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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穿一身大理寺官服? 衛青云提著食盒,觀里頭空間狹小,但光線通透,地面打掃得極為干凈,有桌有椅,長條案焚著好聞的檀香,很是清雅。 看到她悠然自得的模樣,他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氣:“我在翰林院修撰史書時,幫大理寺破了一樁陳年舊案,然后就調來大理寺任職。不說這些,我到天香居買了幾樣糕點,縣主要不要嘗一嘗?” 楚長寧的目光重新回到書本,語氣淡漠:“如今全盛京的人都在背后唾棄本縣主,衛寺正以后不要再來,省得被連累。” 衛青云有千言萬語要對楚長寧說,可一見到她,那些話就好像揉碎了的云,淅淅瀝瀝在心口下起了小雨。 他喉嚨發堵:“下官不怕,只要縣主安好,下官不怕被連累。” 等了片刻,楚長寧一頁未翻,衛青云又道:“我翻過卷宗,看到里面的證詞。縣主找借口故意將玉鐲讓給了那位許小姐,我就知道縣主是一個嘴硬心軟的好人。” “好人。”楚長寧干脆將書籍扔到一邊,來到他面前,隔著一扇實木牢柱,她掩唇輕笑:“這是本縣主聽過最好笑的笑話,現在所有人都以為我唆人行兇,人證物證俱有,怎么,你覺得我是無辜清白的?” 清澈如湖水的眼眸一眨不眨,文弱的青年男子堅定道:“只要縣主說沒有,衛某就信你。” 楚長寧本沒抱什么希望,當衛青云說信她時,仍是沒忍住抬眼去看他。 二人對視,走廊里響起了輕淺的腳步聲。 拐角處的少年一身勁裝黑衣,他漆黑的眸子如濃墨一樣化不開,直直盯著面前一高一低的兩道身影。 朝陽偏斜,兩道影子被拉長,投射到地面,好似依偎在一起。 他側臉的棱角線條分明,目光銳利而深邃,盯著衛青云。 前世,他終于榮登大寶,忙完國喪,舉行完一系列祭祀等活動,得知楚長寧和衛青云已到了嫁娶的階段。 他宣旨命楚長寧進宮,將她軟禁起來。 衛青云在朝堂上破口大罵,罵他為君不仁,罵他有夏桀商紂之相,罵得可歡可難聽了。 他是真想把衛青云拖出去砍了,但一想到楚長寧,他忍住沒砍衛青云的腦袋,把他貶到偏遠地區做個七品縣令。 在親娘以命相逼時,衛青云才娶了縣里一位秀才的女兒,一年后有了兒子。 得到消息的程玄差點從龍椅上栽下,當時就跑去見楚長寧,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可惜楚長寧面色平靜,看不出心里到底是痛快,還是不痛快? 第20章 朝開幕落 木槿花 聽見腳步聲,立在那里的一對璧人不約而同沉默,同時轉頭朝這邊看來,見來人是程玄,楚長寧面色怪異,衛青云則是稍稍詫異。 方才如芒在背,而那道充滿敵視的視線,正是來自于面前約莫十六七歲的黑衣少年。 眼前的少年膚色白皙,五官如刀刻般分明,俊美清雅,透著一種蒼白的病弱美感,卻并不女氣。 少年郎眉目凌厲,唇角似笑非笑,樣式尋常普通的一套黑色勁裝穿到他身上,舉止間有一股子說不出的貴氣。 這樣好的相貌,叫人見之難忘,衛青云不記得自己與程玄打過交道,更不曾得罪過,可不知為何打從第一次見面起,對方一直對他抱著莫須有的敵意。 “縣主,衛某明日再來看你。”衛青云臨走前,往程玄對方向看了一眼。 等人離開,黑衣少年從暗處走出,他立在過道,朝陽偏斜的一束光線映在他的側臉,光影交錯,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緒,卻好像為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 楚長寧掃了一眼,面上柔和的線條立即冷了下去。 她背過身走到長條案前,一手扶著廣袖,另一只手提起炭盆里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清茶,捧著茶盞淺酌,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優美。 遭遇冷臉的程玄也不生氣,注視著楚長寧的一舉一動,她皓腕如白藕,指若蔥段,一身矜貴嬌氣,與這里的環境格格不入。 大理寺特意騰出來的寢室,比之牢房的濕冷環境好上許多。 可即便室內通透明亮,一應擺設都是極盡簡樸,青石鋪就的地面,連毛毯子都沒有鋪一張。即使熏了香,空氣里仍隱隱聞見一股發霉的味道。 楚長寧可是千嬌萬寵長大的,他們竟然讓她住這種地方。 就算他恨極了楚長寧,把人囚禁在后宮,也從未在吃穿用度上苛刻過她半分,就連她住的宮殿里的一塊不起眼的毛毯,都是耗費數月人力物力織成的羊絨毯,價值百金。 他囁嚅地張了張嘴唇,聽見楚長寧放下茶盞的清脆聲,語氣涼薄:“你是來看本縣主的笑話?” 程玄薄唇抿了抿,一臉誠惶誠恐:“縣主乃金貴之軀,怎會有人敢笑話縣主。” 楚長寧的目光凝視程玄,從他臉上只看到敬畏,難道是她想多了? 因為她的重生,所以導致事情出現了偏差,連程玄的性格也和前世完全不一樣。 也對,如果程玄如她一樣重生,以他對自己的仇恨,巴不得看到她墜入無盡的深淵,又怎么會相信她是清白? 楚長寧仍不能肯定,又試探道:“別裝了,你不嫌累,本縣主看得都嫌累。其實你心里一直懷恨在心,我可以理解。你自認為對我有救命之恩,不但沒有得到回報,還生生受了一頓鞭刑,差點死掉,你恨我,是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