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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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邊一時吵得十分熱鬧,吵得皇帝都拒絕去參加早朝,也不管這事了。 雖然朝中吵得很不好看,有讓來參加會試的士子們寒心之嫌,但是也更讓人覺得,是需要皇帝親政來插/入第三方勢力,整頓朝綱的時候了。 會試是二月初九,十二,十五三日,這幾日,皇帝依然在上課,季衡同邵黎他們也陪著。 十五這一日上午,宋太傅正在給他們講課,突然外面?zhèn)鱽硪粋€聲音,然后柳升兒小跑著進(jìn)來,在門口跪下說,“皇上,禮部尚書歐陽大人有要事求見。” 皇帝愣了一下才說,“有事找李閣老就好了,怎么求到朕這里來?” 歐陽大人已經(jīng)自己推開侍衛(wèi)跑進(jìn)來了,在門口撲通一聲跪下,叩頭道,“皇上,請皇上為臣做主。” 這下課是上不下去了,皇帝起了身來,走到書房門口,將歐陽大人給扶了起來,說,“老大人,這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求到朕這里來。” 歐陽大人道,“科場里出了舞弊案,從三個人身上搜到了考試答案,是罪臣失職,此事干系重大,李閣老李大人卻要先將此事壓下來,讓會試考完再做處理。但微臣認(rèn)為,等考完后再處理,已經(jīng)晚了。” 書房里的所有人都怔住了,皇帝一臉沉重,又看了宋太傅一眼,才說,“此事細(xì)節(jié)如何,歐陽大人,你再講清楚,朕不是很明白。” 歐陽大人便將具體情況講了,說今日開考后,有三人被發(fā)現(xiàn)居然夾帶了答案進(jìn)考場,他們藏答卷的方式太有辱皇帝視聽,所以歐陽大人省略了沒講,這三人被抓到后,發(fā)現(xiàn)他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而且題目果真是考試的題目,這也就罷了,其中一人因為經(jīng)不住審問,只幾下子就招認(rèn)了,說前兩場的考卷和答案他也有買,說這在京里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很多人都看過買過…… 歐陽大人覺得此事非常嚴(yán)重,要副考官薛大人同周大人先不要講出去,沒想到薛大人卻很快就去找了李閣老,李閣老乾坤獨(dú)斷,說此事要等考完再處理,不要影響其他士子考試。 但是歐陽大人覺得考卷早就已經(jīng)泄露,這次考試根本沒有公平性可言,應(yīng)該立即處理,最好的辦法是這次的作廢,之后再用新題考試。 不過李大人沒有同意,所以歐陽大人就告到皇帝這里來了。 他也是怕背黑鍋,最后被李閣老將罪責(zé)都扔到他頭上,所以才這么飛快地跑來勤政殿了。 宋太傅聽聞此事,就說,“皇上,科考取士是國之根本,如果會試舞弊不好好處理,那真是讓天下讀書人寒心了。今日課就到這里,皇上召集臣下好好處理此事吧。” 皇帝應(yīng)了之后,又對另外幾個伴讀說,“因為此事關(guān)系重大,你們在此都聽到了,所以朕不好放你們離開,你們先就在這里等一等吧。” 他說完后,又看了季衡一眼,季衡微不可查地對他輕輕點(diǎn)了一下頭,皇帝便又對歐陽竟說,“老大人,你現(xiàn)在同朕一起去文淵閣吧。” 說完,又對宋太傅說,“也有請老師您同朕一起過去。” 文淵閣是內(nèi)閣辦公地所在,皇帝沒有親政前,這里才是大雍的權(quán)力中心。 城南鼓樓街旁的文殊菩薩廟巷子,季朝宗同季道淮就是住在這里。 兩人二月初九的考試就沒能參加,兩人都因為身體不適沒能按時起來,起來后又拉肚子,沒能去參加考試。 兩人因此錯過了第一堂,后面兩次即使去考了,也不可能上榜了,所以后來的考試,兩人也沒去。 雖說三年就有一次會試機(jī)會,但是三年的時間也不短,又要再等三年才能才加考試,也實在讓人難過。 季朝宗是個聰明的人,之前季大人專門去找他提到這次考試求穩(wěn)就好,最開始他沒有多想,后來多想了,卻品出來了不一樣的滋味,對自己拉肚子不能參加科考倒是能夠心平氣和對待了,覺得此次科考,恐怕會出不一般的事情,于是日日在家里睡大覺,并不為自己因拉肚子不能參考而傷懷。 而季道淮卻不能平心靜氣,他捶足頓胸了一天之后,后來就時常往可以探聽消息的茶館里去。 這是會試最后一天,考完之后,士子們從貢院里出來,才被告知,此次會試因為試題泄露,舞弊之人眾多,所以這次考試不作數(shù),而且要徹查此次舞弊案。 一時間,滿京嘩然。 因為要徹查此次舞弊案,那些去買了考試試題和答案的,無不惴惴不安,季道淮則慶幸起自己沒能參加這次考試來,不然,他也買了考試試題,被抓到,再不允許參加科考,他這一輩子可就完了。 在京里已經(jīng)出動禁軍抓捕舞弊案嫌犯的時候,季道淮跑回了文殊菩薩廟巷子的住處去。 發(fā)現(xiàn)侄子居然還在睡大覺,他就沖進(jìn)了他的臥室里,一把將他從溫暖的床上抓起來,道,“呆子,你快起來。” 季朝宗迷迷糊糊爬起來,說,“十三叔,什么事?” 季道淮看了看房門口,又跑去將門關(guān)了,才又沖到季朝宗的床邊去,壓低聲音說,“你說五哥之前來探望我們的時候,說過讓我們這次考試求穩(wěn)的事情,是不是?” 季朝宗點(diǎn)點(diǎn)頭,“嗯,五叔的確說過。而且我覺得他是專程來這么說的。” 季道淮一拍手,道,“這就對了。” 季朝宗看他這樣子,就問,“是科考出了事了嗎?” 季道淮盯著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這次科考舞弊案被揭發(fā)了,朝廷要嚴(yán)懲,考試這才剛完,已經(jīng)在開始到處抓人了。這么一想來,我和你第一堂考試時睡過頭又拉肚子,就像是天意如此。” 季朝宗不是個傻的,在他從季道淮那里知道,有人買到了這次會試考題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次是要出大事的。 要出大事不在他的驚訝范圍之內(nèi),讓他驚訝的是,季大人幫了他們,而且顯然是季大人知道內(nèi)情。 季道淮也不是個傻的,所以他說完了那句話,沉吟片刻,又對上季朝宗的眼睛,他心里也有了一個猜測,于是嘀咕道,“這次,是攤上大事了。” 他說著,就讓季朝宗起床,說,“快起來,咱們收拾收拾,去五哥府上拜會。” 季朝宗說,“五叔恐怕忙著呢。” 季道淮說,“那也得趕緊去,應(yīng)該能得一些消息。再說,那個考卷,我也是買過的,雖然我沒能去參加考試,可也買過了考卷,就怕出事,咱們還是先去他府上探聽消息地好。” 季朝宗只好起床陪他一起往季大人府上去。 70、第五十三章 在季朝宗和季道淮來小喜鵲巷子的季府時,季大人和季衡都還沒有回來。 許氏雖然是身處內(nèi)院,但是因為時刻關(guān)注著這次鄉(xiāng)試,所以也是在鄉(xiāng)試結(jié)束,朝廷居然出動了禁軍抓人時,她就得知了消息。 族中小叔子和侄子前來,許氏想了一想,就讓在前院招待了他們。 她不知道兩人沒能參加會試的事,還以為兩人是參加了,所以考完來拜見季大人,是有事。 季朝宗和季道淮對許氏行禮問了好,季道淮就說,“叨擾了嫂嫂,不知五哥何時能回來。” 許氏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卻是不知老爺?shù)氖虑榈摹K袝r候回得早,有時候又回得晚。你們?nèi)羰怯惺拢梢粤魝€信在這里,老爺回來了,我也就讓他看著處理。” 季道淮說,“那咱們等著五哥就是,怕是要勞煩嫂嫂了。” 許氏說,“是一家人,有何勞煩的。不知你們可用過膳食了,我讓廚房準(zhǔn)備些個。” 許氏吩咐了讓準(zhǔn)備兩位客人的飯菜后,她不好多待,讓仆人伺候著,自己也就從前院往后院走了。 沒走幾步,聽到了車馬院里的聲音,她其實在擔(dān)心著季衡,最近這段時間,季衡同季大人都有些神經(jīng)緊繃,且季衡總被季大人叫去前院說話,她就知道皇帝這里是要出什么大動作了。他不擔(dān)心季大人,就只是擔(dān)心兒子,怕他小小年紀(jì),在宮里可不要出了什么事。 她沒回后院,直接往車馬院子來,到了果真看到是季衡回來了。 雖是二月中旬了,但是天氣還是透著冷,季衡裹著寶藍(lán)色的披風(fēng)從馬車上下來,許氏就接了上去,道,“我兒,今日怎么回得如此晚。” 季衡對他笑了笑,說,“是朝廷里出了點(diǎn)事,皇上留著咱們在宮里,此時才讓我們回來了。” 許氏上前來拉住他的手,說,“趕緊跟娘進(jìn)后院去,給我好好說說。” 季衡無奈說,“其實也沒什么事。” 兩人一起進(jìn)了許氏的房里,許七郎在這里等著季衡回來,正在和丫鬟荔枝玩華容道,看到季衡進(jìn)來,他就笑著起身說,“你怎么今日回得這么晚,咱們都等你用膳呢。” 季衡脫了披風(fēng),說,“你們吃也就是了,今日宮里有點(diǎn)事才回來晚了。” 許七郎也是個消息靈通的,在許氏還沒有問話的時候,他已經(jīng)湊到了季衡的跟前去,低聲問,“聽消息說是這次春闈出了很嚴(yán)重的舞弊案,考試還沒結(jié)束時,已經(jīng)開始查了,考試一完,不少人就被抓了,這是怎么回事呢。” 這個案子,是皇帝去年就開始謀劃了,也是去年江南鄉(xiāng)試舞弊鬧得很難看,但是那是吳王控制之下的地方,朝中李閣老當(dāng)時又和吳王沆瀣一氣,皇帝自然是完全沒法管的,于是倒不如今年將會試舞弊案鬧大,順便由此攪渾一灘水,拔除一些人,也算是皇帝為親政而做的第一個準(zhǔn)備吧。 雖然季衡對此案是全程布置參與,此時在許七郎和許氏跟前撒起謊來也是絲毫不露端倪,不緊不慢說,“這個我怎么知道,恐怕要等父親回來,問父親了。不過父親主事刑部,想來最近有得忙了,今日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不回來也說不定。” 他說不知道,許七郎也只好不問了,許氏則說道,“他不回來,也得讓人去問一問,看他要不要厚衣裳,送些吃的去。這也就罷了,族里的季十三和朝宗都還在前院等著他呢。” 季衡聽到這兩人,就說,“他們來了?” 許氏點(diǎn)頭,“是啊,剛來不久,恐怕是剛考完就直接過來了。” 季衡愣了一下,“母親,那我去看看他們吧。你派個人去問問父親那里有需要什么倒是好的,不過要是已經(jīng)不讓和父親里外通消息,那就不用再去問去管了,我看這次這個案子,不會簡單放過的。” 許氏也知道官場查案的忌諱,應(yīng)了之后又說季衡,“他們想來這時候在用飯,咱們也先吃了你再去,又不是什么急事。” 季衡看自己不吃,許氏同許七郎也不吃,便只好應(yīng)了,先去洗了手臉,換了一身衣裳,又坐下來用了晚膳,這才往前院去見季朝宗他們了。 這時候,季大人是果真還沒有回來的,而且許氏派去衙門詢問的人,也沒問到什么消息,說衙門已經(jīng)有很多兵士把守了,不讓里外互通消息。 由此可見,這次朝廷處理事情,倒是十分麻利。 季衡在前院待客的廳里給季朝宗和季道淮見了禮,雖然季衡是小小年紀(jì),兩人在他跟前倒不敢太托大,季朝宗甚至起身同季衡回了禮,然后才又各自坐下了。 季衡說道,“十三叔,大兄,據(jù)說這次科考出舞弊案,結(jié)果不作數(shù),你們恐怕還要再在京里逗留一段時日了,說不得皇上同閣臣們會另定日子,再考一次。” 季道淮說,“這次不作數(shù),我同朝宗也是不虧的,咱們之前吃錯了東西,腹瀉了一日,沒能參考。” 季衡故作驚訝,“居然出了這種事,看來出了舞弊案對叔叔和大兄你們來說倒是好事,之后還可以再考一次補(bǔ)起來。” 季道淮笑了笑,說,“季衡,你是在皇上跟前做伴讀的,可知道什么消息不。這次的案子,據(jù)說是皇上出面處理,是真是假?” 季衡說,“之前李閣老同侯府互相攻訐,吵得不可開交,這次出了科場舞弊案,兩方估計都脫不掉干系,歐陽大人將案子直接報告給了皇上,皇上怎么好不出面主持此事。皇上出面主持此事倒是好的,至少皇上年幼,會寬大為懷,給一次恩科再考一次就是了。若是京里逗留士子能夠上聯(lián)名書要求皇上處理此事,這對皇上,對天下士子來說,都是好事。” 季衡話說得很明白了,季道淮又是十分會專營的,他自然明白要怎么去做。 季大人為查這次科場舞弊案案,連著四天沒有回府來,在第三天上,才有兩個兵士來季府,讓季府給收了保暖衣裳給送過去。 京城里的士子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惶惶恐恐了幾天之后,有幾百人聯(lián)名上書,要求皇帝親政處理此案。 皇帝雖然也參與了此案處理,之前卻是坐在文淵閣里聽匯報,士子們聯(lián)名上書之后,閣臣也不好不讓皇帝做決定。 于是皇帝也毫不客氣,說要將去年的江南鄉(xiāng)試舞弊案也要翻出來徹查。 科場舞弊案這一查,涉及的人不可謂不多,先還只是科場里的士子被抓,后來還抓了不少官員。 一時官場是人心惶惶,京城里局勢混亂不明,但是有一個跡象卻是越來越明顯了,那就是皇帝開始掌權(quán),還有不少官員已經(jīng)是直接站在皇帝這一邊了。 時間到了三月下旬,京城里早就暖和起來了,野外綠草如茵,樹木也蔥綠起來,楊柳沿著河岸,招展著如煙綠葉。 經(jīng)過了一個多月時間,科場舞弊案雖然抓了不少人,但是卻沒有查出結(jié)果,誰泄露考題不能確定,有人說是李閣老府里有人泄露的,但是無論怎么審問,對方矢口否認(rèn),也有說是周大人這邊泄露的,但是也沒有結(jié)果。 皇帝說不希望有人受冤,于是就只好繼續(xù)查。 之前說要重考一次的事,因為遲遲沒有查出這次舞弊案最初從何漏題,重考之事也就沒了著落,皇帝在同內(nèi)閣商議之后,決定推遲到明年再考,并且從國庫里撥出銀子,給逗留京城的士子補(bǔ)貼。 四月初,太后的鳳羽宮旁邊的花園里的牡丹開得正好,里面有幾十個品種的牡丹,有十幾位花匠供職于此照料這些牡丹,牡丹是太后最愛的花,在牡丹開放的時節(jié),她最喜歡流連在這牡丹園里,就像是她可以吸收這些牡丹的精氣,也能永葆這份雍容華貴的美一般。 楊欽濟(jì)這日下午逃了學(xué),躲在花園里發(fā)呆。 他想回家去,只想回家去。 他看出來了,皇帝根本不是傳言那樣的單純無能,反而是他太有能力。 楊欽濟(jì)最近看到皇帝就覺得怕他。 楊欽濟(jì)畢竟是王府里長大的,還是有些政治遠(yuǎn)見。 他父王想要入京當(dāng)皇帝,只怕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