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我為什么要恨?(二)
等我從另一面鏡子里看到自己反射出的背部時,我才終于能體會阿麗亞那番驚叫的緣由了,水煙月這副身體本就嬌弱,稍受一點碰撞,就會青腫半天,更何況是這種痛在肌理的傷。我覺得鏡子里反射出的那個已經不算是人的背了,連“畫布”都不足以形容,因為,我從沒見過這么丑的畫布。一大片紅和一大片紫交錯,從脖頸連接著蔓延到脊椎尾部,背部中間是一片能看到血rou的傷口,這大概是藍錦黎把我按在樹上時,身體與樹體表面摩擦造成的,可以從鏡子里清晰地看到,蹭掉了一大塊皮,連rou與表皮間那些細微的血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還有的肩頭,是有明顯指頭按壓痕跡的淤青,映襯著周邊雪白光滑的膚色,就是一種觸目驚心地可恐。 阿麗亞一邊跟我上藥,一邊在那里默默掉眼淚,不僅是我的背部,我的手腕,大小腿處均有藍錦黎暴行之后的杰作。事情都已經這樣了,抱怨也不能讓身上的痛疼減輕,我只是透過手中那個鏡子一點點將身上的各種傷痕牢牢刻在腦海里,藍錦黎,這種傷痛,我一定會加倍奉還給你的! “曉,王上說,你不會和我們回石國了,可是,你真得要和這樣的壞蛋在一起嗎?為什么不能和我們回石國呢?”上完最后一處藥,阿麗亞收起藥瓶,將傷口出的紗布再小心地整了整,又越發小心翼翼地給我把衣服套上,她才問道。 我苦笑一,我是不能和他們回石國了,但不是我不想,而是根本不可能,這次的事情就是因為我私自出宮違背了藍錦黎的意愿。他又怎么可能允許我離開呢? 我說:“阿麗亞,很多事不是我愿意就可以的。” “只要您愿意就可以!”阿麗亞堅定地說道:“如果您愿意,王上一定會帶你離開這的。” “是嗎?”我低聲喃喃道,格格木現在自身都難保,他又如何有那個能力將我帶離藍錦黎。石國,是格格木的軟肋,就算他念著我們這三年的友情,也不可能為我冒著險的。 “朕不希望,再聽到你跟本王的皇后說離開的事。”我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全然沒有注意到藍錦黎何時來的。又是何時進來的,等我注意到他的存在時,他正冷眼看著半蹲在我面前的阿麗亞。雙目是冷冷的殺氣。 “格格木,管好你的女人,否則,朕不敢保證,某天她的腦袋就不在自己的脖子上了。”藍錦黎故意用石語說的這些話。他就是想讓阿麗亞聽到。 可阿麗亞卻一點都沒有因藍錦黎這番表情和語氣而害怕退縮,她站起身,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甚至張開雙手擋在我面前,做出一種保護的動作,將我護在身后。 “格格木。如果你的女人要一直這么不識相去,就休要怪朕沒給你提過醒。”藍錦黎冷冰冰地掃了眼阿麗亞,對著車外說道。 我皺眉。欲將身體撐起,奈何還是被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折磨,細碎的痛苦呻吟不自覺溢出口,我看到阿麗亞轉身欲扶住我的身體,可她的手才抬起來。身體猛然后退,被一股力量推向一邊。趔趄了幾,險些撞上堅硬的車壁。 藍錦黎的動作伴隨他那一臉擔憂緊張的神情,突然映入我的眼簾。我雖覺得渾身疼痛,但卻對他伸出的手卻異常的敏感,在那雙手掌快要觸碰到我時,我身上突然不知哪來的氣力,猛地一揮手,將那雙近在咫尺的手揮開,力道只狠,車廂里響起響亮的一聲“啪”,就連翻滾的車輪聲都遮掩不住。 “離我遠點,你讓我惡心!”我咬著牙說道,不想再我討厭的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弱勢,剛才那一揮掌,完全是意識地動作,根本沒想過會引起什么樣的后果,等全身又出現那種顫栗般的疼痛,我才知道有些后悔自己剛才的行為。我從來不是個會為了報復別人而傷害自己的人,我從不做這樣虧本的買賣。 “曉,您沒事吧?”阿麗亞很快反應過來,直直沖向我,我扶住她伸過來的手,緊緊抓著,讓自己不會發出痛苦的聲音。我冷眼抬起頭,藍錦黎的手還保持著被我打偏的姿勢,居然就那么呆愣愣地看著我,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一切反應過來。 “格格木,先把你的女人帶走!”怔愣過后,藍錦黎才開口幽幽地說道,語氣卻沒有剛才那樣理直氣壯與跋扈。 但阿麗亞根本就當沒聽到她的話語般,小心地扶著我躺會俯躺在床上,又將我的衣服微微扒開,隔著被子檢查了傷口,她才如釋重負般吐口氣,“還好,沒有裂開。” “謝謝你了,阿麗亞,你也辛苦了一天了,回去歇著吧。”剛才的疼痛,讓我的額際又冒出一抹細細的冷汗,我咬著唇,讓自己的呼吸聽著盡量正常,淡淡地對阿麗亞說道。 “我不走!”阿麗亞甚至連看都沒有看藍錦黎一眼,倔強地說道。 “阿麗亞,出來吧,你也該休息了,要不然,明天哪有精神繼續陪著皇后娘娘呢。而且,就算你不休息,皇后娘娘也需要休息了。”車門外,傳來格格木低沉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雖然知道自己此刻的臉上有多蒼白,我還是擠出一抹淡淡的笑,示意阿麗亞先出去。如果藍錦黎堅持要她離開,她留在這也做不了什么,況且,我不希望她受傷害。 格格木與我的想法是一樣的吧。 平日里,阿麗亞最聽得就是我和格格木的話,如今我們二人難得的達成一致,阿麗亞終是有些動容,又給我理了理被角,終究還是出去了。 阿麗亞一出去,我就將臉偏過去,緊緊將雙眼閉上,當作沒有他的存在。 “你就這么討厭朕?連看都不愿意看朕一眼了嗎?”藍錦黎痛苦的聲音從背后響起,興許是有了前幾次的教訓,他并不敢貿然靠近。 我冷哼一聲,“陛錯了,我不是討厭你,而是恨!” 我聽到身后有矮幾被撞的響動,甚至于連矮幾上那個茶杯蓋轉動了三圈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過了好半晌,車內都沒有絲毫聽到絲毫響動,久到我以為,藍錦黎已經悄悄離去的時候,藍錦黎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他說:“朕朕真得不是故意的,朕只是太害怕了,朕真得是太害怕了,朕怕你會像三年前一樣,就那么消失了,朕真得不能再承受你的離去了!” 那語句中的痛楚與揪心,若是平日里的我,聽著也會有幾分動容,可惜,如今傳入我的耳中,聽著卻是莫大的諷刺與虛偽,從未有過的可笑! 我真得冷笑出聲了,我說:“陛若只是為了說這個,那您可以離開了,我想休息了。” “你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朕叫人準備了血燕粥。”感覺到我在逐客令,藍錦黎又急急地說道。 “不必了,我從來不是那種可以打一棒子給顆糖就忘記疼的人。” 我繼續冷聲道,這話并不是置氣,外面的天已經黑了,算起來,我確實有一天一夜沒有吃什么東西,但是,真得不餓,而且沒有絲毫胃口,我想,我是被身上的疼痛折磨的吧。 “朕” “我不想浪費力氣重復我說過的話。”感覺藍錦黎又要說什么,我冷聲打斷他,眼睛依舊緊緊閉著,也許是藥效發揮了,身上的痛正在一點點消減,若我今晚能安然入睡,那是再好不過了,就不會被疼痛折磨了。 “朕”藍錦黎似乎有其他的話要說,他支吾了幾聲,才慢吞吞地說道:“白天耽擱了行程,天明之前,恐怕是到不了驛站的今晚,恐怕就” 終于有點聽明白他話里暗藏的意思了,我又冷笑一聲:“看來陛沒有準備多余的馬車,是我愚鈍了,竟然鳩占鵲巢,反客為主了,我這就把陛的地方還給陛。” 說著,我又要撐起身體,藍錦黎的聲音卻急切而緊張地響起,我甚至聽到他向前跨近了兩步,“你別動!朕是說,今晚恐怕就要委屈你在這馬車內歇息了,朕就不打擾你休息了,朕就在門口守著,有什么事隨時叫朕。” “等等!” 我突然出聲,感覺藍錦黎還在移動的腳步突然就停了來,快得像是被遙控器控制著一般,我甚至能從他的動作里感覺他深深的欣喜,我在心里冷笑,“您還是不要守在門口了,我怕自己會做噩夢。” 即使沒有親眼看到藍錦黎的表情,也能想象他那副慘白的臉色與僵硬的表情,他的腳步又緩緩響起,簾子掀起的聲音響起時,他又說了一句:“朕安排一個宮女在外面守著,你要想喝水了或是要吃東西,喚一聲就行了。” 沒有回應他,簾子關上的聲音響起,車廂內終于變得安靜,我聽著車輪滾動的聲音,感覺身上沒有那么痛后,我緩緩伸出手,抬起食指,將床內側上緣的車窗微微抵開一個小縫,雖是晚上,外面卻并不顯得黑暗,前后都是齊齊的士兵,每隔一小段距離,就有一排士兵舉著火把,將路面和周圍照地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