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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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徜笑夠之后方道:“你不喜歡的人,我就不理會了,可好?” 明舒終于高興:“這還差不多。” 她又挨近陸徜一些,道:“阿兄,你別愁,你的親事有我替你把關(guān),肯定替你找個更好的娘子,我今天都打聽了,賈家的娘子溫柔,劉家的娘子甜美……” “夠了!”陸徜的好心情被她壞了一半,“你就這么迫不及待想讓我娶妻?” “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最是人間得意事。阿兄已經(jīng)完成了一半,難道不想完成另一半?” “想。”陸徜盯著她。 明舒心臟漏跳一拍。 “但我的妻子,得我說了算,你挑的這些,都不算,別白費(fèi)功夫。” “你還惦記著那個江寧縣的娘子?人家指不定已經(jīng)嫁人了!” “沒有,她沒嫁人。”陸徜飲盡杯酒。 “你若確定,那就回去找她!” “好。” “啊?那你幾時回去?” “快了,就快了。” ———— 五月轉(zhuǎn)眼已盡,六月入伏。 新鋪落成,滿堂生輝。 第84章 阿兄變了 不知為何, 明舒很喜歡“滿堂輝”這個名字。 一聽到這名字,她腦中就會出現(xiàn)金光璀璨滿堂生輝的畫面,仿佛堆滿黃金。她對黃金有著近乎固執(zhí)的偏愛, 所以當(dāng)滿堂輝的鋪面要擺上金器時, 她受到了聞安和殷淑君的一致反對。 做為京城貴女,聞安和淑君看過的珍寶不知凡幾, 看的不是翡翠玉石就是古董玩件,哪能看得上金器。 庸俗,膚淺! 然而這兩人的反對并沒起到作用,明舒力排眾異拿定主意, 通過陶以謙的關(guān)系,借他的金鋪匠人定了一批金飾。金飾的圖樣,明舒從決定開鋪之日就已在腦中不斷描繪。這段時日借著聞安、殷淑君乃至許姨, 她已經(jīng)見了不下百位汴京貴夫人,大致摸清京城盛行的飾品風(fēng)格與眾娘子的喜好,這才下筆畫圖。 第一批金飾以簪釵珰鐲為主, 并沒成套的大件頭面,但件件精巧,以工藝取勝,再輔以珍珠、寶石、翡翠等作點(diǎn)睛之筆, 與市面上常見的黃澄澄、沉甸甸金飾大廂徑庭。 每一件,都是明舒心血。 這批金飾從圖樣到淬煉打造, 皆在她督造下完成, 因為成本關(guān)系不能大批量打造,故每一款金飾數(shù)量不超三件, 器物上又刻了編號, 多一件都沒有。除了女子飾品外, 明舒還另打了一批累絲火鐮套、蹀躞帶扣與赤金首飾盒。看到這批金飾,就連最挑剔的聞安也說不出話來,飾品尚好,但那火鐮套卻著實(shí)讓她愛不釋手。 隔天,聞安就挑了幾件精巧的金飾送給母親并常與郡王府來往的幾位貴人,那邊殷淑君也挑了幾件送進(jìn)宮去給淑妃娘娘,許氏那頭也收到了明舒送去的禮物。這些飾物經(jīng)諸位貴人一帶便入了世人之眼,很快就有人打聽飾品來歷,滿堂輝店未開鋪,其名已悄然傳開。 及至滿堂輝開張,雖談不上客似云來,卻也迎來諸多汴京貴人,那可都是手上有錢也會花錢的大主顧。不過鋪里的金飾數(shù)量不多,每款三件售空后就沒了,若想再要,只能預(yù)定。當(dāng)初礙于成本不能大量鋪貨,沒想到竟誤打誤撞變成物以稀為貴。 此外,也有男子因為看中了火鐮套與蹀躞帶。然而明舒出了損招,這火鐮套與蹀躞帶不能直接買,需得在鋪中買滿一定件數(shù)或一定金額的物品后,方可購入。如此一來,男人為了這兩樣小玩意兒,不得不給家中妻女采買大量金器。 開鋪三日,滿堂輝的訂單工期,已經(jīng)排滿三個月。 明舒摸著算盤,點(diǎn)著訂單,笑得見牙不見眼。 金器雖俗,可千百年來卻長盛不衰,自有它的道理。所謂大俗既大雅,一件物品,能做到雅俗共賞,才是上乘。 ———— 滿堂輝在汴京最繁華的街道上,鋪內(nèi)隔成內(nèi)外兩間,另還有個存貨的小金庫。外間用來陳列物品,后面則是明舒平時在鋪?zhàn)永镄蓓⒔哟F客的雅間,畢竟若是貴人前來,自要將人迎進(jìn)雅室茶水招待。 這日時間漸晚,天色微沉,街巷上過往行人慢慢少了。明舒清點(diǎn)完訂單,排好日期,做完當(dāng)日賬冊,正等著陸徜下值過來順路接自己回家。門口的鈴鐺發(fā)出兩聲清音,有客上門。 明舒并沒外出,店鋪守在外面的伙計已殷勤地上前招呼客人。 “公子好,公子里邊兒請。” 上門的客人竟是個男人? 明舒站在珠簾下,朝外頭張望兩眼,只瞧一個人影門口的繡屏前駐足欣賞,夸繡屏繡工精湛。那是曾氏贈予的繡件,被制成了四扇繡屏擺在店中做為門面,當(dāng)然是難得的佳品。 明舒暗道這人識貨,未免多看他幾眼——這男人個頭不算高,身形清瘦,聲音也溫溫和和,倒像個秀氣的富家小公子。 正這么想著,繡屏前的人拐過繡屏走到店內(nèi),伙計手腳麻利地倒來茶水招呼他。店內(nèi)招呼客人這種活,是不需要明舒親自出面的,她便打算走回案前繼續(xù)忙自己的事。 豈料那人卻開口問起她:“你們掌柜可在?” 伙計回他:“真不湊巧,掌柜的正忙。公子有事可以先吩咐小人。” 男人也沒糾纏,仍好聲氣道:“那便將貴店的金飾都取出我瞧一瞧吧。” 伙計頓了頓,剛要回話,卻聽他又道:“最近貴寶號的金飾很是緊俏,許多人想買都買不到,主子命我前來替他定一批金器送給夫人們。” 這一聽就是來了大買賣,伙計大喜,忙先問道:“不知府上是……” “鄙姓唐,是替豫王辦差的。” 只聞珠簾脆響幾聲,明舒撩簾而出。 “你下去吧,這里我來招呼。” 伙計應(yīng)聲退下,唐公子轉(zhuǎn)身,朝明舒微微一笑,抱拳行禮。 不是別人,正是女扮男裝的蘇棠梨。 “蘇娘子,里邊請。”明舒請她入內(nèi)。 “你還是叫我唐離吧,我不習(xí)慣蘇棠梨這個名字。”唐離道。 “唐公子如今跟著豫王辦事?”明舒并沒在稱呼之上堅持,只將人引入后堂,邊燒水煮茶邊不動聲色觀察她。 她仍舊著男子裝扮,并未換回女裝。比起在松靈書院時,她唯唯諾諾的神色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淺淡笑意,與眼眸中一絲絲精光,如同從冬眠蟄伏中醒來的蛇。 唐離頜首,道謝接下明舒送來的茶,只道:“托福,現(xiàn)下確是跟著豫王殿下辦事,今日前來是代殿下為府中的寵姬挑些金器。” 明舒點(diǎn)點(diǎn)頭,讓伙計把金器送進(jìn)內(nèi)堂。 伙計將鋪中金器現(xiàn)貨以紅絨盤托入內(nèi)堂,放到唐離手邊,任其挑選。唐離卻只一眼掃過,便搖了頭:“這些太普通,我瞧著其他府的娘子戴過幾件時新的首飾倒很不錯,還有些爺們兒喜歡的小玩意兒,怎不在其中?” 明舒使個眼色,伙計便抱來一本冊子遞予唐離。 “我鋪?zhàn)永锏慕鹌鳜F(xiàn)貨存量已經(jīng)不多,你看中的那些,怕是已經(jīng)售罄。這里是敝店的圖冊,你瞧瞧看中的是否在圖冊中。圖中的都可以定貨,只不過工期要排到三個月以后,不知貴府可等得?” 唐離翻了兩頁,就已露出笑容:“等得起。” 語畢她將挑中的款式逐一指給明舒,明舒便取出紙筆,替她寫好定貨字據(jù),算清定銀。 可別說,這真是筆大買賣,唐離一下子挑中了七件金器,光三成定銀就付了五百兩銀子,她給得干脆,二人在后堂結(jié)過銀兩,交付字據(jù),半點(diǎn)不談其他事,倒似真的買賣雙方。 直到辦妥一切,唐離起身告辭時,方道:“聽說貴寶號的金器都是陸娘子親自畫圖造樣,連匠人們所采用的制金工藝,都是陸娘子商討督造,陸娘子好生了得。” “過獎了。”明舒淡道,也起身送她出去。 除了買賣上必要的應(yīng)酬,她并不愿同唐離多打交道。 唐離卻邊走邊說,狀如閑談:“也不知陸娘子是從何處學(xué)得這一身本事,我真是好奇得很。” 這個問題將明舒問住。 很多認(rèn)知在她腦中并沒來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了解這些。有些事,遇到了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知曉,比如制金,比如開鋪,比如與各色貴人應(yīng)酬周旋……她習(xí)慣乃至熟悉的這些事,在曾氏和陸徜身上,通通找不到來源。 門外又傳來聲鈴音,解救了明舒的怔忡。 “陸大人。”伙計招呼道。 “明舒呢?”陸徜的聲音與腳步一同響起。 還沒等伙計回答,陸徜就已經(jīng)繞過屏風(fēng),看到明舒與唐離站在鋪內(nèi)。他目光掃過唐離,唐離含笑行了禮:“陸大人。” 陸徜沒有回禮,只冷冷“嗯”了聲,走到明舒身邊道:“能回了嗎?” 那邊唐離也開口告辭:“事情辦妥,在下先告辭了,陸娘子止步,不必多送。” 語畢她就離鋪而去,明舒方回答陸徜:“再等我一會,我收拾收拾就能回。” “她來這里做甚?”陸徜卻盯著唐離的背景問道。 “來替豫王采買幾件金器送給他的姬妾吧。這唐離也是了得,借著謝熙攀上豫王,我本以為她會成為豫王姬妾,但今日看來,卻是不像。”明舒拉著他進(jìn)入后堂,邊走邊道。 當(dāng)初聽聞安說起唐離之時,她們皆以為唐離靠著美色蠱惑人心進(jìn)了豫王后府,但如今看來,她們都小看唐離了。 “她是豫王幕僚,也算姬妾,只是沒有名分。”陸徜冷道,“豫王和三殿下不對付,眼下儲君未立,料來朝中會有一番爭斗,你不要接近她。” “生意上門,我這當(dāng)掌柜的能將人拒之門外?再說了,朝堂之爭與我能有什么干系。我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商賈,還能管得著那上頭的事?”明舒不以為然道,轉(zhuǎn)身又從多寶格上取下一件長匣。 “朝堂之爭與你沒關(guān)系,但與我有關(guān),與陸文瀚有關(guān)。”陸徜沉聲道。 雖然沒有認(rèn)回陸家,但這層關(guān)系已經(jīng)人盡皆知,在外人眼中,他就是陸文瀚長子,并且是唯一一個入駐朝堂的兒子。一環(huán)牽一環(huán),復(fù)雜朝局之下要想獨(dú)善其身是件艱難的事。 “我曉得,不會給你們添亂。”明舒嘆道。 “我不是擔(dān)心你給我們添亂,我只是怕……”陸徜欲言又止。 他怕的是,牽連到明舒。 因著兩派相爭,三皇子之邊的動靜很難瞞住豫王太久,他暗查江寧府簡家之案,恐怕豫王已得風(fēng)聲。這樁案子涉及整個江寧府,已屬近年來的大案要案,圣人對此案極度關(guān)注,屆時怕是要交由大理寺、刑部與開封府三司共審,而三殿下做為新任開封府尹,此案對他關(guān)系重大。 “怕什么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阿兄別杞人憂天。”明舒打開匣子,從里頭捧出一條嶄新的蹀躞帶,又道,“快來看,我給你的禮物!明日你就調(diào)到開封府走馬上任,我祝阿兄前程似錦,官運(yùn)亨通!” 圣人已經(jīng)下旨,三皇子趙景然接任開封府尹,趙景然向圣人請旨,將陸徜調(diào)往開封府出任少尹,為三皇子協(xié)理府務(wù),今日是他在翰林院當(dāng)值的最后一天,而開封府少尹之位,是陸徜的第一份實(shí)職。 陸徜收神,望向她手中之物。 那是條牛皮做的蹀躞帶,帶勾為玉,帶身鑲有雕花赤金片,其下附著幾樣事物,其中就有明舒親自督造的火鐮套,極為精致。 “帶上試試?”明舒道。 陸徜看了看,并沒接下,只是展開雙臂,道:“你幫我。” “你倒在我面前拿起官威來了?!”明舒雖然口中抱怨,還是認(rèn)命地站到他身前,將蹀躞帶伸過他后腰再繞到身前。 “這個松緊度可妥?”她邊收帶邊問他。 “可以了。”陸徜的聲音從她頭上傳來。 明舒扣上帶扣,將兩側(cè)所墜之物一一理好,無比滿意地盯著陸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