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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跪在床邊的稚嫩孩童抓住他的手:“父皇,你說什么,兒臣聽不清,你再說一遍?!?/br> 彌留之際的帝王恍若未聞,只用盡余力抬手,伸向半空,黯淡的眼睛有了光亮。 都說人臨死前會見到故人,帝王想到過先帝,想到過人生低谷時的恩人淑妃,想到過血海深仇的林貴妃,可唯獨沒想到的人會是她…… 他們的第一次初遇,委實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 彼時的他,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蓬頭垢面,身后的人牙子在追,他慌不擇路,撞上了一隊聲勢浩大的車攆。 “什么人敢擋清平縣主尊駕,活得不耐煩了?!辨九河舐暫浅?,朝護衛(wèi)隊使眼色。 薄紗飄搖,少女蔥白的指尖挑開珠簾,露出一線縫隙,一雙翦水雙瞳輕掃,看向身邊婢女。 春盈趕緊開口:“是個逃跑的奴隸,不當緊,我讓人去打發(fā)走了?!?/br> 楚長寧往前頭瞧了一眼,對婢女交代:“瞧著皮相不錯,去將他買了,帶回公主府,正好皇帝舅舅剛賜了一匹駿馬,好馬當配好鞍,讓他去照料我的流風?!?/br> 春盈得令,人牙子聽說是長公主府的人,足足花了比市價高十倍的價格買下。 遞出一方帕子,和人牙子交接完,春盈這才有時間去看面前少年,待看清時,情不自禁地怔了怔。 這一會兒功夫,少年剛擦拭完臉上的灰塵,露出如白玉質(zhì)地的皮膚,五官清逸挺拔,如明珠生暈,難怪連一向見慣各式美人的清平縣主都說他皮相上等。 春盈怔愣后,回神:“縣主派護衛(wèi)驅(qū)逐,是我在縣主面前向你求情,以后你就安分守己呆在公主府養(yǎng)馬,知道了嗎?” 少年身穿灰撲撲的破舊長衫,渾身臟兮兮,只有擦拭過的臉頰干凈玉潔。 他抬起一雙清澈如明月的眸子:“多謝jiejie替我美言,程玄感激不盡?!?/br> 女孩眉眼彎彎:“客氣什么,以后你就叫我春盈。” 落日的余暉斜斜灑落,映紅了云層,映紅了臉頰。 臉蛋紅彤彤的少女望著眼前人,少年的目光追逐著行駛的儀仗,以及薄紗里的一抹窈窕側(cè)影。 * 天色剛擦黑,定遠侯府的丫鬟和下人們搬著花瓶和各式擺件,忙里忙外,一整天連軸轉(zhuǎn),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 直到夜色滾濃,管事的過目了廳堂和花園里的一應(yīng)擺設(shè),又檢查園子里河渠邊的欄桿。 “明日三小姐的賞花宴,你們可仔細點,機靈點,萬萬不能出差錯,知道嗎?” 下面的丫鬟和小廝們齊齊應(yīng)是,管事滿意點頭。 待人遠去,河渠邊的楊柳樹梢飛來一只黑鳥,滴溜溜的鳥眼盯著從暗處走來的人。 那人貓著腰,站在河邊的一片木欄桿,鬼鬼祟祟一番張望,確定無人。 月上中天,那人才離開花園,來到廊下,便遇到一個打著哈欠的小丫鬟,他迅速將自己掩藏在建筑后,等人走遠,才回到自己的住處。 過了早飯,定遠侯府門前車來車往,賓客絡(luò)繹不絕。 鄭三小姐忙著招呼貴客,就聽有人唱了一聲:“清平縣主到?!?/br> 人群里的賓客沉寂一瞬,就看到一個穿石榴色團錦琢花百褶裙的貴氣女子走出,彎眉水眸,菱形朱唇,襯得皮膚凝白如脂,攏在廣袖里的手指細白如蔥段,云髻峨峨,肩若削成,本該是一位瓊姿花貌的璧人。 清平縣主眉眼一掃,天生自帶一股生人未近的矜貴,看得旁人發(fā)怵。 在場賓客大抵聽說過這位縣主的驕縱跋扈,俱是態(tài)度恭敬。 等清平縣主離開,也有人注意到她發(fā)髻里一支蝶撲花纏絲金釵格外引人注目,其中鑲嵌著兩顆碩大的藍紅寶石,在陽光下,晃得人刺眼。 卻說另一邊清平縣主隨著鄭三小姐穿過假山,來到廳堂,坐到主位上,兩名丫鬟站定身后。 等一群人見了禮,她抬手:“起來吧!” 席間吃了些酒,清平縣主起身到外面透透氣,剛走到花園,聽見有人在竊竊私語。 離得近了,才聽見嚼舌根子的人說的正是自己。 “清平縣主戴的發(fā)釵分明逾制了,那是只有公主才能佩戴的。不過是仗著她母親是福慧長公主,所以囂張跋扈。”許煙嵐打抱不平。 身邊的趙嫣然拉了一把,低聲道:“你瘋了,瞎說什么呢,小心得罪了清平縣主,以后沒你好日子過?!?/br> 許煙嵐道:“我怕什么,她區(qū)區(qū)一個縣主,還能越過皇宮里的公主?!?/br> 趙嫣然道:“你與元珍公主素來交好,若是你有事,想必公主不會束手旁觀?!?/br> “哦,是嗎,現(xiàn)在元珍公主不在,我看誰能護你?!币坏狸帎艕诺穆曇舸驍嗔思偕胶髢扇说恼勗?,等看清來人,許煙嵐和趙嫣然頓時小臉煞白,三婚不見了七魄。 誰人不知這位縣主喜怒無常,最是小心眼。 趙嫣然跪在地上求饒:“縣主,我們錯了,我們真的知錯了?!?/br> “敢背后非議本縣主,你好大的膽子,就罰你在花園跪上一個時辰,跪不滿不許起身?!鳖D了頓,楚長寧眼角一掃春盈:“你留在此處監(jiān)督,要是讓人提早一刻離開,我唯你是問?!?/br> 這里的動靜,很快吸引了廳堂里的賓客和鄭三小姐。 好在廳堂離花園不遠,眾人匆匆趕到,就聽一個女聲不服氣道:“你憑什么罰我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