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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看著她確實不明白的樣子,宇文睿破天荒地噎了一下。 “你真是……”他長長地嘆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穆瑾不知道他在感嘆什么,老老實實地跪在地上,好在膝蓋下面就是厚實的絨毯,并不會覺得勞累。 當宇文睿再次睜開眼時,之前的怒氣仿佛是曇花一現,他又恢復成那個深沉穩重的帝王,所有的情緒都被冰封在瞳孔之下,讓人探不到分毫。 “錦文,你可知朕為何會著急。”他凝視著穆瑾,“朕說過,你是朕的心腹,是朕從東宮時就帶在身邊的老人,如今朕登基為帝,命你做內務總管,是放心地將朕的后院交付與你,讓朕能安心在朝堂上定國□□。” 宇文睿前期對原主的確是極為信任的,穆瑾誠懇地道:“奴才明白。” “你不明白!”宇文睿的神色突然浮現出幾許痛心,“你礙于身份待在后宮,就真的將自己的身份定位于后宮!你以為朕不再重視于你,前幾年蠅營狗茍,在前朝結黨營私,你的小金庫里如今已有多少銀兩?怕是已經能抵得上朕的大燕國庫!” 穆瑾沒想到他突然翻起舊賬,對此完全沒有準備,露出了驚悚的表情。 干什么絲毫不給人準備的!原主的那個小金庫,她壓根都沒來及看看,如何能答得上來能有多少? “奴才惶恐……”她聲如蚊訥。 說著真心虛。 “你心虛,你是該心虛。”宇文睿重重地哼了一聲,“你從未想過,如若朕真的將你排除在權力圈之外,又為何將君子梅交托于你?這支安軍,乃是朕手中最強的底牌,朕將它交給你管轄,難道還不夠證明朕的真心嗎?” 他語氣痛徹,仿佛穆瑾真的辜負了他的一片真誠信任。 穆瑾自然是低下頭,表示深受感動,熱淚盈眶。 實則是在心中撇了撇嘴。 狡兔尚有三窟,就算她沒看過原作,也不至于信了這話。 “你可知,朕今日叫你來,究竟是為了什么?真是為你在后宮作的那些個小事嗎?”宇文睿道,“你做的那些事,縱使再出格,也自有朕護著你,但現在,恐怕連朕,都要護不住你了。” 來了。 穆瑾挺了挺腰背。 宇文睿拿起案桌上的一本奏折,重重扔到了穆瑾的膝蓋前,“你自己看。” 穆瑾撿起那本奏折,打開后先翻到最后一頁看了眼名字。 江延。 一看這個名字,穆瑾心下泛起幾絲異樣,曾經在城西時,江延聽從戎鋒的命令,對她進行隨身保護,沒想到轉頭就參上了這一本。 她一目十行地迅速掃了一遍,大概知道宇文睿為什么會這么生氣了。 事情和張明旭總結得差不多,他帶著暗軍去圍剿異黨窩點,但是對方的頭領卻口口聲聲有和穆總管的交易。 之前提到過,君子梅被穆瑾分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她將自己的人混入其中,另一部分,則是貨真價實的皇上的人。 而恰恰不巧,由于圍剿異黨并不是需要重視的任務,所以張明旭帶去的,全都是皇上的那部分人。 宇文睿將手里的勢力分給各個手下,卻又不肯完全信任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幾個勢力之間又互相有眼線埋布,所以穆瑾并不奇怪,為什么君子梅里發生的事,會被如今身為飛魚衛首領的江延知道。 即使不是江延,也會有另一個人來寫這個奏折,本質上還是不變的。 穆瑾看著這份奏折,久久不曾回聲。 宇文睿用手握住案桌的一角,仿佛在用力壓抑心中的怒火,“后宮那些事,朕可以不做追究,但是這件事,你必須給朕一個解釋。” “朕的身邊,不允許任何一個懷有二心的人存在。” 穆瑾此刻只要一句話說錯,可能就會當場宣告任務結束。 她知道宇文睿做得出來讓她身首異處。 宇文睿此人,對下屬的“忠心”二字要求極高,其它任何方面都可以有缺陷,唯獨在對他的忠心上,容不得一絲裂紋。 所以縱使原主有那么多的過錯,他也仍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所以穆瑾在那么多次的危機中,都堅定不移地表達對他的忠貞不二,才一次次地蒙混過去。 她知道做反派遲早有翻車的一天,卻沒想到,竟然會翻得如此莫名其妙。 “陛下,”她望向宇文睿,“如果奴才說,奴才并不認識那個異黨頭領,您信嗎?” 宇文睿回望她,似乎在打量她的真假,“你覺得朕會信嗎?” “奴才不是請陛下相信我,是請陛下相信自己的心。”穆瑾道,“自奴才八歲以來被派到東宮當差,認識了陛下以來,奴才可做過一丁點對不起你的事?” 她以膝蓋做足,向前膝行幾步,伸出那只染血的手,拽住了宇文睿的龍袍下擺。 刻著“穆”字的那枚玉佩,長長的流蘇正好掃落在她的手背上。 “陛下。”穆瑾的聲音低弱下來,“用心去看待奴才吧,奴才曾經以為被陛下拋棄,被絕望侵襲了理智,仗著陛下的威名橫征暴斂,干涉外朝,這些罪名奴才都認,但是唯獨對陛下不忠,奴才死都不認。” 這該死的貧血,頭越來越暈了。 穆瑾的瞳仁渙散了一瞬,又艱難地凝聚神光,“你問問自己的心,它是如何認識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