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虛無的感覺，意識看到的世界是一處虛空，明亮又空蕩，樹木以及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蒼茫天地間，棠阮看到一條纖細如發絲的縫隙，灰白色的，與地面垂直，卻又并非筆直而是猶如發絲落于水面的微微彎弧。

    她走過去，停在縫隙一步之外。

    越靠近，她越能感覺到那道熟悉的氣息，像揮發在空氣中的快要消散的香薰，微弱但又能察覺。

    是他！

    真的是他！

    心，砰砰砰的跳得越發活躍。

    近距離觀察了幾息，發現灰白色很不均勻，有些地方接近深灰色，有的地方接近純白色，棠阮正要再往前一步看個究竟，突然空間一晃，意識被迫回歸。

    棠阮睜開眼，發現自己仍舊站在原地，微風拂過臉頰，攜來一陣淡淡的草木香氣。

    “怎么樣？”唐昊能感覺到她的魂力波動，但不能感覺到她意識所感知到的“另一個層面”。

    棠阮輕輕咬唇，笑著點頭，“有發現，但是很不穩定，像是一個正在成長的時空通道。”

    “正在成長？”唐昊放心下來，聞言，挑眉反問了一句，倒不是為了時空通道本身，而是在笑棠阮的表述。

    棠阮聽出他語氣中的促狹，給了他一個白眼，輕哼一聲，很快正色道：“空間與空間相互重疊交錯，為了使空間獨立，時空間之間存在著幾乎無法打破的壁壘，無論是縱向的時間還是橫向的空間，都不能隨意穿越?！?/br>
    “但并不絕對，是不是？只要力量強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劃破所謂的時空壁壘，去到想去的時間或空間?！碧脐簧焓謱⑻娜钅橆a邊的碎發別到耳后，“就像當初，原本處于未來的你回到了過去?！?/br>
    棠阮輕輕點頭，仰頭看進他依舊明亮的眼睛里，嫣然一笑，“是啊，只要成神，哪里都能去，不論時間，無論空間。”，如今他們已經能夠縮地成寸，但原理上仍舊是同一空間里的高速移動。

    只有成神，才擁有劃破時空間的能力。

    唐昊眼神深沉了一瞬，思緒萬千卻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最后只輕輕撫過棠阮的臉頰，眸光深邃，“他離開時，已經接近九十級?！?/br>
    “我不知道那條通道通向哪里，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連通兩個時空，但從見到那塊碎片開始，我堅信，他還活著。而現在，我確認。”

    每個人的氣息玄妙又不同，彷如靈魂印記一般獨一無二，絕對無法模仿。

    棠阮拉下唐昊的手，與他十指緊扣，眼神堅定，“我從過去回到未來，用了二十多年，如果他也需要二十多年，我愿意等，阿銀也一定愿意?！?/br>
    “昊哥，你告訴過我，心之所在，才是歸處。他的愛人，他的孩子，他的手足，他的知交，都在這里，這兒才是他的歸處。我相信，他會回來，哪怕歷經滄桑，哪怕……粉身碎骨?！?/br>
    唐昊從來都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可此刻聽著棠阮字字鏗鏘，冷硬堅韌的心變得酸澀的柔軟，又慢慢的融化為清甜的溫暖。

    “我也相信?！蓖瑸槟腥?，同為丈夫，同為父親，他想，他能和三弟感同身受。

    看著唐昊，棠阮粲然一笑。

    唐昊被她笑容感染，眉眼間也染上笑意。

    來時的忐忑，已經被輕松和愉悅取代，棠阮不著急趕回天斗城，反而拉著唐昊去了位于星斗大森林東南方向的雪落山脈，那個他們一切故事開始的地方。

    高聳筆直的樹木成林，橙紅的夕陽從枝丫間穿透下來，棠阮站在一棵樹下，抬頭看著樹枝上啾啾啾的彩色小鳥。

    “這里處于山脈邊緣，幾乎沒有高級魂獸出沒，可我在這里閉關半年，運氣不佳，一出來就碰到了遛彎的萬年魔狼?！碧娜罨仡^看唐昊，笑著回憶當初少不更事的她是怎么腦殘的去招惹魔狼，然后被整個狼群追著漫山遍野的跑，最后，在最狼狽，最凄慘的時候，被唐昊唐嘯救下。

    “我當時一定很丑？”渾身臟兮兮的，裙子在和狼群斗智斗勇的時候劃得破爛爛，妝容就更別提了，被追了幾天幾夜，不能洗澡梳頭，還為了麻痹狼群嗅覺特地滾了沼澤地，遇到他們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和街頭乞丐差不了多少。

    “確實不怎么光鮮亮麗?！碧脐粚嵲拰嵳f換來依舊青春靚麗的妻子的一個殺氣騰騰的眼神，唐昊莞爾，找了塊平坦的地方坐下，對棠阮招招手，等到棠阮不情不愿的坐到他身邊，他才拉起她的手，垂眸把玩，“可就算是那樣狼狽，小臉像花貓一樣，你眼睛里的光彩依舊明亮，呵呵，泥地里滾了一圈，我們的阿阮一樣美得動人心魄?！?/br>
    哪怕沾了一身泥污也擋不住她一身靈氣，尤其是她那雙眼睛，乍然看見他們時那唰的一下亮起來的光芒，仿佛廣闊世間你的到來是她的救贖，那種依賴和歡悅，熾熱得灼人，輕易就能奪走男人的心。

    “算你會說話?！碧娜畋砬轭D時轉陰為晴，滿臉擋不住的笑意，頭靠在唐昊肩膀，將他手臂抱在懷里，“當年還是太年輕，想著我一個五環魂王，怎么也能把那萬年魔狼摁著打，嗯，打得倒是痛快，就是忘了狼是群居動物。那狼一嗓子嚎完，幾百頭狼追著我跑，從這里開始，硬生生繞著雪落山脈跑了幾圈，不眠不休，唉，搞得我后來都有心理陰影了?！?/br>
    唐昊低聲笑，“難怪后來見到狼群就繞路走。”，原來根源在這兒，他還以為她真像她以前說的那么無所畏懼。

    “我到現在都覺得狼群難纏。”反正不能輕易招惹?？粗淙?，棠阮喟嘆，“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那已經是三十多年前?！?/br>
    “是啊，我們都老了。”唐昊握著她的手，若有所思的感慨，“舞臺已經屬于年輕一輩。我們該為他們讓路了?！?/br>
    “我倒不這樣覺得?！碧娜顡u頭反駁，唐昊側頭看她，她歪著頭對他笑得開心，“不可否認未來屬于年輕一代，但我們這些老人，也有自己的舞臺不是嗎？或者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舞臺?！?/br>
    棠阮伸手，食指戳戳他臂膀上堅硬的肌rou，一邊笑道：“我們也還沒有放棄夢想，正在為它而努力著。我們，或許是年輕一代的榜樣和追逐的目標，在他們的眼中應該光榮退場，把世界這個大舞臺讓給他們，但是，誰說老了就必須讓路？”

    唐昊默了默，突然笑出聲，抬頭看向遠處緩緩落下地平線的太陽，太陽一點點隱沒到山下，“你是對的?！?/br>
    已經達成封號斗羅目標的他，除了報仇和贖罪，在今天，他的心里，又有了另一個必須要追逐的目標。

    他還有目標沒有達成，遠遠不到退場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