玄睇出一個滿意的眼神,溫聲同身側的人說:“坤寧宮偏殿關押李巡和他的所有家眷,縣主可想去瞧瞧?” 她只想盡快回溫暖的寢殿,不想被風吹得腦仁疼,楚長寧無甚興致:“狗急跳墻,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我才不做那等痛打落水狗之事。” 程玄面上輕笑,卻忍不住想,如果是八弟呢,她可愿瞧瞧? 沉吟著,他沒有開口問出。 他們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極為不易,他不想打破眼前的和諧氛圍。 兩日后,先帝龍棺被抬至皇陵,至于廢后,死得悄無聲息,一卷草席,草草掩埋在亂葬崗。 接下來,禮部上下籌備著準備新帝登基大典。 欽天監定了吉日,在臘月二十,離除夕,僅有十日。 廣安宮,積雪化去,殿外堆著一地紛紛灑灑的落葉。 小婢女從食盒里取出一只瓷盅,眼含驚喜:“奴婢拿首飾和侍衛換了碗rou湯,還是熱的,主子用些罷,對身子好。” 床榻里的男子睜開眼眸,如琉璃般清澈,他恍若未聞,只是暮氣沉沉地詢問:“消息呢,可有遞出去?” 小丫點頭:“那些看守的侍衛,不比別的差事能撈油水,都是見錢眼開的貨色。只要有錢,就是掉腦袋的事兒,都有人敢去做。” 陷入一陣沉默的李筠,眉心微攏。 最近他總感覺事情進行得過于順利,順利到好像是人為刻意安排,可他已經一無所有,不再害怕失去什么。 他只有一條爛命罷了。 這樣的爛命,活著,亦或者是死,沒什么區別。 或許,或許是老天終于睜開眼,見他一生孤苦,對他憐憫,給了他一次翻身的機會。 “主子喝口rou湯,暖和暖和。” 床前小丫的聲音,打斷掉李筠的思路,一直陰沉的眉眼,悄然爬上兩分和煦:“我一個廢人,吃喝都是浪費,你喝下,攢點氣力,還能替我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