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

    唐嘯留下唐昊有話要說，棠阮對他們要談什么有些好奇，但唐嘯只留了唐昊，她只好和唐月華先行離開。

    走出院子，是一個花木蔥蘢的花園，包裹于朦朧的月色里，走到花園里，唐月華叫住棠阮，“坐下聊一聊？”

    棠阮看了唐月華一眼，對方面色如常，儀態(tài)得體，看不出一絲不妥貼和異樣。

    兩人坐到花園的長凳上。

    “你想聊什么？”她和唐月華的關系說近不近，說遠不遠，除了糖糖和唐昊，她們幾乎沒什么共同話題，可棠阮，怎么可能會和她討論唐昊？

    “閑來無事，找你說說話而已。”唐月華其實長得很漂亮，身上有一種很吸引人的神秘氣質，親和力很強，她想親近一個人的時候，對方很難拒絕。

    棠阮不置可否，興致不濃的低頭玩裙子上的花紋。

    對于棠阮的反應，唐月華垂眸輕笑，聲音舒緩的開始講述起來，“從我知事起，大哥和二哥就是昊天宗最為出色的天才，在我小時候，其實我們相處的時間并不是很多，因為他們總是有無窮盡的訓練和修行，而我，糟糕的天賦緣故，這輩子都無法跟上他們的腳步。”

    “大哥其實并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在我記憶里，大哥他正直，嚴厲，對待所有人都很嚴肅，就連對待我這個小妹，也很少像對待你和阿銀那樣溫和。”

    是的，從第一次見面到現(xiàn)在，嘯哥對她和阿銀都很溫和，從不對她們發(fā)脾氣，從不對她們說重話，會耐心的教導她們，溫柔的呵護她們。

    棠阮甚至和阿銀在一起悄悄討論過，說年長許多的嘯哥簡直把她們當成女兒一樣來撫養(yǎng)，調侃說如果嘯哥結婚生子一定能做一個體貼的丈夫，能做一個慈愛的父親。

    “當年，小三母親阿銀身份暴露遭到武魂殿追殺，剛繼承宗主之位的大哥一力主張傾宗門之力保下阿銀，可大多數(shù)長老不愿意，所以大哥與不愿與武魂殿為敵的長老們發(fā)生了很大的沖突，被長老們合力重傷，后又被父親臭罵了一頓，關進了后山禁地，直到后來昊天宗遭受武魂殿針對被迫退避，不久，父親病逝，大哥才被放出來主持大局。”

    驟然得知此事，棠阮心神俱震。她理解這件事上唐嘯有諸多無奈和無力，也猜到唐嘯必定做了努力，卻從不知道他受傷和禁閉的事。

    他們三兄弟都是這樣的人，說的少做得多，自己付出過什么，從來都不會主動告訴別人。

    “二哥失蹤的那些年，大哥沒有派人找過他，也從不提起他，但我好幾次看到大哥獨自一人站在他為二哥三哥準備的練功房外，背影格外寂寥蕭索。”

    “大哥在你們面前總是再正常不過的樣子，可我看得出來，他有心結，或者說，他一直覺得對阿銀，對小三，對二哥，對三哥，對你，有愧。”

    對阿銀，愧在明明有能力卻不能保護她，對小三，愧在因為昊天宗的不作為而間接害他成了孤兒，對唐昊，愧在讓他獨自一人承受痛苦，對唐易，愧在沒有做到保護阿銀的承諾，對棠阮，愧在讓她所愛所在乎的人經歷了磨難。

    棠阮沉默，既內疚自己粗線條沒有發(fā)現(xiàn)唐嘯一直被這件事影響，又自責對唐嘯的疏忽，還有其他的一些很難說出來的心情，總之，心情復雜得不知怎么形容。

    “如果還有人能勸大哥放下，那我想，這個人一定是你……”唐月華側頭看向因為這句話而驀然垂首的棠阮，眼神清澈仿佛能看穿一切。

    棠阮垂著眸，額頭兩側碎發(fā)遮住了臉，看不清表情。

    唐月華輕聲嘆息，“我今晚和你說這些，只是希望你哪天有空，幫我勸一勸大哥，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二哥他們都已經放下，他不要再為難自己。”

    萬幸如今都朝著好的一面發(fā)展，否則，但凡阿銀和小三真的出了意外，大哥都無法面對二哥他們夫妻。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唐月華一身輕松，忍不住長長的吐了口氣，笑道：“天色不早了，二嫂早點回去休息。”

    說完，唐月華施施然起身，先走一步。

    棠阮抬頭看了一眼瀟灑離開的唐月華，不禁苦笑，這讓她怎么睡得著！

    過了很久，唐昊出來的時候，棠阮還坐在長椅，他走到她身邊，眸光溫和，“等我？還是在賞月？”

    今晚月色其實并不好。

    棠阮看他一眼，見他專注溫柔的低頭凝視她，紛亂的心緒忽然都平靜下來，微微揚唇：“和月華聊了一會兒。”

    眉頭微動，唐昊不予置評，伸手給她，棠阮把小手放進他掌心，順著他的力道起身，自然而然的挽上他手臂，依賴的依偎著，“她和我說了一點關于嘯哥的事。”

    路上，棠阮把唐月華說的話幾乎一字不差的轉述給了唐昊，聽完，唐昊看著前方地上灑落的銀輝，眸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棠阮抿抿嘴，失落的柔聲道：“我就是覺得，有一點對不起大哥。他對我們這么好，我卻沒能抱以同樣的關懷。”總是習慣性的享受，而沒有同等的回饋，也無法同等的回饋。

    有些事，從未有人對她言明，甚至身邊人都心照不宣，卻只在她一個人面前當作無事發(fā)生，但她不傻，至少不會幾十年如一日的傻。

    聽到這里，唐昊才低頭看她，她素來心思細膩，他一直都知道她并非對大哥的心意一無所知，只是大家都粉飾太平，大哥也很好的把握著尺度，所以她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

    月華的話觸動了她敏感的心弦，或者更應該說，是月華表現(xiàn)出的對一切洞察的態(tài)度勾起了她塵封心底的愧疚。

    她無意傷害誰，更別提那是她當作親人一樣敬愛的兄長。但感情的事強求不來，做下選擇的那一刻就注定有人會得不到回應。

    唐昊握住她的手，將溫暖連帶支持傳遞給她，“我明白你的心情，但同時作為一個男人，我也明白大哥的心情。”

    棠阮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緊扣，以行動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

    唐昊無聲嘆息，他真心覺得這個話題對他不太友好，但又真的不想看著棠阮被這個問題困擾。

    回到院子，沐浴洗漱后，熄了燈，唐昊把棠阮抱進懷里，繼續(xù)之前中斷的話題。

    “感情這兩字，最是難以捉摸，公平，也不公平。”他和嘯哥同時遇到的阿阮，寧風致甚至比他們還要早結識阿阮，再加上那些他名字都已經記不清的情敵甲乙丙丁，愛上他懷里這個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但偏偏，阿阮愛上的是樣貌普通，性格也算不上好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