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早知道,就不該帶老師進來了,但現在后悔已經晚了,他沒想到謝春溪跟越澄波過不去,竟會禍水東引,跟長明過不去。 宋難言又急又怒,這不僅是不把長明當回事,更是完全沒將他放在眼里。 金闕道宮掌教,堂堂宗師,竟與無名散修過不去,而他這一擊,起碼用上七八成靈力,尋常高階以下的修士根本無法抵擋。 千鈞一發,任何人想要阻攔已是不及。 眼看寢宮就要血濺三尺,萬千劍光卻忽而一收,仿佛天光瞬間垂下夜幕,萬籟靜寂無聲,有形之物化為無形。 當啷! 謝春溪手中神兵,竟斷為幾截落在地上。 再看長明,束手而立,神色如常。 “動輒要人性命,金闕道宮都是如此么?今日給我徒弟一個面子,就不在這里殺人了,否則以我從前的脾性,謝掌教今日恐怕走不出這里。” 他淡淡一笑,眉目毫無凌厲,語鋒卻如利劍穿心。 謝春溪面色慘白,連退三步。 宋難言看著自家老師,微微張嘴,頗有些大開眼界的震驚。 至于其他人,也都是一臉意外。 方才枯荷出言試探,也只是覺得對方有些可疑,卻沒想到此人居然出手就將一名宗師震懾了。 那他實際修為,恐怕稱得上深不可測。 “技不如人,無甚可說的,太后陛下有道友這樣的能人在,必能逢兇化吉,我就不在此地獻丑了!” 謝春溪慘淡道,他甚至不想去問對方師承來歷了,轉身欲走。 “慢著!”越澄波豈能讓他說走就走,“謝春溪,你若是心里沒鬼,急著跑什么!” 謝春溪沉下臉色:“憑你也想攔我?” 他身后響起長明的聲音。 “謝掌教方才有句話沒說錯,害皇帝離魂的兇手,正是皇帝身邊的人,也就是說,在場諸位之中,必有妖魔化身。”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若不是長明方才露了一手,大家幾乎要以為他在說瘋話了。 在場都有誰? 長明,宋難言,四位宗師,皇帝,兩名近侍,另有兩名高階修士,以及,太后。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小劇場: 宋難言:老師這個逼裝得真是…… 長明:? 宋難言:讓我差點嚇沒魂兒了。 狼人殺開始→_→ 第55章 還真挺爽的! 帝都上空,烏云從未如此密布。 霧沉沉的,卻始終下雨,不過這并不影響百姓的日常生活,這幾夜比平日更要熱鬧許多,浣秋節帶來的喜慶經久未散,東西坊照樣燈火通明徹夜未眠,據說樂坊還多了不少照月來的客人,一擲千金,毫不吝嗇,都說照月多富賈,此言名不虛傳。 在歌舞升平的夜色掩護下,黑氣悄無聲息在云層中彌漫流逸,融入其中,不被任何人察覺。 滴答,滴答。 黑氣從井里冒頭,從流動的狀態逐漸變為人形,身上還淌著水。 水滴落在青石板上,一點煙氣冒出,了無痕跡。 井前這間屋子,是本城最大樂坊的后院。 琵琶聲嘈嘈切切,劃撥的卻不是多愁善感的哀曲,而是快活曼妙,花團錦簇。 衣著暴露的舞女隨曲起舞,跳的是西域胡旋,手鐲腳環跟著琮瓏作響,為身體平添悅目可愛。 客人們推杯換盞,酒rou香氣在屋中蒸騰,進門上菜的伙計聞上一口,差點也跟著醉醺醺。 紗緞從光潔肩膀滑下,引來眾人又是一陣恍惚喧嘩。 在這樣的氛圍中,黑氣從窗戶縫隙逸入,在氈墊下游走,循著氣息找向讓它覺得最適合寄居的人選。 半裸的舞女,彈奏琵琶的樂師,醉眼迷離的酒客,面露歆羨的樂坊送菜伙計。 紙醉金迷的小半個洛都百態,幾乎盡在其中。 每個人似乎都很有價值,黑氣竟有些猶豫了。 云未思盤坐靜修。 他雙目緊閉,周身浮現一層淡淡白光。 這是他們幾人在洛都置的宅子,方便臨時落腳,比在客棧住宿更要靈活許多。 長明去宋府了,至今未歸,許靜仙和方歲寒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各有要做的事情。 此處臨近東坊,又是居民區,鬧中取靜,夜晚還能聽見遙遙傳來的琵琶聲。 這是他在九重淵里沒有聽過的靡靡之音,許久以前,他也曾身處這樣的繁華人間,錦衣玉食,無憂無慮,卻恍如隔世。 近來他時常夢見從前的事,其中又以與長明的最多。 夢中對方時常是冷酷嚴厲的,對他要求幾近完美苛刻,但夢中的云未思心態也隨著時間不斷變化,從最初滿心仇恨,到被cao練得精疲力盡每天倒頭就睡,無暇再思考報仇雪恨,再到崇拜強者,一心求道。 前塵過往,點點滴滴,在夢中逐漸浮現。 他修無情道,卻越修越回去,未能及時斬斷那一點牽絆,結果寸草猶在,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云未思忽然睜眼! 他幾乎沒有猶豫,身形一掠就出了門窗,飄向屋頂,又循著瓦當飛向另一座屋子。 夜色中,俗世間的狂歡絲毫沒有絆住他的步伐。 云未思身形極快,尋常人抬頭亦只能看見一道白色身影,只當自己眼花了。 唯獨他自己知道,在前面的東西比他還更快! 是一道魔氣。 淺淡無塵,從窗外掠過,卻瞬間被他捕捉到。 他對魔氣的嗅覺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從城內到城外,不過片刻工夫。 眼看魔氣大有逃逸而去的架勢,他直接飛劍出鞘,直接穿透過去,將其牢牢釘在前面的樹干。 樹干驀地冒出煙氣,須臾化為灰燼,連帶魔氣也都消散無形。 云未思手腕微動,春朝劍即刻回到手中,他動作未停,手捏劍訣分作八道劍光同時向周身八個方向疾射而出。 劍光如電,燦若霓虹。 其中一道劍光倏地半途頓住,而后爆開,炸出輕笑的人影。 “上天有好生之德,云道尊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可是傷了我一片好心!” 男人藍袍廣袖,頗有些飄逸的風采。 若忽略他方才混在魔氣中的行跡,幾乎就是帝都文館那些隨處可見的文士打扮了。 云未思:“是你?” 男人挑眉:“你記得我?” 云未思:“我見過你。” 面目熟悉,依稀有些印象,應該是在很久以前打過交道,但云未思的記憶里,關于此人的信息很是模糊,說明曾經的交集也只是萍水相逢,沒有太多關系。 對方笑道,搖搖扇子,帶起一陣香風。 “素來是只有宗師以上修為的人,才能入得你眼,彼時我不過是無名小卒,怎能勞云道尊惦記?” 他一說話,反是勾起云未思更多的記憶牽連。 云未思:“是你,當年跟在江離身邊的小道童。” 對方有些訝異,似乎沒想到云未思真能想起來。 “不錯,是我,想必云道尊還不知道我的名字,自我介紹一下吧,敝人姓蕭,名藏鳳。” 這個名字終于讓云未思的眼神有所變化。 “當日七弦門劉細雨的死,與你有關?” 蕭藏鳳笑道:“不能說有關,我只不過放了個引子,殺他的人也不是我。正如今日,我將云道尊引到這里來,也不是為了與你動手,恰恰相反,我對云道尊仰慕已久,若非立場所限,你我也許可以成為惺惺相惜的論道之友。” 云未思不語,春朝劍霎時飛向對方,卻在抵達蕭藏鳳身前半寸時,被無形之物阻擋,生生反彈回來。 再看腳下,一圈紅紋隱隱發光,正好將云未思圈起來。 “江離讓你困住我?你以為自己能做到?”云未思淡淡道,不是反問,而是輕蔑的否定。 蕭藏鳳嘆了口氣:“我修為不過宗師,比起你,自然是遠遠不夠的,師尊將你困在九重淵,原想讓你靜心修煉,為六合燭天陣護持,沒想到九方長明出現,險些壞了師尊的大事。云道尊,我無意與你為敵,反倒是你,無情道大功將成,只因一個九方長明,就方寸大亂,前功盡棄,值得嗎?” “你們的目的是什么?江離身為萬劍仙宗宗主,地位不啻人間至尊,他還想求什么?長生?成仙?與妖魔勾結,沒有辦法得到他想要的那些,他就算成魔,也無法永壽不老。” 云未思目光灼灼,似乎非要逼出一個答案。 事實上這也是他與九方長明曾經討論過卻未能得到結論的困惑。 若說司徒萬壑為了復活親人,還會跟著江離去干這些事,那么萬象宮,那個號稱天文地理無所不知的地方,為何也會被江離所蠱惑? 云未思與江離相交不多,無從說起,長明與江離此人,卻有過幾次合作的經歷,對江離評價頗高,但以他的博聞廣記,竟也想不通江離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么。 “萬劍仙宗之中,曾出過得道飛升的人。”云未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