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此時的他已經不是張暮的模樣,褪去人皮后他身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鮮紅皮膚,凹凸不平,額頭生角,雙目血紅。 這哪里還是人,分明是妖魔! “現在諸位知道我沒有騙人了吧?妖魔化人,殺害悲樹,所圖為何,是為七星臺之主,還是為七星臺的神兵寶物?” 金光緩緩消退,長明從其中現身。 手里的琉璃金珠杖完好無缺,他自己也神色平淡安穩如常。 沒有受傷,沒有缺胳膊斷腿,一身衣裳干凈整潔,除了發髻有些凌亂,幾縷垂落鬢邊。 “今日他能殺害悲樹大師,明日他就能對其他人下手,妖魔不死,人則永無寧日。” 長明無須多言,他避開張暮一擊,借力躍至屋頂,碰巧就落在許靜仙身旁。 琉璃金珠杖揮掃,助許靜仙將人逼退,拉著她退至另一處高臺。 許靜仙咦了一聲。 “你的身手,好似比先前強了些!” 說罷她又有些不高興。 “該不會,你之前藏拙,故意看我笑話吧?” 長明:“仙子怎會作如此想,我對你一片真誠,只是剛剛與張暮交手之時,托琉璃金珠杖的福,境界突破了。” 確切地說,是他練的執玉念月突破到了第五重。 這門心法雖然可以令修為在短時間內突飛猛進,可也沒有進展快到幾日之內就連升幾重的程度,之所以會這么快,主要還是剛才憑借琉璃金珠杖之助,加上張暮的步步緊逼,絕地求生,柳暗花明。 許靜仙疑惑:“你不是散修嗎,琉璃金珠杖是佛門之物,你怎會修煉之法?” 長明無意多言:“一通百通,殊途同歸。先撤!” 許靜仙很快知道他的先撤是什么意思了。 張暮露出妖魔本相之后,根本就不需要長明拼死抵擋,張暮也沒機會再追殺長明。 大部分修士已經紛紛出手,想將他合圍絞殺當場。 七星臺上,一時法寶齊出,光彩耀目。 刀槍劍戟,綾盤刃鈴,在這些法寶的威力下,張暮幾無生路。 多少各懷鬼胎的人,有了暫時的共同目標。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不僅僅是掛在口頭的一句話。 五十年前,六合燭天陣失敗,妖魔流竄人間,因此造成不少屠村屠城的慘事,便連修士也無法幸免,后來各方修士聯合起來對抗過一回,又有了九重淵,昔日慘敗成為過往,記憶逐漸模糊,甚至有少數妖魔混跡人間,誕育后代,但在面對強大丑陋原形畢露的妖魔時,眾人依舊下意識會站到對立面去。 但在所有人的圍攻下,張暮居然不見頹勢,反倒越戰越強。 褪去人皮的他仿佛也撕開加諸身上的禁制,力量暴漲,在許多法寶的威壓之下,依舊爆發強悍。 一把飛劍當頭貫下,卻生生懸停在張暮頭頂半寸處,無論御劍的修士如何使力,也無法讓劍再往下半分。 許靜仙一經脫身,立馬拽著長明逃得遠遠,躲在角落里觀戰,絕不肯再上前摻和半步。 見此情景,她也跟著緊張得嘶一口氣。 “你說這么多人,該不會制服不了他吧?” 等了一會兒,沒見長明回答,下意識扭頭,卻見對方靠著柱子,眼睛半合不合,眼看就要歪倒,忙哎呀出聲,伸手扶住。 “不是說剛突破了境界,怎么反倒更弱了!” “你方才看見云海了嗎?”長明不答反問。 他的氣息有些虛弱,剛才耗損心神過甚,剛突破境界不能為他帶來多少益處,反倒透支了體力。 許靜仙奇怪:“沒有,他不是與你一起么?” 長明一聽這話就知道,云海消失得很徹底。 正如他來時無跡可尋,去時也同樣縹緲無蹤。 “他到底是誰?跟你有何關系?” 許靜仙咄咄逼問,她覺得長明一定比她知道更多。 長明嘆了口氣:“如果我說他是我徒弟,你信嗎?” 許靜仙:……我一個字都不信。 長明反問:“那你覺得我跟他是什么關系?” 許靜仙想起兩人狀若親密的情形,遲疑道:“反目成仇的道侶。” 長明:??? 對話進行不下去了,不知道是被氣笑了還是舊傷復發,他又一口血吐出。 許靜仙氣急:“少給我來這套!你到底為何會與張暮對上的,是不是也跟云海有關?你就不能軟下點身段,跟他和好,從他口中套點消息,助我們脫身嗎!” 長明頭一回覺得跟這個女人完全無法溝通。 “能不能扶我去更安全些的地方,待我休養療傷再說?” 許靜仙正要開口,卻見張暮那邊變故忽生! 在眾人圍攻下,張暮步步退卻,似已窮途末路。 他渾身上下鮮紅淌血,卻很難讓人辨出到底是鮮血還是他原本的膚色。 形容可怖,舉止異于人類,已經足夠構成他今日斃命于此的理由。 至于殺害悲樹也好,追殺長明滅口也罷,那不過都是順帶。 張暮面容猙獰,怨恨掃視眼前參與圍殺他的所有修士。 與他目光相接者,不由心頭一突,移開視線。 從未有人見過如此血海滔天的怨恨與邪惡,就像nongnong血腥,鋪天蓋地,夾雜殺戮仇恨沉淪墮落,帶著不消滅一切決不罷休的氣勢。 這個妖魔必須死! 幾乎在所有人心中,這句話同時浮現。 但張暮還是沒有死。 他逃了。 就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各路人馬的圍剿下,忽然有一名修士捂住雙眼發出慘叫,連連后退,他手中的法寶也倒戈相向,直接將他腦袋從脖子上割走,血濺三尺! 眾多法寶臨時組起的陣法出現一絲空缺,哪怕只有一絲,張暮也立時抓住機會,沖出縫隙。 臨走前還長槍橫掃,又帶走兩條人命。 “不好,快走!” 長明忽然抓住她的胳膊,不讓許靜仙繼續看戲了。 “去哪兒?”許靜仙莫名。 “七星臺其實是一處陣法,張暮要毀了這里!” 話音方落,腳下劇烈震動,一時天旋地轉,磚石裂痕很快擴大,蔓延布滿整片石臺。 許靜仙看見不遠處的宮殿屋頂開始倒塌。 這些宮殿都是七星河歷代占據者一代代建造起來的,所用均為萬神山九重淵的石料,堅固性是外面尋常石頭所不能比擬的。 她甚至能感覺到周身靈氣以rou眼所見的速度開始流失。 遙遙的,一團團灰霧穿過云層高山,飄忽而來。 許靜仙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七星臺竟已是黎明。 天色蒙蒙發亮,橘黃朝霞明媚流彩。 漫長黑夜終于過去,但迎接所有人的卻不是安然無恙的白天,而是更加可怕的敵人。 “那些尸蟲!螢火尸蟲!”她失聲道。 七星臺結界已被張暮沖破,后者遁逃而去,而那些吞噬一切的螢火尸蟲,勢必也會隨著結界消失,進來尋找新的食物。 這么多的修士,正是它們美味無比的菜肴。 許靜仙那消失半截的紗綾,至今還纏在腰間,她是切身體會過這些尸蟲多么可怖的。 “怎么辦?” 七星臺再大,這些尸蟲也能暢通無阻,他們躲去哪里,也是先死后死的區別而已。 有些修士不知尸蟲厲害,看見灰霧撞過來,居然還出手去打,結果人轉眼被灰霧吞沒,直接連皮帶骨消失得一干二凈。 許靜仙反手攥住長明的手腕。 這么多年來,她面對過無數敵人,也從未像此刻這樣惶然。 因為敵人再強,拼死總有勝算。 但這些尸蟲,無知無感,只要有靈之物,都逃不過它們的魔掌。 凌波峰許峰主,寧可去面對一百個慶云禪院禿驢,也不想跟一只尸蟲打交道。 “去第二重淵!” 她聽見長明如此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與正文無關的小劇場: 長明:請問:我跟云未思哪點像反目成仇的道侶? 周可以:的確是反目成仇了。 孫不苦:云未思的確是學道的。 宋難言:道侶不限男女。 許靜仙:不然你說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