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章新人敬茶 sňjǔsんǔщǔ.
媸妍一行才到飄渺閣,愣了一愣,岳洛水和岳小川坐在主位,各端著一盞茶,慢條理思的飲著。見到二人前來,岳洛水目不斜視,權當沒看見閑雜人等,只上前來接住媸妍雙手,“妍兒這趟,越發辛苦了……” 他這么一說,媸妍窩在他懷中,更是有些不安羞愧。 倒是岳小川像是想起了什么來,盯住杜皓然看個不停——除卻那疤痕,他分明同他有過一面之緣…… 想起這人在前,他的憤怒稍微平息了一些。 岳洛水極是了解媸妍,她雖說不是非以貌取人,但是也差不離了——單看這園中的女使弟子便能明白,她如今帶了這毀容的少年來,要么是有愧,要么是有舊,無論哪一樣,都不是容易打發的,但是凡事武力說話,妍兒要是真的不乖,大不了拘了她跟他們師徒兩個自在隱去,這女人就是這樣,出去做事心就大,真真煩惱。 杜皓然也是一愣,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見到這兩人,只見那黑衣少年眉目冷峻,帶著洞悉的壓迫感,氣質好似一把百煉的鋼鐵寶劍,還隱隱有些敵意,而更深不可測的是身前這男子,從容貌到衣飾皆完美無可挑剔,卻無故作仙人的倨傲,反而帶著說不清的逍遙自在,難怪人稱“千里逍遙”。 與岳小川的敵視相比,這人的無視讓他壓力更大。 他果斷沖二人行了個大禮,更是沖岳洛水一揖到底,“皓然見過二位兄弟。” 岳小川冷笑了一聲倒是未再說話,岳洛水卻皮笑rou不笑的一揮衣袖,“哎?——這飯可以亂吃,話卻不能亂說,我岳逍遙成名十余載,何德何能有你這樣年輕的兄弟?” 呵呵,必要的時候他也不介意拿名號壓一壓人:你又算什么,任一個毛頭小子糊弄了媸妍,或者仗著以前那點破事,也想往這園子里頭進? 小川是他愛徒,且是他自小川手中搶的妻子,自然沒得話說。即便小川現在也不敢僭越,別人也想和他稱兄道弟? 杜皓然只覺得那衣袖一掃,一陣極強的功力橫掃過來,可不是讓他揖不下去那么簡單,只怕他要被逼的狼狽跪地,到時別說他了,就是媸妍都沒臉提旁的話。 杜皓然一咬牙,也顧不得得罪不得罪了,直接運上了功力,看似左右手禮貌的避開了掃來的衣袖而已,實則以內功對上,化解了迎面來的勁力。 “咦……”這倒是讓岳洛水奇了,他若干年的功力,這少年輕巧的化解,竟然也毫無壓力,太不尋常。 他索性拿起機上冷茶,“誠心遠道而來,便飲杯茶吧。”說罷,那盞茶便離弦的箭一般飛了出去,或許是他有意為難,那茶還是斜飛出去的,杯中茶水盡撒,卻都小心的避開了媸妍身周,就算對方功夫尚好接到手里,也免不了只是個沒茶的空杯子。 誰知杜皓然出人意料,只見他運起功力,整個人都似乎有些不一樣了,所有的暴躁都被掩蓋在一種淡定從容的意態之下,腳下運起云中步,手勢看不清的在空中變幻了幾下,似乎只是高深的道人虛空畫了個符,那盞茶便穩穩落在他手中,還滴水未撒。 岳小川也不得不正視起他來——就連他如今也無法有這樣的身手。妍兒什么時候招惹了這樣的人?還一點都不擔心? 杜皓然端著茶看也不看岳小川,只向著岳洛水半跪下來,神態恭謹,“皓然敬大公子茶!” “你!——”岳洛水又是驚疑又是憤怒,完美的臉也出現了一絲皴裂,竟不惜也運上大半功力,直接向杜皓然攻擊而去。 這下,他的茶是無論如何也敬不下去了。 媸妍已經有些懵了,她壓根沒意料到杜皓然會這樣做,這會真的打起來了,她才有了點真實的“本該如此”的感覺。 她額上落下冷汗,忍不住偷偷瞄向一邊的小川,小川冷冷看了她一眼,使勁鉗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邊一帶,力道痛的她差點叫出來。 “你惹的好人好事!晚上再收拾你!”他這下是動了真怒了。 那廂岳洛水和杜皓然打的亂成一團,但是即使作為外人,媸妍也看得出,這兩人招式無比契合,你攻我守好似演練喂招,就連步子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成乾坤。 岳小川皺緊了眉頭,媸妍若是不了解,也會以為岳洛水是故意放水了,但她知道,他那表皮之下,不知比小川更憤怒多少呢。 杜皓然雖然沒吃虧,但顯然盡量避開鋒芒,維持面上的好看,岳洛水打了一陣,驚疑交加,也不再壓制,隨手的功力大盛,竟讓杜皓然慚愧:岳洛水果然深不可測,并不是他能夠挑釁的。 他隨手釋放的內力已經讓他一點點不甘心偃旗息鼓,且再精辟的招式,在那樣的強大之下也只能落敗了下去,何況岳洛水并不是徒有內力,他的招式返璞歸真,只比他更加精妙。 岳洛水逼退了他,突然沉沉盯著他,“你跟劍圣師父……有何干系?” 杜皓然神色一稟,行了個大禮,“晚輩與劍仙師兄,實有同門之誼,當年皓然跌下山崖,五臟六腑經脈盡碎,徹底成了廢人,是劍圣老人家撿了我,倒是《枯木逢春術》在經脈上也另有機宜,可巧我本來先天廢人不能習武,偏生這大劫難讓我合了枯木逢春斷橋再續的說法,便將他的功力傳給了我,且以言語指點了我三年。” 他頓了頓,“但是實在遺憾,老前輩與我有再造之恩,卻不肯收我為徒,言談他已經有了關門弟子。” 岳洛水神色一窒,這師徒的說法確實符合劍圣師父的作為,且他看過那本《枯木逢春術》,除了雙修之外,確實有將人體做渡橋以功力重塑修補斷續的提法,只不過沒人鑒證過。 “你方才說,劍圣師父將一身功力都傳給了你——”他眸光一冷,看向杜皓然,如此一來,劍圣以八十高齡,現在是否活著已經…… 杜皓然神色一肅,卻分外坦蕩,“是,師父說過,我雖然不是他的弟子,但是筋骨天分,拋卻可惜,而且,我跟師父朝夕相處,便知師父早已疲憊。” “師父說:我雖練成大功,世人難敵,耄耋之齡依然可以日行千里,然后卻找不到她,抑或是她不肯見我。此時我將功力為你重塑經脈,卻不是你欠我的,我要求你,日后見到了她,幫我同她道一聲‘對不起,我很后悔’,她性子高傲,聽到我服軟,必然會原諒我一生了。” 抽干了功力的老人,自然是像一個正常的老人一般枯萎死去了。 也正是因為這緣分,他杜皓然怎么也不可能同岳家師徒為敵的,他甘愿伏低做小。 岳洛水面色肅穆,當年劍圣師父愛武成癡,冷落了師母不管,造成師母心生怨恨一心研究駐顏術,就為了讓他后悔,等到他三花聚頂,門派又出了一堆亂七八糟的事,他們已經先后失蹤。看來,師父到底達成了心愿,突破了人劍天一的境界,只是到了最后,他又拋棄了所有的功力,只為了師母一句原諒,看來,人心真是奇怪,到底在追尋什么呢? 他想不通,便也不想了,他性子清冷通達,本來于人情世故上也幾近仙人,聽聞之后便對杜皓然點點頭,“看來是不差了,你這一身功力的確像是衣缽傳承,不過想要不辜負師父的期望,還需打磨。” 這自然是以師兄的身份承認了杜皓然了,杜皓然大喜,卻也不忘囑托,“不知老前輩提到的那個‘她’究竟是如何相貌體態?”老前輩只說她定是世間最美的女子,他一見便知,這可苦了他了,在他心里,最美的女人自然是妍兒,何況拋開那些私人情感因素,他也確實想不出世間能有比妍兒還美的女人,再者七八十的老嫗,又能美到哪里去? 岳洛水微微一笑,“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師母雖然躲了師父一輩子,但是若是再也得不到他的消息,自然會主動回來的,到時你便能見到。”只是見到又有什么用?師母恐怕也很后悔吧…… 這邊杜皓然得了岳洛水的接納和提點,欣喜若狂,自然趁機將那盞茶敬出,“師兄口渴,不如潤潤喉嚨?” 岳洛水淡淡點頭,又看了眼媸妍,見她正看著杜皓然,驚訝得像是不認識這人似的,不由心中一嘆:恐怕這杜皓然也慣常是個強硬的性子,所以這會伏低做小才會讓妍兒如此驚訝……倒也是個可憐人,可是……他們又有誰不可憐呢?ρō1⑧мō.℃ōM(po18mo.) 岳洛水轉向媸妍,“妍兒,你的意思?” 媸妍這才緩過神來,“不可!我不要!” 杜皓然剛才歷經考驗,眼見成功卻被這冤家阻攔,不僅氣憤,而且沒面子,“妍兒!你這樣阻攔,對得起我么?” 岳小川見不得他這樣逼迫,閃身擋在媸妍面前,“呵……這位公子真是說笑了,妍兒都說了不要你了,你還要怎樣逼迫她?要不要禮儀廉恥?” 杜皓然被他激怒,見他這形態,給氣的笑了,轉眼換上一抹溫柔的樣子,視擋在身前的岳小川為無物,仿佛媸妍就在眼前,“妍兒,難道真是我誤解了?那我走就是了……可是,你既然一點都不喜歡我,為何在馬車上……” 他繼續淡定的陳述道,“也罷,你那般熱情的對我,還是第一次……就算你還是不肯原諒我,我也心甘情愿了。” “你……你快走……”媸妍急的打斷他,這祖宗,這煽情的話非要扯那馬車上的破事作甚?偏生她又真的心虛,雖然開始受制于人,但是后來幾天被他纏著半推半就的跟他一路歡縱,那是周圍的人都能證實的事。 可是杜皓然這樣示弱又多少讓她心里有些難受,不由想到:他這樣的性子,也是第一次像今天這樣求著給人伏低做小勉強自己吧? 岳洛水看媸妍雖然嘴硬,卻明顯有些羞赧,果然是叫杜皓然說中了。而這杜皓然如今能屈能伸,又那樣刺激小川,恐怕也并不會“一走了之”吧。 他這便不再推拒,接過了那盞茶,“也好,不管怎樣,你總與我有同門手足之誼,便留下,待回頭見過了師母再說別的不遲。” 媸妍愣了愣,似是沒想到他這樣做,呆呆的看著他飲下那盞茶。他意味不明的掃了她一眼,卻不防一股勁力射來,茶盞碎裂在地,那盞身世坎坷的茶這下終于濺了滿地,覆水難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