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節
王啟這邊也是在聯系各方力量,想要給朝廷水師一個反擊,然后直接攻上被尼德蘭人占領的琉球島。 王啟的老巢在三沙附近的崳山島上,崳山島乃是在浙閩交界,乃是一海上交通要沖,十分重要,本是設立了朝廷的水寨,但是之后這個水寨卻因為水師不僅不cao練,而且士兵逃跑,便漸漸荒廢下來,之后甚至被海寇所占領。 季衡在許七郎之后送給他的情報里點明王啟是在這里之前,他都一直以為這里是徐鐵虎手下的人占領的。 這次朝廷攻下此處,便要在這里重設海寨,建立朝廷的軍事要塞。 朝廷的水師往此島靠近,按照許七郎考察好的地形,從島嶼的另一邊登陸,又有許七郎的人前來引路,要將王啟殺個措手不及。 這晚月光很好,戰斗在月光下打響。 先進入王啟集團內部的許達川部,放火燒了海寨港口的船只,大火映紅了海水,即使隔海的地方也能夠看到這邊映天的紅光,以此為信號,本來埋伏著的戰船也都駛了出去,前往阻擊。 史書載:昭元十五年,六月辛亥,巡撫季衡江浙水師總兵官姜時澤浙江總兵趙致禮大敗海寇王啟于崳山島。 簡單一句話,便將此事概括了。 但其實這場戰斗前前后后一共打了六天。 季衡沒有前往去登島,只在船上等著。 六月二十四,姜時澤手下一個參將蔣緯志為季衡綁來了王啟同吳王第三子楊欽治。 236、第三十二章 據蔣緯志所說,王啟看大勢已去,又要帶著楊欽治從另一隱秘港口乘船逃跑,但是這個隱秘港口許七郎是知道的,料想王啟會帶人從此處逃跑,于是早就讓人埋伏于此了,于是就將王啟和楊欽治抓住了,不然還不定能夠抓到。 賊首已經抓獲,季衡便也不再在海上等著,怕王啟的其他力量前來圍追救援,于是直接押著戰利品回溫州。 王啟和楊欽治分開關在兩間艙房里。 季衡先去看了王啟,王啟作為罪大惡極的犯人,被上了重枷,他垂著頭坐在艙房里的一個角落處,季衡進來,他便鎮定地抬起了頭來。 季衡在之前的確不知道王啟的長相,王啟是個十分多疑的人,并不會讓誰都見他,故而要有他的畫像是件難事。 王啟并不像一個在海上討生活的人,而是同他的侄子王游一樣是個斯文書生樣。 容長臉,白面皮,眼神深邃銳利,雖然他憔悴不堪,但是也并不顯蒼老和萎頓,看起來也就三十多四十出頭。 季衡進去之后,侍衛就端了椅子讓他坐了。 季衡對王啟自我介紹道,“你也算一方梟雄,我來和你談話,也不能藏頭藏尾,在下季衡,從京城下東南來整頓海防打擊倭寇海賊,我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將你繩之以法。” 王啟那幽深銳利如鷹的眼睛盯著季衡,季衡也看著他,但是卻神色平和,眼睛安靜,有一種無悲無喜的鎮定感覺。 王啟笑了一聲,重枷讓他沒有辦法將背挺直,他只好讓自己靠在那角落里,減輕身體的負擔,“你就是那個讓皇帝睡出來的巡撫。” 他才剛說完這句話,站在季衡旁邊的卞武就要過去揍王啟一頓。 季衡出言制止了他,道,“因他這句話就老羞成怒,不就正好認定了他的話。清者自清,甚至,我想王當家也比誰都清楚,我季衡這個巡撫到底是讓人睡出來嗎。要是真是,你這個手下敗將,又是什么,連比自己強大的對手也不知道尊重的人,剛才我認定你是一位梟雄,倒是高看了你。你如此胸懷,再說些小言小語,倒并不比那村中潑婦高明多少。” 卞武退到了季衡的身后,和郎商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心想,季大人,你這話太高明,各自在心里比了個大拇指,雖然大家都知道季衡的確是和皇帝睡在一張床上的。 季衡此言一出,王啟本來還帶著些譏嘲的笑臉馬上就黑沉了下去,但他畢竟是縱橫東南海域十幾年之久,老謀深算,也并不是容易惱羞成怒的,他又仔細打量了季衡,發現季衡果真有讓男人癡迷的資本,長相好也就罷了,那通身的氣度,整個人穩如磐石,不驕不躁,又清華朗潤,如水如光,王啟活了這么多年,這是第一次見到美貌與氣量才氣結合得如此之好的人。 要是只是長相好,那未免顯得輕浮,而季衡,別說輕浮,看到他的人,根本不會往這方面去想。 王啟想到季衡的手段,一個人花一年時間就將東南沿海海防整頓到這個地步,又在江南官場眾橫捭闔,他如此年輕,又和皇帝有那般的傳言,但大家也都還服他,王啟想自己方才那句譏諷他的話,的確是失于下乘了。 王啟道,“的確是老夫失禮,你能把老夫逼得如此走投無路,我現在作為階下囚,對你實則該佩服。能看到是誰將老夫逼到如此地步,老夫也是死得不虧了。” 季衡倒是對他側目了,只是卻說道,“我倒并不需要你這佩服,不是我受不起,而是我并不愿意受。你比我長了二十來歲,本當是我長輩,長輩的贊揚,后輩自當感到榮幸。只是你,卻是不配。” 即使當年王啟作為吳王的手下,吳王也是十分仰仗他,對他也是相當地禮遇,從來不說重話,后來他自己做了老大,當然更是不敢有人忤逆他,可說王啟幾乎是沒有被人這般羞辱過。 他本來還要端著架子,即使是階下囚,也要擺出自己的氣度和氣勢,沒想到只被季衡說了兩句,他就要破口大罵了,臉也黑到了底,“我王啟也是一方人物,如何卻是不配。” 季衡目光甚至是平和清澈的,雖然坐在那里如松如竹,卻并不像是在和王啟這樣的大海寇頭子說話,而是和隨便一個人,他甚至在這時候流露出一絲輕蔑來,道,“你至少要在德行人品上有讓人信服之處,才好在晚輩面前擺出長輩架子。我且問你,你在德行人品之上,有讓人信服之處嗎。且說當年你為吳王手下,吳王才剛剛露出敗勢,你便抽身逃走,棄主子于不顧,可說是不忠不義,當然,吳王本就是謀逆之臣,你這般不助紂為孽,也是英明之舉。只是之后,你挾著吳王第三子楊欽治,聚攏力量,不過是為著自己的私利,如此自私自利,也不是男人所為;再者,你淪為海賊,若是為了生計,這也罷了,但你不過是為圖謀江山,而讓百姓受難。你同倭人聯合侵擾內陸,燒殺劫掠,這讓多少百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又讓多少人的家業毀于一旦。人言,為君子者,當為國為民,我可沒在你身上看到一點君子之風。你不過是個最讓人不齒的盜賊,若是你心里還想著的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那你也是想差了,數歷朝歷代的開國之君,沒有如你一般無恥的。你可沒有哪一點讓我看得上,即使是你的佩服,我受了,也是侮辱了我。” 卞武和郎商又對視了一眼,心想王啟沒有被氣得吐血,可見真不是一般人。 而王啟的確是氣得要吐血了,不過是強忍著罷了。 王啟恨恨地瞪著季衡,道,“既然敗在你手里,要殺要剮自是由你,何必侮辱于老夫。” 季衡卻道,“我可是在說實情,沒有侮辱之意。不過你當時還了我族人與我,我說過會記住你這份心意的。” 王啟知道季衡是個心眼多的人,自是不信他的話,便盯著他,季衡便說道,“放心吧,我對你也不會斬盡殺絕,你家七歲以下的稚兒,都可免死罪。” 王啟神色未變,但是心里卻是松了口氣,能夠有家族血脈留下來,他還是高興的。 季衡又說,“我今日來,卻并不是要和你嘮嗑些無聊之事。是想問,你同秦七,在之前卻是有什么交往。” 王啟聽他說到秦七,就恨得咬牙切齒,“他是你們安排的探子,虧我信他!” 季衡于是起身,往房外走了。 王啟沒想到季衡這么干脆地就走了,他本來還準備再把秦七罵一頓的,也沒法罵了。 門又被關上了,王啟倒是真沒想到自己竟然落到了這一地步,不過季衡沒有直接殺了他,還想押他到別處處置,那他也是天無絕人之路,之后或可有轉機。 季衡在之后又去看了楊欽治,楊欽治作為皇家血脈,郡王之身,雖然已經被革除了爵位,更是戴罪身份,又在海寇里面過了這么些年,但是這些都沒有改了他身上那股王孫貴胄的氣質。 因為他身體十分不好,故而重枷都沒法上,只是被鐵鏈鎖住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