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節
季大人沒想到季衡的關注點在這里,他又是一嘆,道,“但徐妃娘娘生下了皇長子,太醫用盡了法子為娘娘吊命,也沒能保住,她不過一兩個時辰就不行了,我回來時,據說是已經去了。” 季衡怔了一下,臉上表情僵了一陣子,然后就又低低地“哦”了一聲,說,“那皇上可是很傷心?據說徐妃娘娘入宮,他就很是喜歡和寵幸她。” 季大人道,“徐妃娘娘本該還有一月才臨盆,這么早產,定然不平常,宮里恐怕要不太平了,你三姐同徐妃娘娘住在同一個宮里,要是被連累,咱們家也怕是要有些事情。而且你三姐讓人悄悄給我帶了話,說徐妃娘娘薨逝前叫了皇上前去說了話,這恐怕是針對皇后娘娘的,自從徐妃娘娘懷孕,就很不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三五不時在皇后娘娘身后說壞話,皇后娘娘統領后宮,哪里會不知道她的那些話,故而兩人是越發不相容,皇上又說徐妃娘娘無論生下皇子公主,一律晉位為貴妃。貴妃距離皇后只一步之遙,徐妃娘娘的母親一品誥命夫人當時就在徐妃的身邊,徐妃說了什么話,她母親也是知道的。要是真是有關皇后的,那趙家徐家,這下恐怕更是要不能相容了。” 季衡想到這日早上溫公公叫醒皇帝說徐妃早產時,皇帝那冷淡的神色,總有種這一切都是皇帝所期盼著和掌控著的感覺。 季衡總覺得有點發冷,說了一句,“皇上這是要處理趙家了。” 既然絲毫不憐惜地利用徐家的女兒,恐怕他對徐家,也是沒有什么深厚感情的。 對于皇帝,還是權力最重要吧。 誰在他面前弄權,恐怕都不會有好下場。 季衡又看了一眼季大人,然后垂下頭,想到了非要入宮的三姐兒,然后想到早上被皇帝掰開雙腿如毫無尊嚴的動物的自己,突然狠狠打了個冷顫。 144、第十三章 季衡又將許氏同他說的,皇帝在三姐兒跟前提了要將齊王的小女兒賜婚給許七郎的事情告訴了季大人,問,“父親,你可知道這個消息。” 季大人點了點頭,“你四姨娘已經對我講過了。” 季衡點點頭,心想四姨娘肯定第一個就會對他講的,季衡問,“對此事,父親是如何想的呢。” 季大人沉吟了片刻,說,“皇上會想到給七郎賜婚,可見他是一直注意著七郎的,七郎不過是個無名小子,皇上怎么就注意到他了呢。皇上想注意的,定然不是他,而是許家吧。你大舅已是富可敵國,據說,皇上想要他出錢做擴建水師的軍費呢。” 季衡沒想到季大人是如此想的,他又想了一陣,覺得剛才吃得有點多了,肚子又不舒服,便精神有些倦怠,昏沉起來,說,“不過皇上并沒有正式下詔,只是這樣告訴了三姐,恐怕他就是要咱們好好來猜測的,不知道齊王那邊和大舅那邊,都知道此事了嗎。” 季大人卻說,“我讓老四不要說出去,齊王那邊是否知道,我不知,不過你大舅那里,該是并不知道的。” 季衡點點頭,又道,“父親,我身子又有些不舒服了,你讓母親進來吧。” 季大人略微吃驚地看向季衡,發現季衡果真是眉頭緊鎖,臉色更加白下來了,就擔心地問,“你這又是怎么了?” 季衡經常生病,吃各種藥,季大人雖然已經習以為常了,但還是忍不住有時候一驚一乍。 季衡搖頭不答,只道,“就是有些頭暈而已,讓母親進來吧。” 季大人只好起身去叫了許氏,許氏一邊進屋來,一邊就叫季大人先回前面去。 季大人有些狐疑,還想再關心一下兒子,最后一嘆氣,還是起身走了,去了東邊院子看瓔哥兒去了。 瓔哥兒雖有養娘丫鬟們照顧,季大人還是有些不放心,因為下了雪冷,他當晚就留下來陪小兒子睡了。 到第二天,皇帝的皇長子出生,以及他一出生其母妃就薨逝的消息便傳遍了朝野,而且傳言里還有皇后娘娘在身上用了專門的會導致早產的熏香去看望過徐妃,以至于徐妃當晚就早產了,因為徐妃吃得多長得太胖,導致生產十分不順利,這樣才沒了。 沒過兩天,宮里傳出消息,皇后被軟禁了,連太后想去看她,都沒有被允許。 這件事,給朝堂上的大臣們一個信息,那就是趙家的時代過去了。 徐妃是平國公大房一脈唯一的一個女兒,就這樣沒了,徐家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在宮里時,徐太妃就當著太后的面罵她是幕后黑手,是她讓皇后那么去干的,這樣才讓徐妃早產了。 而朝堂上更是不平靜,徐家覺得皇后害了他家的女兒,而且皇長子因為早產身體狀況很不好,很有要早夭的意思,皇后便又加了一條謀害皇子的罪過,僅僅是被軟禁自然是不行的,徐家要求廢除皇后的后位,要將她打入冷宮。 而且徐家又找出不少趙家的各種罪狀,不管是真的還是捏造的,總歸是有言官不斷地上著折子,是不把趙家拉下來踩到土里就不罷休的架勢。 而趙家自然不會坐以待斃,一邊讓人替皇后說話,一邊就以攻為守,開始攻訐徐家。 朝堂上鬧得這么厲害,季家卻是冷眼旁觀,或者是坐山觀虎斗,并不出手。 季衡沒有用心去太琢磨趙徐兩家這事,他認為,以皇上的心思,趙家的時代過去是遲早的事,現在借著徐妃之死,將趙家判罪,恐怕還會輕一些。 季衡這初潮,許氏安慰他的是,說兩三天就會好,但不知道是不是季衡這初潮推得太晚,還是之前吃的藥功效太大,兩三天之后,季衡發現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跡象,驚恐地問了許氏,許氏也只得說,有些人要四五天,季衡只好繼續在床上過日子,只是四五天后,雖然沒有像前幾天那么洶涌澎湃了,但依然是并沒有停下來。 季衡總不能讓自己的日子過在床上,但是又不愿意出門,所以只能繼續熬著,許氏看他來的時間太長,也驚恐起來,想要找大夫來為他看病,但是又怕季衡的秘密被更多人知道,季衡這些年也看過不少醫書藥典,開了方子讓許氏拿去讓人抓藥,許氏知道季衡對自己特別狠,所以不大敢用他開的方子,只好就這么先熬著。 又過了幾日,季衡才覺得自己稍稍好些了,但是卻是依然不敢下床,怕被人看出自己的不對勁。 許七郎從外面走進來,手里拿著一個東西,笑顏粲然,他長得高了,腿自然很長,所以進了房門,幾大步走到床邊去,一屁股在床沿上坐下,臉就湊向了季衡,手卻放到身后,笑盈盈地說,“衡弟,我拿了個好東西來給你,你猜猜是什么,你以前定然沒見過的。” 季衡在床上過日子后,也并不愿意耽誤做正事,所以就讓人做了專門的床上桌,桌腳要比炕桌高,且用的是輕巧的軟木,他在床上看書寫字,都是十分方便的。 季衡正在看書,抬起頭來看向他,道,“你可真是強人所難,我也沒看到你手里到底是什么東西,你又說是我從來沒見過的,你卻要我猜,我怎么猜得出來呢。” 許七郎笑著將手里的東西拿到了季衡的面前來,季衡看過去,差點沒有被閃花了眼。 只見是一只黃金的懷表,上面又鑲嵌了藍寶石和紅寶石,真是光彩奪目。 許七郎這下又問,“你看到了,可知道這是什么?” 季衡笑著道,“你還真以為我那么孤陋寡聞呢,這不是一只懷表嗎。” 許七郎愣了一下,有些失望地遞到他的手里,“你怎么認識的呢,我爹說這是很少見的,而且是西洋那邊的一個國家的國王用過的。” 季衡將懷表接到手里,打開蓋子看里面,這只懷表的確是精致而貴重,即使不是現在這個時代,在他上一世所在的時空,這懷表也是價值不菲的,在現在,自然更是價可傾城了,的確如許七郎所說,是一個國家的國王才能用的。 而一個國家國王的東西,許七郎可以隨便拿在手里玩,也的確是許家富可敵國的證明了。 季衡將懷表還回他手里說,“這可是貴重東西,趕緊收起來吧。” 許七郎笑著說,“收起來做什么,這是送給你的。” 季衡眨了一下眼睛,“怎么想起來送我這個。我不要。” 季衡這幾天失血過多,本來就白的臉更是蒼白,于是愈發襯托得眼睫毛黑鴉鴉的,那么眨一眨眼睛,許七郎就心口愈發熱得很,拉著季衡的手,將懷表放在他手心里握住,說,“為什么不要,我看到這個,就知道你定然會喜歡,就拿來送你。” 季衡搖搖頭,說,“你肯定是從大舅那里硬要來的,卻拿來送我,我可承受不起。” 許七郎略微不高興,說,“我的什么都可以給你,更何況這只是一只玩意兒呢。” 季衡道,“好了,你不是孩子了,別這么胡攪蠻纏,我不要就不要,趕緊拿走。” 許七郎看他如此,拿著表就要摔,季衡知道他是要發渾,趕緊拽住了他的手,“好了好了,給我吧。” 許七郎這才笑了笑,將懷表往季衡的頸子上戴,季衡趕緊抓了下來,說,“別給我戴上,這死沉死沉的,墜在頸子上十分不舒服,而且,你也說了,這是別人用過的,我才不戴在脖子上。” 許七郎只好算了,看季衡打開蓋子盯著里面的時間看,就說,“這里面不是用的時辰,而是用這種數字,說是羅馬文,你看得明白嗎。” 季衡點點頭,“我又不傻,怎么看不明白。” 許七郎又笑,伸手摸了一下季衡的額頭,說,“你病了這么些日子也不好,我可愁死了。父親母親還總要我回去住,我也不能一直守著你,總是擔心。” 季衡道,“不過是體虛罷了,又不是什么大病,你擔心什么。既然大舅好不容易進京來一趟,你就好好陪著。世上最難過之事,非子欲養而親不待莫屬,既然父母還健在,就要好好盡孝道。” 許七郎點頭稱是,又說,“雖然今年是誤打誤撞地考上了舉人,但是明年全國士子一起考進士,我可是沒有把握了。衡弟,明年春闈,你要考嗎。” 季衡溫柔地看著他,說,“你還要打退堂鼓嗎,本就是要有非我莫屬的心思才好的。去試試吧。” 許七郎說,“父親的意思,即使我考不上進士,舉人也可以做官了。不過我覺得我還小呢,干嘛就去做官。” 季衡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說,“你再好好玩幾年吧,不然等娶了妻,你妻子也該管你了。” 許七郎目光灼灼地看著季衡,“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二十歲之約嗎?” “嗯?”季衡愣了一下,“什么二十歲之約?” 許七郎嘆了口氣,也不是特別失望的樣子,提醒季衡道,“你以前說過的,只要我到二十歲時,還確定自己是愛慕著你的,你就知道這是真的愛慕。” 季衡怔在了當場,他沒想到許七郎還記著這事。 季衡不大確定,是不是因為自己不是純粹的男人,所以身上總有雌性激素在刺激著人,皇帝是這樣,許七郎也是這樣。 季衡微微垂下了頭,這時候,許七郎伸手拉住了季衡的手,柔聲說,“我不求你馬上就答應我,但是,衡弟,我是真的愛慕你,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是,我覺得我一直是和你血脈和心意相連的,我明白自己的心,你在我心里比誰都重要,我不能離開你生活,不然一定會難過死。” 季衡不知如何回答了,許七郎這分明是戀母或者戀父情結而已,他把自己當成他的母親或者父親了吧。 也許這只是他從小在他家長大,沒有父母愛造成的。 145、第十四章 皇帝知道季衡來了月事,所以并不召他入宮,而且這些日子,因為徐妃之死,宮里朝中都在掀起大浪,皇帝也知并不適宜召季衡入宮,但他的確是牽掛季衡的身體,所以就派了和季衡十分交好的柳升前來看望他,又給賞賜了不少東西。 賞賜之物里甚至有藏紅花等物,甚至還有當朝最好的一種衛生用白紙,這種紙潔白可愛,又用有治療作用的藥水處理過,干凈衛生,宮里的娘娘們,能夠用這種白紙加上最好的吸水紙,做成月潮期間使用的衛生巾。 皇帝在此之前自然不知道還有這種東西,甚至不知道來月潮是要流那么多血的,當然也不知道這要怎么處理,但是看了季衡,他就對這個來了興致,很想了解一番。 要說以前,他怎么會想了解這個呢,宮里哪位娘娘來了月事,就會說明,皇帝連她的宮里都是不會去的,據說是污穢,不宜去。 但是皇帝從小性子里就有懷疑的因子在,所以別人說什么不好不宜,皇帝一向是不往心里去的,都要自己思索判斷。 這次摸了季衡,沾了滿手的血,他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而且還諸事皆宜,所以,他就完全不把別人說的月事期間的女人污穢放在心上。 找來了一位負責宮里衛生事宜的主管宮女,讓她給好好講了一番這月事之事,這位老宮女覺得皇帝問這件事就很不宜,但是皇帝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她看了他一眼后就不敢再看冒犯皇帝,遲遲疑疑地將這件事從各方各面地講了一遍。 她明明覺得自己講得過多,是不是冒犯了皇帝,正忐忑著,皇帝還覺得她說得太少了,而且講得含糊不清,老宮女完全不知道皇帝為什么要了解這些,只好事無巨細地再講了一遍,皇帝坐在那里面色深沉地聽著,聽完又沉默了很久,然后還問了不少問題,老宮女冷汗涔涔地回答了,這才被皇帝放過了。 沒過兩天,這位老宮女就被賞賜了銀兩,而且被調到了麒麟宮的偏殿去了。 老宮女自然是受寵若驚,感恩戴德。 麒麟宮是皇帝所住的地方,正殿麒麟殿自然是皇帝起居之所,里面全是皇帝信任的奴才,而能去偏殿,也是會增加接觸皇帝的機會,自然也和皇帝跟前的紅人太監們接觸多,要是打好了關系,自然是有著諸多好處。 柳公公去看季衡,且送了不少東西去,并沒有大張旗鼓,甚至有點像偷偷摸摸,比起像是受皇命而去,更像是他的個人行為。 柳公公也沒有拿圣旨,自然不要季家人跪拜迎接,他直接就去了季衡的住處。 許氏和許七郎將柳公公領進了季衡住的臥室,柳公公手里捧著一個不小的漆雕盒子,進了內室后,他一眼看過去,只見季衡還在床上,臉色些微蒼白,看到他,就要下床來行禮。 柳公公幾步趕過去,將盒子在床邊放了,就說,“季公子,您可不要起身來,折煞奴婢了。” 季衡道,“公公說哪里話,這才是讓我不安呢。” 柳公公回頭看了許氏和許七郎一眼,對許氏笑著說,“夫人,咱家要同令公子私下里說些話……” 許氏看了季衡一眼,就和柳公公客氣了兩句,帶著許七郎出去了。 出去后許七郎就對許氏說,“柳公公手里拿著的那只盒子里是什么東西,怎么單獨拿進去。” 不怪許七郎好奇,柳公公還帶了兩只大箱子來,那箱子也沒要許氏接旨謝恩,只說是皇帝送給季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