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小頭領性命喪黃泉 大丈夫身中荊棘
這本就是不公平的對決。 這本就是一邊倒的對決。 所有半人馬都相信這個羸(léi)弱的人類會死在沖鋒的路上。 所有半人馬都相信頭領只要一招就能結果這個愚蠢的人類,他的頭顱必將被風干,做成供子孫后代吹奏的里拉琴。 黎易依然在奔跑著,他的速度在半人馬頭領眼中簡直不值一提。 半人馬頭領揮了揮劍,破空聲很響。 半人馬頭領跺了跺腳,抓地力很強。 狀若稚雞的人類終于快接近了,很好,只要對著他的脖子輕輕一劃,一切都結束了。 半人馬頭領把長劍放到預判位置,等著黎易自己往上撞。 黎易毫不在意半人馬頭領的長劍,他依然堅定的跑著,鬼刃上的鐵環亂顫,為寂靜的夜色平添不少聒噪。 長劍出手,月夜更添一份涼意。 黎易微調步伐,依然沒能躲過這請君入甕的一劍,原本對準脖子的長劍直接刺進他的右肩。 右肩劇痛,整只右手完全喪失力量,平舉的鬼刃自然向右偏斜。 半人馬頭領正欲抽出長劍,黎易卻用力向前挺進,絲毫不給敵人抽劍的機會。 半人馬頭領急忙挑劍上揚,但黎易死命向下壓劍,劍入骨中阻力堪大,一瞬間竟然無法將長劍抽出,也無法將黎易甩開。 長劍越扎越深,黎易咬著牙,猛抬頭看向半人馬頭領,眼中一抹精光,臉上露出勝券在握的笑容。 “去死吧。” 黎易向前一躍,長劍已完全扎透他的肩膀,倒向右側的鬼刃不聲不響地捅進半人馬頭領的下半身。 進入新時代之后,為了統一游戲體驗,游戲常見的怪物都采用了深藍制定的唯一身體結構標準。 半人馬也不例外。 上身像人,心臟在胸腔中部偏左下方。 下身似馬,心臟位于胸縱隔內,左、右兩肺之間,略偏左。 黎易在進攻之前已經想到這點,所以他才沒有避開那一劍,更利用那一劍鉗制半人馬頭領使其無法脫身,最后水到渠成。 這個計劃之所以能行得通完全是因為黎易以前用類似的方法成功過。 不要誤會,這里說的成功不是在其他游戲中而是現實里。 那年黎易十八歲正準備和心上人結婚,成親之前他們決定去遠方旅行。 在這個時代居民想要更換生活空間是需要申請的,他們費盡心力組織材料,挖空心思推敲詞匯,終于寫出一份漂亮旅行申請書。 申請書先是交到本地大樓友愛部,大樓友愛部覺得申請書內容詳實文彩斐然,允予批準并轉送到更高一級的生活區友愛部。 生活區友愛部仔細檢察申請書的內容,最后給出‘行文理據充分,內容生動活潑’的高分評價,允予批準并轉送更高一級的時區友愛部。 得益于深藍分享的超級計算能力,大多數公民的生活事務在生活區友愛部就能完美處理,所以時區友愛部很少接到這樣的申請書。 時區友愛部反復深入分析申請書,認定該文本不會對社會造成負面影響,同時有促進文化交流鞏固世界大同的正面意義,允予批準并轉送至深藍。 深藍沒有看申請書,而是直接讀取了兩位申請者各方面的數據。經過數據排查,深藍在申請書上蓋章同意,申請結果立刻發送到兩人神經元網絡通知中心。 隨申請結果一同到達的還有5000點特定勞動財富,該財富由時區富裕部統一發放,僅用于購買旅行用品。 黎易用這5000點特定勞動財富購買了往返航空運輸票據以及野外生存工具包,他未婚妻則買了零食、零食以及零食。 在眾多零食的包圍下,兩人搭乘貨運航空工具降落到南半球的第451號生活區。 自2018年那場恐怖的瘟疫過后,人類的生活區就不允許有任何動物存在。但451號生活區是個例外,深藍在此開辟出巨大的空間,利用獨特的環境控制系統改造當地面貌,又從全世界挑選出365對動物放養其中。 正因為擁有大量的活體動物,451號生活區格外引人注目,這個生活區自制的諸多親臨視頻在網絡中心大受歡迎。最受歡迎的自然是熊貓,全世界每天有近百分之一人數加入親臨視頻與黑白雙滾互動。 黎易和他未婚妻是個例外,他們更喜歡馬。 這次旅行就是為了看馬。 兩人一落地就向馬的居住點跑去,他們事先查過資料,451號生活區的365種動物都以華夏居民的身份獲取福利住房,馬就住在航遠站不遠的終極答案街42號院。 42號院占地400平方米,按塑料暖棚馬圈模式建設。院落外是筆直的馬路,馬路兩旁有觀賞性的樹木與植被。 兩人到達時42號院時,一紅一黑兩匹馬在自己的地盤慢慢地咀嚼著干草,這里溫度控制在25度左右,時不時有徐徐清風拂面使人愜意歡喜。 看到此情此景,黎易當下感嘆“我不如它。” 黎易的未婚妻悠道“不必羨慕。下輩子當牛作馬,我拔草給你吃。” 兩人說話已經盡量小聲調,但紅黑雙馬從來沒遇到過陌生人還是受了驚擾。它們一改先前悠然的狀態,直接跨出柵欄向兩人沖來。 馬的速度何其之快,兩個普通人哪里能反應過來,當即被撞飛,黎易只覺得胸前一痛,視線短暫模糊。 跌落在地的黎易不管身上傷勢,立刻呼喊:“淼淼,你在哪?” 黎易的未婚妻弱聲弱氣地回應道:“你壓著我頭發了。” 這句經常在另一種場景才能聽到的話讓黎易心疼不已,他急忙抱起心愛之人向安全地帶跑著。 雙馬豈肯罷休。 一紅一黑兩道影子緊跟其后,黎易內心拔涼,手足無措,方寸大亂。 耳聽得蹄聲越來越近,他用力將未婚妻拋出。 美人落地,黎易也被雙馬撞得狗吃屎。 “老公,老公,你怎么樣了?”黎易的未婚妻躲過一劫,她立刻爬起來向黎易跑去。 黎易內臟受到嚴重顛簸幾欲嘔吐,看到自己心愛的人用自己跑來,連忙制止道:“淼淼別過來,這邊危險,你快把野外生存包找來給我。”剛說完話,嘴里一甜,猛吐兩口鮮血。 黎易未婚妻十分聽話,強忍著驚恐與眼淚在四周搜索起來,剛才被馬撞了之后生存工具包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 黎易捂著胸口艱難起身,兩匹馬緊盯著他,大有再次沖鋒之意。 抹抹嘴角的血,黎易小心翼翼地倒退著,他想退到身后的樹下,有樹擋著總比不加遮掩好上百倍。 退了沒兩步,只聽遠處未婚妻喊道:“找到了,怎么給你?” 黎易剛想說話,深吸一口氣,肺部裂痛,額頭上冒出一排冷汗。 應該只是肺部肌rou拉傷了。黎易在心里安慰自己,嘴上喊道:“放在原地,我轉回去拿。你自己找個安全的位置,我沒事。”喊完這話,黎易疼得危些沒坐到地上。 黎易未婚妻放下工具包,爬到附近的樹上。 看到未婚妻上樹,黎易頓時沒了后顧之憂,他咬緊牙關,又憋了一口氣。趁著這口氣,他徑直沖向生存工具位置。 一頓狂奔,一口氣耗盡,肺部傳來炸裂感,黎易痛得有點意識不清,摸了好幾次才從生存工具包里摸到了想要的東西。 沒想到,等黎易準備對馬兒反擊的時候,雙馬若無其事地吃起路邊的鮮花來。 黎易坐在地上,心臟劇烈跳動,卻只敢小心翼翼地呼吸著。 “沒事了。”黎易對樹上的未婚妻說,“它們平靜下來了。” “451的巡警已經過來支援了。老公,你受傷了,不要動。我下去幫你上藥。” 黎易看了看吃得正開心的兩匹馬,搖頭道:“你不要下來。我沒事。只是有幾處骨折,肺部肌rou好像拉傷了。不是大毛病。” “我怕你內出血。”樹上的美人眼淚打轉焦急萬分,“生存工具包里沒有抑制出血的藥品。都怪我,非要來旅行。” “不怪你,我也吵著要看大馬的。”黎易把責任分攤一半轉而說道,“旅行不就是為了遇見嗎。遇見好的,遇見壞的。好壞都可以填充我們的生活,裝點我們的夢。” 樹上的可人兒不再說話,她怕黎易疼。 等了約有十分鐘,警車出現。 看到巡邏機器人向自己走來,黎易終于徹底放心了。 他走到未婚妻所在的樹下,張開雙臂,翹首待佳人。 “小心。” 樹上的佳人發出警告,同時跳下樹枝,她把黎易護在身后,瞪大眼睛看著奔來的黑影。 黎易哪里肯讓自己的女人受傷,他跨步到未婚妻身前,直接迎著黑馬跑去。 “不。” 身后是未婚妻泣不成聲的呼喊,眼前是氣勢逼人的奔馬。 黎易心中早已做了選擇。 黑馬結實地撞到了黎易,但這次黎易沒有被撞飛,相反緊緊抱住了黑馬的肚子,整個人都掛在黑馬身上。 黑馬來勢不停,黎易的緊抱雖然減緩了黑馬的速度,但依然沒能止住黑馬的前進的沖勁。 眼看黑馬就要撞到淼淼身上,黎易雙足落地,巨大的摩擦力把他鞋子蹭飛,腳面磨在馬路上,血如潑墨。 “去死吧。” 黑馬幾近停止,黎易找到了一個著力點,雙足蹬地,身體前壓,從生存工具包里摸出的電擊槍對準黑馬胸腔位置用力一按。 “老婆,我愛你。” 迷迷糊糊,黎易在游戲里講出當年對妻子的告白。 半人馬頭領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會被這個人類一招斃命,縈繞在他腦子里的只有一問題這龜孫怎么會知道自己心臟的位置? 黎易當然知道。為了記住那次意義不凡的旅行,結婚后他第一時間向真理部申請學業進修,主攻的就是動物解剖學。 半人馬頭領所有的不甘連同他身上的黑白花紋一同融進血水中。 黎易拿著鬼刃環視四周,搖搖晃晃,正氣凜然喝道:“還有誰!” 還有誰? 當然是還有十九只半人馬啦。 十九只半人馬同時捥箭搭弓。 十九根荊棘箭同時擊中黎易。 “艸。” 黎易全身僵硬,連傷口都不疼了。 半人馬圍到黎易身邊,他們嘰哩嗚啦地討論著。 片刻后,他們停止討論,一名輕裝半人馬離開群體,向心木林方向追去。 其余的半人馬依然圍著黎易,似乎在做最后決斷。 五分鐘不到,之前離開群體的半人馬折返回來,他比劃對著茂密的心木林比劃幾下,又對著黎易比劃幾下。 嗚咔,嗚咔。 在整齊劃一的叫聲中,半人馬們將黎易團團綁好,拖拽著他向主營地跑去。 意識清醒但rou體毫無知覺的黎易看見天旋地轉,眼前的景物快速變幻,一會是泥漿,一會是樹林;一會是泥漿,一會是青草;一會是泥漿,一會是燈火。 半人馬主營地很大,大到可以容納240只半人馬一同吃草。 不論是人還是人馬,不論是吃飯還是吃草,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領導總會有單獨的食槽。 主營地正中心的位置,一座巨大的帳篷炊煙裊裊,在月色下格外顯眼。 半人馬們將黎易拴在門外然后集體走進大帳篷。 片刻后,大帳篷里傳來各種響聲,聽起來像是有人在發怒,怒聲中又混了些鞭撻聲。 怒聲停息,十九個半人馬嘴歪眼斜跑出大帳篷,面露委屈。 委屈巴巴的半人馬們解開捆綁黎易的繩子,一把將黎易丟進大帳篷。 在大帳篷里打了幾個滾,黎易只看到一團金光閃閃的東西正朝自己走來。 “你殺了白加黑?” 黎易沒想到半人馬會說話,更沒想到這半人馬字正腔圓、音色溫潤堪比特級播音員。 “原本那個頭領叫白加黑啊,怎么不叫感康呢。”黎易在心里吐槽。 見黎易不答話,好聽的廣播音重復問道:“你殺了白加黑,真的嗎?” 黎易心中叫苦連天:“你想讓我答話總得把麻藥效果給我解開吧,是不是缺心眼啊。” 沒人能聽到他內心的呼喊。 廣播音一改平和的音色,恐嚇道:“不要消磨我的耐心,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是你殺了白加黑?” 黎易試圖眨眼,但眼部肌rou同樣僵硬。 鐵質重物砸到黎易小腿,他能感覺到小腿骨裂了,但一點也不疼嘢。 “這幫半人馬都是傻逼嗎,沒發現我被麻痹了嗎?” 依然沒人能聽到黎易內心的獨白。 “你是條硬漢。”字正腔圓的聲音怒極反笑,“我希望你面對鋼鋸的時候也能有這樣的骨氣。” “你是條硬漢。”字正腔圓的聲音怒極反笑,“我希望你面對鋼鋸的時候也能有這樣的骨氣。” 隨著一聲呼喝,黎易只覺得自己被架起,身上的防具被一一解除。 眼前景物再次變化,經過一排排帳篷和火把之后,他感覺自己飛起來了,飛進一個小小的鐵籠里。 黎易借著月光試圖看清眼前的事物,他看到一條腿。 只有一條腿。 這條腿穿著繪有翅膀紋飾的鞋子,是熾天使的制式軍靴。 不知道是哪個熾天使被半人馬扯碎了。 正當黎易疑惑的時候,左手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是你嗎,黎黎暢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