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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天后我覺醒了血脈 第4節

    吳青陽也終于回過神來,他將竹椅搬回屋內,看著陳云起將少女放下,她手上傷痕看起來很是可怖,剛剛發生的事,真的不是錯覺。

    “她到底是什么啊……”吳青陽訥訥道。

    會被陽光灼傷的,難道是鬼?

    陳云起只沉聲回了句:“不知道。”

    或許是鬼,又或許是什么山精妖魅。

    對于二人的話,少女毫無反應,那雙黑眸望著前方,仍是全無光彩。

    吳青陽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也未曾得到什么回應。

    “她難道看不見,也聽不見?”吳青陽望向陳云起。

    “或許。”陳云起仍舊是那副木訥神情。

    吳青陽此時卻是有些同情少女了,就算她是鬼,既聾又瞎未免也太可憐了。何況連陽光也不能見的鬼,應該也沒有什么害人的本事,他心中的恐懼頓時少了許多。

    目光落在少女手上灼傷,吳青陽不免覺得抱歉,如果不是自己心血來潮要推人出去曬太陽,她也不會又受傷。

    他在袖中摸了摸,掏出兩枚果皮微黃的杏果塞在少女手中,權當道歉。

    “老杏樹結果了?”陳云起有些奇怪,如今不過三月,尚是杏樹花期,結果應該在六月后才是。

    吳青陽又拿出兩枚杏果,分了他一個,剩下的拿袖子隨意擦了擦便往嘴里送,一邊吃一邊回答他的問題:“是啊,今早我起來一看,不僅杏花提前全開了,枝上還結了果子。”

    不過也就這么幾個,吳青陽嘗了兩個覺得味道不錯,把剩下的也都摘了來與陳云起分。

    杏花里多杏樹,這杏果也就不值錢,里中那棵老杏樹無主,結了果誰摘了便算誰的。

    陳云起拿水隨意沖洗了兩遍,三兩口就將杏果吃了。

    雖然不是果期,吳青陽摘來的杏果卻沒有絲毫酸澀滋味兒,只有一股難以言說的甘美,讓人口舌生津。

    對此,兩人也沒有多想,只以為是今年雨水足日頭好的緣故。

    又同陳云起扯了幾句閑話,吳青陽便趕回藥鋪去了,他是借著為人送藥順路來看看的,若是再耽誤一會兒,恐怕要被他師傅罵了。

    在他離開后,陳云起沉默地盯著竹椅上的少女,良久,沉聲問道:“你是誰?”

    少女沒有回答,像是什么也沒有聽到。

    屋內的氣氛有些沉凝,又過了許久,沒有得到回答的陳云起才抬步走出門去,將幾件衣物浣洗干凈。

    將布衣晾曬在陽光下,他又挑起水桶出門打水。

    一日間,陳云起都沒有什么閑下來的時候。

    廳堂中只剩少女一人,那雙恍如深淵的瞳眸中似乎有光彩掠過,少女微微仰頭,天地靈氣匯聚而來,她身上灼傷在瞬息之間便恢復如初。

    你是誰?

    少女垂下眉眼,看著庭外日光,神情只見一片木然,如同泥雕木塑出的精致傀儡。

    她從前有個名字,叫姬瑤。

    第四章

    姬瑤是魔族九幽氏存留在世的最后血脈,不過她并未繼承這個姓氏。

    魔族生于九幽,是以被眾多魔族奉之為主的魔君一脈便稱九幽氏。后魔族于神魔大戰中落敗,九幽氏血脈皆戮于神族之手,唯一活下來的,只有當時魔君剛出生不久的女兒。

    當麾下部屬將還在襁褓的嬰孩帶上九霄時,恰有姬氏一族向帝君獻上美玉,姬瑤因此得名,被其交與姬氏撫養,與姬氏少主姬重明定下婚約。姬瑤每思及此,都忍不住慶幸姬氏送上的是塊美玉,而不是什么杯盞碗碟。

    神族并不需要一個能叫魔族歸心的九幽氏帝女,她能活下來,只是因為神族需要一個能名正言順掌控魔族的傀儡。所以作為魔族帝女,姬瑤自幼修行的卻是神族功法。

    神魔兩族身體殊異,神族生來開辟紫府黃庭,而魔族引煞氣入體,修行之法大相徑庭。姬瑤修神族功法,需在體內憑空生造紫府黃庭,經數百年方得登仙。

    只是她一身仙骨,在姬重明一箭之下寸寸碎裂,數百年苦修就此付諸流水。

    便是如此,跳下墮仙臺的姬瑤還是活了下來。

    不過活是活著,也只是剩一口氣,茍延殘喘罷了。

    她體內仙骨早已碎了個七零八落,黃庭紫府也幾近湮滅。

    這般傷勢,姬瑤原本應當寂滅于墮仙臺的罡風中,但陰差陽錯之下,仙骨碎裂的同時,她體內被封印的魔族血脈得以覺醒。

    便是靠著覺醒的魔族血脈,她才能吊著一口氣沒死。

    不過這口氣也撐不了多久,因為,而今要姬瑤死的,是天命。

    她原本應當作為九幽氏帝女被永囚于鎮魔塔,卻強行違逆天命,決然跳下墮仙臺。

    但所謂天命,又如何是輕易能夠違逆?

    姬瑤眼下不過靠著體內殘存的力量茍延殘喘,已然成了連天光也不敢見的孤魂野鬼。

    但她未曾對自己的選擇有過絲毫悔意。

    姬瑤的確很想活,卻無意做天命意志下被cao控的棋子。

    至少現在,她也還沒有輸。

    天命要她死,她卻偏偏要好好活下來。

    日頭偏斜,黃昏時分,陳云起才背著兩捆柴走過石橋,少年額上滿是汗水,他低著頭沉默向前,安靜得像塊石頭。

    “陳云起!”

    走入杏花里不遠,少女帶著幾分稚氣的嗓音便自一旁傳來,陳云起抬頭,對上蟬衣盈盈笑著的臉。

    她身邊圍著三五總角之年的頑童,正從錦囊中取了糖塊分給他們。

    景弈雖獨自一人住在杏花里,無人知他父母來歷如何,卻是從來不缺錢的。蟬衣作為他的侍女,尋常鄉戶人家難得狠下心來買的飴糖,對她來說不過是可以隨手散于眾多頑童的微末之物。

    陳云起對上她的目光,沒說話。

    還是蟬衣主動開口問道:“你昨日救回來的人怎么樣?用不用我同少爺說一聲,為她從縣中請個大夫?”

    陳云起只說:“不用,快死了。她也沒錢還你。”

    蟬衣抽了抽嘴角,不知說什么才好。

    陳云起見她不說話,又問:“還有事嗎?”

    沒有他要回去了。

    蟬衣也沒了與他多說的心思:“你走吧。”

    于是陳云起便背著柴繼續向前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蟬衣若有所思,難道真是她多想了?

    陳云起不知她心中所想,回到小院,他卸下背后柴火,又重復起一日又一日的劈柴動作。

    夜色完全降臨前,小院中的劈柴聲終于停了下來。

    臨睡前,陳云起掌著燭火站在廳堂門口,遠遠望著躺在竹椅上的少女,面上不見多少表情。

    少女雙目之中一片空茫,躺在竹椅的身形自始至終都不曾變過。

    一陣風吹來,燭火搖曳,陳云起的神情在月色下顯得明滅不定。

    最終,他還是什么也沒有做,手執燭火走入自己房中。

    第二日一早,安靜的杏花里便漸漸喧鬧起來,今日正是杏花里每十日一次的小集。

    不僅杏花里,附近鄉里的百姓也都會前來。

    陳云起一身布衣草鞋,混在人群中很是不起眼,耳邊叫賣聲不斷,都未叫他停下腳步,直到前方出現幾個魚簍。

    見了陳云起,擺攤的中年男人露出點兒笑意:“云起,又來買魚啊。”

    陳云起嗯了一聲,雖然相識多年,態度也不算熱絡。

    中年男人知道他就是這般性情,也不為他的態度生氣,口中只問道:“還是要條二兩的鯽魚?”

    陳云起點頭。

    每十日的小集,陳云起都會來買上一條二兩重的鯽魚。

    對于鄉野人家而言,鯽魚熬湯算是不錯的補品,父母過世后,陳云起帶著meimei過得很是艱難,但不管如何困窘,他都會設法擠出這一條鯽魚的錢。

    于是這樣的鯽魚湯,陳稚喝了許多年。

    而在她離開之后,陳云起也還是會在每十日的小集上買下一條二兩重的鯽魚。

    這些年下來,賣魚的中年男人也清楚陳云起的習慣,沒有再多問,挑了一條頗為精神的鯽魚上稱。

    “二兩一分,便算作你二兩吧,給三枚錢便是。”魚販道,“對了,我昨日還摸了只老鱉,燉湯也是大補,你肯要,一共五枚大錢,饒給你。”

    老鱉不好料理,卻是沒什么人買,他也是抱著試試的心態才同陳云起說。

    不過顯然,平日一枚錢也不肯多花的陳云起,是決計不會多出兩枚錢買下這沒二兩rou的老鱉。

    魚販也不覺得意外,看來只能拿回去自己燉了。

    在陳云起從衣袖中掏錢時,身旁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將這老鱉給我吧。”

    賣魚的中年男人抬頭,只見青年一襲墨藍錦衣,含笑看來,通身氣度不凡。

    他顯然不是杏花里的人。

    一看便是大主顧啊!魚販搓著手,臉上堆起討好的笑。

    青年也沒有多言,徑直從袖中取出一片金葉子,魚販的眼睛立刻看直了,他賣三年的魚也未必能攢下這么片金葉子!

    金葉子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目光輝,引得陳云起也不由多看了兩眼。

    視線上移,他對上了青年目光,青年臉上笑意未改,氣度高華。

    “貴人您要什么?”魚販殷切開口。

    青年放下那枚金葉子,指向老鱉,不疾不徐道:“將它給我便是。”

    這一枚金葉子,他就只打算買只老鱉?魚販有些不敢相信,但青年的確只要那只老鱉。

    魚販連忙拿草繩將老鱉捆了,殷勤地遞給他,而后才取過金葉子。看了又看,魚販猶自還有幾分不敢相信,最后將金葉子放在嘴邊咬了一口。

    是真的金子!魚販臉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