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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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我們 京城地界出了這樣的事, 追殺良民、刺殺朝廷官員,還恰好驚動了禁軍統(tǒng)領(lǐng),封了整條勝民坊抓捕兇徒, 這樣的驚天消息壓根壓不下去, 京中已然傳開, 現(xiàn)下朝中官員已在紛紛議論。 陸文瀚都覺得自己來晚了——昨夜恰逢宴飲, 他多飲兩杯,歇得太早, 底下人不敢打擾, 到了今晨才把消息告訴他, 否則他也不至于讓玉卿帶著一雙兒女在別的男人府中住了一宿。 現(xiàn)下, 魏卓正坐堂上慢條斯理啜茶陪客, 瞧見陸文瀚陰著臉的模樣, 他抬抬手:“陸大人, 請喝茶?!?/br> “多謝殿帥, 不過陸某今日不是來與殿帥閑話的。昨夜之事, 陸某已經(jīng)聽說,承蒙殿帥出手救下玉卿母女, 又對陸徜施以援手,陸某感激不盡, 殿帥請受在下一禮?!标懳腻f著起身抱拳作揖。 魏卓跟著起身,以掌托住陸文瀚之臂,只道:“陸大人無需多禮,魏某當(dāng)不起陸大人的謝。” 他行伍出身, 手勁之力, 非陸文瀚可敵。陸文瀚的禮行不下去, 也未堅持, 直起身道:“也罷,大恩不言謝,改日陸某必當(dāng)相報。現(xiàn)下還請殿帥讓他們出來,陸某想帶他們歸家。” 沒錯,他是來要人的。 聽到“歸家”一詞,魏卓眉梢輕揚(yáng),露出兩分莫測的笑來:“已經(jīng)著人去請了,陸大人稍安勿躁?!?/br> 不論陸文瀚說什么,魏卓都沒反駁,頗有些四兩撥千斤的味道,倒叫陸文瀚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錯覺。 “那就多謝了?!标懳腻銚Q了話題,“昨日之事,可知是何人所為?抓到歹人沒有?” “意欲向曾娘和明舒行兇的歹人抓到兩名,已經(jīng)押到我府上,陸大人來之時,我本正要前往親審?!蔽鹤康?。 “我隨殿帥同往。”陸文瀚道,他倒是想瞧瞧,在這汴京城中,誰有那么大的膽子敢向他的妻子兒女下此毒手。 豈料魏卓一口回絕:“此事涉及三殿下密令陸徜所查之案,恐怕不便外人插手。陸大人若是有心,三殿下稍后也會前來,你們再議不遲?!?/br> 陸文瀚還待再問,卻聽外面一聲通傳,陸徜和明舒到了,他收起滿腹疑慮,轉(zhuǎn)身迎到門口。 陸徜著一襲竹葉青的綢衫,被明舒扶著慢慢踱進(jìn)屋中。 “殿帥,陸大人?!标戓湟来蜗蜿懳腻臀鹤啃卸Y,一視同仁神色,并沒對誰格外親近。 陸文瀚瞧他神色蒼白、行動遲滯,又見明舒頸間那道比昨日顏色更深的淤青,臉?biāo)⒌爻料聛怼?/br> “你們兩的傷勢如何了?”他心疼問道。 “我沒事,這是小傷?!泵魇婷弊?,代陸徜開口,“阿兄的傷比較重,是箭傷,傷在左肩。” 陸徜聞言望向明舒——這會又成“阿兄”了? 明舒以目光回應(yīng)——不然呢?外人眼中他們是兄妹,那他們就是兄妹。她尊敬他,他還有意見了? “……”陸徜默。 “坐下說話吧。”魏卓招呼陸徜坐下,又問起他的傷勢。 “勞殿帥掛懷,晚輩的傷料來應(yīng)是無礙。”陸徜道。給他治療的大夫是軍醫(yī),用的藥也是軍中治外傷最好的秘藥,再加上他身體底子不錯,昏睡一夜醒來,精神已經(jīng)恢復(fù)大半。 “曾娘呢?怎么沒見她……”魏卓點(diǎn)頭又問道。 “我過來前去看過母親,母親腳傷未愈,行走不便,想留在房中休養(yǎng),就不出來見外人了。”陸徜依言坐到椅上回道。 一句“外人”,刺激到了陸文瀚。 “她既不愿出來,那我去見她!”陸文瀚沉聲道,語氣中已生慍怒。 好好的兒女認(rèn)不回也就罷了,和他變成外人,倒和外人變成一家人不成?瞧曾氏躲在魏卓后宅避不見人,陸徜與明舒也都跟著魏卓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才是一家子! “都說了母親有傷,需要靜養(yǎng),還望陸大人體諒一二,勿去打擾她?!标戓浒氩讲蛔專鹿k的口吻,沒給陸文瀚留半分余地。 別看陸文瀚在朝中呼風(fēng)喚雨,但他還是拿這對母子沒有一點(diǎn)辦法。這二人軟硬不吃,夫妻情份父子孝道在他們那里都行不通。他與玉卿少年夫妻,和離之時雖吵得天翻地覆,卻也恰是情最濃時分開,這些年縱他家中給他另娶新婦,仕途順?biāo)?,他也依舊忘不了她。她之于他,便如心間一道白月光,如今既然重逢,他自然是想破鏡重圓,彌補(bǔ)她與兒女這半世凄苦。然而她卻不肯再給他半點(diǎn)機(jī)會,縱他想要認(rèn)錯道歉,哪怕伏低做小重新博她歡心,她避而不見之下他也是計窮,除非他真的耍狠玩陰,將官場那套用到她身上,倒是能夠?qū)⑷藫尰睾笳?,但若他真做了,別說曾玉卿這輩子不會原諒他,就是陸徜,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陸徜太像他了,那骨子里透出的驕傲和倔強(qiáng),幾乎與他一模一樣,甚至比他還要犟。他當(dāng)初尚愿意為仕途向家中妥協(xié),但陸徜卻絲毫不退。即便他三番四次向這個兒子示好,甚至表示只要陸徜愿意回陸家,就能入族譜,成為陸家嫡長子,將來不僅有承繼權(quán),在官場上亦能得陸家照拂,仕途會比現(xiàn)在順?biāo)彀俦?,然而陸徜拒絕了。 陸文瀚聽得出來,陸徜的拒絕,絕非以退為進(jìn)的圖謀,而是劃清界限的干脆。 “陸徜,不論如何我都是你的生父,你就恨我至此,真不愿一家人團(tuán)聚?明舒,你說說。”在外人家中討論這個問題并不好看,但陸文瀚黔驢技窮。 “???”被點(diǎn)到名的明舒一下子站直——讓她說?她能說什么?前面的誤會只是個烏龍,她又不是他們的親女兒…… “陸大人,你為難她做什么?”陸徜反手按住明舒的手,語氣冷了下來,“我們又幾時與你是一家人了?” 眼見這兩人有些爭吵的跡象,明舒果斷開口:“陸叔,陳年舊愛對錯難辯,到如今恩怨俱散,阿娘對你已無愛恨,阿兄自然也不會怨懟于你,只是對他來說,慈母撫養(yǎng)二十載,恩重如山,他必是要孝敬母親一輩子的,母親既無修好之意,阿兄也只會是母親的兒子。十九年了,我阿娘早就放下過去,你也另娶新婦,前緣早斷,何必執(zhí)著?!?/br> 讓她說,那她就直說了。 兒子不幫他,女兒也不幫他,陸文瀚給氣得七竅生煙,深呼吸幾口,才改變策略開口:“好,此事暫且不提。如今你們遇襲受傷,賊人未擒,危險仍存,陸徜身邊人手不夠,狀元府防備力不足,你們不宜回去,不如先搬到我府上暫住,以策安全。” 這個理由,夠正當(dāng)了吧。 提到這個,倒正說中陸徜心事。誠如陸文瀚所言,狀元府人手不足,即便馬上從三皇子那里調(diào)配人手,防御力仍舊不夠,容易叫歹人鉆了空子。 母親與明舒的安危,絕非他意氣用事之時。 見他臉上有松動跡象,陸文瀚的氣順了順,正要和顏悅色繼續(xù)勸,卻聽魏卓忽然開口:“論及安全,整個汴京城,除了皇宮大內(nèi)外,恐怕沒有哪個地方比我這里更安全了?!?/br> 他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全府上下里三層外三層全是禁衛(wèi)軍,要是他家都不安全,那汴京都該不保。 “陸徜,明舒,你們可以與曾娘一起住下,到這樁事了結(jié)為止。這些歹人在京中公然作惡犯案,而我負(fù)責(zé)戍守京畿要地,必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你留下,若是有進(jìn)展,我與你也可商討一二?!?/br> 明舒眨了眨眼,不說話,只想——魏叔真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正中靶心。陸叔危。 不得不說,魏卓這番話太誘人,陸徜確實心動。 陸文瀚卻受不了:“荒謬!我不同意!怎可讓曾娘住到不相干的外男府中?我與你們不是一家人,難道他魏卓和你們就是一家人了?” 陸徜蹙眉道:“陸大人……” 反駁的話還沒說出,明舒突然神來一句:“不是一家人,那變成一家人不就結(jié)了?!?/br> 這話剛出,三個男人六只眼睛全齊刷刷望向她。 明舒猛地閉嘴——一不小心,她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陸徜又以目光相詢:此話何解。 陸文瀚已經(jīng)氣得心肝脾肺腎都疼:他上門要人,沒要著就算了,還把人往情敵手里推? 只有魏卓接了句:“如此甚好?!?/br> ———— 四人間的明爭暗涌因為三皇子趙景然的到來而被迫終止。 陸徜總算弄明白明舒的意思,趁著退到一旁等趙景然進(jìn)來的空檔,小聲朝明舒道:“你又在琢磨什么?” 明舒蟻語:“只是覺得阿娘可以有些全新嘗試罷了。她為了你,為了生活,這些年放棄了多少東西?好容易苦盡甘來,她也能做回自己。我們是她后盾,已能保她后半生無憂,若她能得遇良人,多一種選擇,也沒什么不好。還是阿兄你也像那些世俗衛(wèi)道者一般,在意女人貞潔,不愿阿娘改嫁……” “胡扯八道什么?!”陸徜忍不住敲了她一下,“改嫁”之詞雖讓他有些意外,但他也并不排斥,反而是留意到了其他,“我們?我和你?” “……”明舒默了默,別開臉,“口誤,是你?!?/br> 陸徜微微一笑,因見趙景然進(jìn)門,便不再與她竊語。 趙景然聽說陸徜與明舒各自遇襲,急急而來,又聽已抓到行兇之人,便要親自提審。朝廷機(jī)密要事,就算與明舒有關(guān),明舒也沒辦法跟去,事情過去了一夜,她到現(xiàn)在都沒機(jī)會問陸徜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不過料來與陸徜不肯明說之事有關(guān)。 “你先回去陪陪阿娘,不要出府?!标戓浜唵谓淮艘宦?,便隨趙景然走了。 ———— 因三皇子駕臨的關(guān)系,陸文瀚也無法強(qiáng)留,負(fù)氣離開魏府,叫來屬下自去調(diào)查陸家三人遇襲之事。那廂陸徜也跟著趙景然與魏卓進(jìn)了魏府審訊地牢。 地牢陰森,不見天日,只有墻上火把發(fā)出的光芒照出厚實的青石壁。一條路通到底,就是審訊室,室內(nèi)堆放著刑審器具,有兩個人正被鐵鏈牢牢縛在柱上,嘴里各自塞了根硬木塊。 “把堵嘴的玩意兒拿下來,我們有話要問?!蔽鹤糠愿赖?。 “回殿帥,這些人后槽牙藏有毒囊,恐是死士,毒囊已被取出,只怕他們咬舌自殘?!贝┲簧砗诩椎慕l(wèi)軍肅立回道。 “無妨,先拔掉他們幾顆牙,就咬不了舌,我們再慢慢問。”魏卓口吻平靜,沒有多余廢話,卻叫人心驚膽顫。 立時便有人取來尖鉗撬鐵等物,被縛在墻上的二人聞言面色已白,魏卓泰然自若道:“殿下,請移步外屋稍坐,待下官松了他們的嘴再請您進(jìn)來審問,以免污了您的眼?!?/br> 趙景然點(diǎn)頭應(yīng)允,陸徜卻沒動:“我留下陪魏叔。” ———— 待趙景然離開后,陸徜走到那二人面前,頭也不回問道:“魏叔,知道是哪個人向明舒動的手嗎?” “左邊那個?!蔽鹤康?。 陸徜又踱兩步,走到左側(cè)那人旁邊,那人被他看得心頭陣陣發(fā)寒。陸徜未置一語,只朝旁邊的禁衛(wèi)軍使個眼色,對方會意,猛地抽走那人嘴里木塊,陸徜未曾受傷的右手飛快掐住那人下頜,用力一按,那人聲音都沒發(fā)出就被陸徜捏得下巴脫臼,再也合不攏嘴,只能驚恐地看著陸徜。 “這個人,我親自來審?!标戓渎暼绫猓忌覓焖?/br> 啊—— 凄厲叫聲響起,如同鬼哭狼嚎,久久不歇。 第92章 不要臉 折磨人耳根子的慘叫終于消停, 最后松口的卻是還未開始上刑的,被縛在右邊的男人,他被同伴的慘狀嚇到。 “去請三殿下過來吧。”魏卓吩咐道, 又從懷中掏出條折成方塊的素帕遞給陸徜,“擦擦吧?!?/br> 陸徜道謝接過, 慢條斯理擦拭起手上沾染的血。 “看不出你小小年紀(jì),手段頗為老辣?!蔽鹤靠粗筮吥莻€已然暈過去的, 滿臉滿臉帶血的男人,感慨道。 原以為陸徜一介書生,又是堂堂狀元郎, 必是位清風(fēng)朗月般的公子, 大抵也與其父一樣, 是個清高自傲的讀書人,不屑這等刑訊逼供的行徑, 哪曾想他下手竟無半分猶豫, 這殺伐果決之氣, 倒不像陸文瀚了。 “魏叔過獎?!标戓浜芷届o, 適才刑審時張牙舞爪的戾氣一下子收盡, 只輕描淡寫道, “誰叫他動了不能動的人?!?/br> “你和你父親不太一樣?!蔽鹤坑值?。陸文瀚那人年輕時雖然飛揚(yáng)跋扈,看著像個紈绔,實則心思深沉, 是個瞻前顧后的人, 為官十余載又添精明油滑, 是他最不喜歡打交道的那類人, 在這一點(diǎn)上, 陸徜和陸文瀚南轅北轍。 如果曾氏和明舒真出了事, 陸文瀚要報仇可能還要掂量對方的身份,但陸徜卻會豁出所有……他眼里,偶爾有些亡命之徒似的目光。 三皇子趙景然很快就被請來,魏卓與他并排坐到椅上,索性將審問之事都交給陸徜,畢竟沒人比陸徜更清楚事情的起因。雖然昨夜宋清沼略提了一些,但魏卓也只知道個大概。 遇刺這么嚴(yán)重的事,陸家三口險些都遭了殃,魏卓又恰好在場,宋清沼想瞞也瞞不住,便將簡家之事和盤托出。 “說吧,你們是什么人?又是誰派你來的?此行目的是何?” 陸徜仍在擦手,微斜的目光帶著些許陰鷙,叫那人心驚膽顫。 “我……我們是江寧……江寧府通判高仕才的人。高大人命我等潛入汴京,伺機(jī)刺殺新科狀元陸徜的meimei,陸明舒。” “高仕才為何要?dú)⑽襪eimei?”陸徜動作一頓,眼中陰鷙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