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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榜下貴婿在線閱讀 - 第68節

第68節

    這一日,整個汴京城的娘子們十有八、九應該都要擠到這里看游街,觀元樓更是一早就被定空,所幸聞安早早預定好極佳的位置,明舒托了她的福,也能在觀元樓上看自己阿兄人生中最風光的時刻。

    傳臚大典都沒開始,整條街已經站滿了人,街兩邊的酒肆茶館也都爆滿,觀元樓的位子更是千金難求,早就坐滿汴京城達官貴人的家眷。滿樓的貴婦人、小娘子,都在一邊飲茶一邊閑談,一邊等著看游街。

    明舒與聞安、殷淑君她們一桌,郡王妃今日也出來湊熱鬧,與相熟的貴婦人坐在另一桌有說有笑。茶過兩盞,明舒才和聞安、殷淑君兩人閑聊了幾句,旁邊就有人過來。

    “這位想必就是陸娘子吧?”來的是個與她們一般大小的娘子,盛裝打扮,生得頗美。

    明舒忙站起:“我是陸明舒,你……”

    殷淑君笑了:“這位是工部尚書家的千金,盧三娘子。”

    明舒便朝她行禮,她也忙還了一個禮,又親切地拉著明舒寒暄說笑了半天后才讓丫鬟奉上一方帕子贈予明舒。

    “今日能與陸娘子結識是緣分,你我也談得來,若是陸娘子不棄,咱們日后也時常走動走動,一塊玩耍。這絲帕乃我一點小心意,權當你我今日初逢的贈禮,還請收下。”盧三娘子溫溫柔柔請她收禮。

    絲帕不是什么貴重之物,明舒道謝之后也就大大方方收下,與她約定日后一起玩耍,盧三娘子也就高高興興走了。

    聞安見人離開,冷笑一聲:“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說著話她又靠近明舒,道,“新科狀元郎的好meimei,我可告訴你,我與殷娘才是你正經的手帕交,你倘若被這些動機不純的鶯鶯燕燕迷惑了眼睛慢怠我們,我可是要生氣的。”

    殷淑君也點頭:“就是,我們定不饒你。”

    小圈子拒絕目的不純的人加入。

    “哪有你們說的這么夸張!”明舒喝了口茶,道。

    聞安又冷笑:“那你等著瞧吧,今日可有你受的。”

    明舒尚未領會,旁邊又傳來一聲:“可是陸家娘子在這里?”

    “……”明舒默。

    這桌子附近的賓客開始絡繹不絕起來。

    騎馬游街還沒開始,新科狀元郎的面還沒露,她這個狀元的meimei已經收到了一大桌子禮。

    看著堆滿整張桌子的手帕、串珠兒、香囊等女孩子送來的禮物,明舒已經察覺到她阿兄招的蜂引的蝶的威力了。

    汴京這么多的小娘子,都走迂回路線,都來討好她,想做她的嫂子?

    進京的時候她在陸徜面前說的笑話,突然間就實現了。

    討好了小姑子,才有機會接近兄長不是?

    第69章 游街

    就算此前陸徜公開在榜下提過自己已經定親, 也不能阻止眾人對他迫切的興趣。他就像是打造了一個狀元金身,閃閃發光地震懾眾人,再加上出眾的容貌,一躍成為汴京新貴, 宛如剛出鞘的刀劍, 鋒芒畢露。

    當然, 也像一塊香味撲鼻的rou, 勾得四周圍的人都虎視眈眈,蠢蠢欲動。

    觀元樓里的人聽到陸徜meimei在此,一波接著一波前來結交。都是京城有名望的人家,這里頭指不定有日后陸徜的同僚、他的上峰,亦或是她的嫂子,明舒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一番應酬下來, 明舒連和聞安、殷淑君閑話的機會都沒有,所幸樓外傳來的儀仗聲響打斷了這一切。

    聞安、殷淑君拉著明舒跑到觀元樓二樓外的扶欄內,與一眾年輕小娘子一起向遠處張望。

    樓下長街已被衙役們清場,百姓都退到街道兩側, 空出正中街道。街道兩側人頭躥動,全是來看熱鬧的百姓, 其中不乏年輕的小娘子, 打扮得鮮妍漂亮,手里拎個小藤籃,里頭裝滿鮮花, 一準是待會兒用來扔給這頭三甲最英俊的那一位。

    儀仗隊的身影先出現, 除了喧騰的鑼鼓聲外, 前方的百姓也已經發出陣陣歡呼, 呼聲如浪涌到這里, 又勾得眾人愈發好奇激動,踮腳的踮腳,伸脖的伸脖,恨不得自己能有飛天遁地的本事,好能第一個把前頭景象瞧個清楚。

    觀元樓上的娘子們自然不必像街上的百姓那樣人擠著人,大家閨秀都還保持著最基本的教養,只是微微向外張望的動作多少還是泄露少女的心思。

    “聽說這三元及第的新科狀元,生得可俊得很。”

    “再俊能有國公府的宋郎俊?那可咱汴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兒。”

    “你們可別這么說,按著歷朝的風俗,這探花郎才是最俊美的……”

    旁邊站的幾個小娘子都在議論這屆春闈三甲的容貌,平時循規蹈矩的娘子們,這時也難掩少女心思,露出幾分俏皮模樣。明舒在一旁聽得勾起唇來竊笑不歇。

    想來這屆春闈應該不走尋常路了。

    眾人正抱著各自的心思和期待遙遙相望,那一頭的歡呼聲浪掀起一輪高、潮,鑼鼓聲也朝這邊逼近,三匹金鬃馬被前呼后擁著游街而來,打前頭那一匹馬上坐著,正是年僅二十的新科狀元陸徜。

    只瞧那陸徜雙眸如星聚,眉色飛揚神采奕奕,嚼淺笑一縷,唇紅齒白,正朝四周百姓揮手示意,舉止似閑庭信步,無半分怯人之意,風流盡淌,當真是鮮衣怒馬,少年正好。

    圍觀人群中接連發出女子的尖呼,無數鮮花、手帕、香囊……劈頭蓋臉朝陸徜扔去。

    你道這就是最精彩的了?那陸徜身后,可還跟著個宋清沼。

    做為汴京城有名的美男子,宋清沼與陸徜不單是學識在伯仲之間,就連這容貌,也難分勝負,恰似春花秋月,各有各的好。

    小娘子們手里的東西扔完一波,又見著緊隨陸徜的宋清沼,驚呼聲再度掀起。

    這屆的舉子,未免過于優秀,要學識有學識,要容貌有容貌,個個不俗。

    明舒站在樓上等著隊伍走過來,只聽聲音此起彼伏,由遠及近,身邊這些小姑娘們也愈發興奮起來。

    終于,金鬃馬走到觀元樓前,明舒很清晰地聽到身邊幾個小娘子發出倒抽氣的聲音,樓底下也同時響起尖叫聲,陸徜在無數熱情的“禮物”間含笑而至。

    明舒撲在欄桿上,本正使勁沖陸徜招手,忽見一個香囊不偏不倚砸在他額角上,她沒忍住,頓時捂住嘴趴在欄桿上,險些狂笑出聲——她覺得她阿兄這個笑臉,快要繃不住了。

    陸徜內心,定是在罵人的。

    似乎心有靈犀般,陸徜忽然抬頭向明舒這里望來,一眼看見站在人群中間的明舒。

    目光隔著這熱鬧的人潮遙遙相遇,陸徜那抹笑,由淺及深,眉眼俱彎。

    明舒旁邊的小娘子捧心道:“他是在看我,在向我笑嗎?”

    “哪里是看你,他分明是在沖我笑!”她的同伴不甘示弱。

    明舒聽她們爭了半晌,含笑舉起早就準備在手中一朵怒放的芍藥,朝陸徜使了個眼神,揚手而手,將花擲向陸徜。

    芍藥并沒能正好扔在陸徜附近,眼見與陸徜錯馬而過,陸徜卻忽然勒馬側身,腳踏金蹬向旁躍起,探手輕巧接下芍藥后又落回馬背上。

    明舒的芍藥花,被他牢牢握在手中。

    他又轉而望她,搖搖手中芍藥,做了個嘴形——謝謝。

    扶欄后的少女,笑容似此際驕陽,明媚且燦爛。

    目送陸徜身影遠去,可歡呼聲并沒停歇,明舒又見宋清沼。名次雖然遜陸徜一頭,但宋清沼的受歡迎程度,并不比陸徜低。

    緋衣烏紗,少年眉朗目明,一身清貴,似古卷里策馬翩來的貴公子。

    旁邊的聞安撞撞明舒手肘:“你看我表兄如何?”

    明舒回她:“自然很好。”

    樓下宋清沼也正抬眼望來,看到明舒有些驚喜,明舒笑開,沖他揮起手,又豎起拇指。

    宋清沼松開韁繩,朝她拱手,謝夸。

    聲浪隨著游街的儀仗又漸漸遠去,街道兩側的百姓不愿就此散去的,都簇擁在儀仗隊的后面一起遠去,其余人各自離開,街道慢慢空了。明舒在扶欄上又看了片刻,跟著聞安和殷淑君進了樓內。

    聞安用紈扇掩著唇向明舒道:“我勸你趕緊回去吧,別在這里呆了。”

    “為什么?”明舒口有點干,正給自己倒茶。

    “你再不回去,我怕你一會脫身不得。”聞安預言道。

    殷淑君看了眼雅間屏風外的人影,只道:“來不及了。”

    話音剛落,屏風外就卷進一股香風,裊娜身影涌進小小的雅間,少女們嬌脆的聲音響起:“陸娘子,我們來尋你玩了。”

    明舒都沒回過神就被好幾個小娘子圍在了中間。

    又來?!

    聞安和殷淑君都識趣得飛快退出戰火圈,一個朝明舒聳肩,一個朝她攤手——愛莫能助。

    她阿兄真容未現之時,這些小娘子還能保持理智禮尚往來,現下她阿兄現了真容,要才學有才學、要人品有人品、要模樣有模樣、要前途有前途……這樣的青年才俊,哪家不爭著搶回去當女婿?

    別說陸徜,恐怕連明舒這個狀元meimei,也難逃被汴京貴圈覬覦的下場。

    ————

    最終,明舒是在聞安和殷淑君的掩護下,一起從觀元樓后門悄悄溜出。

    “怎樣?狀元的meimei,被狂蜂浪蝶圍撲的滋味如何?”聞安逗明舒道。

    明舒抱著一大包袱“禮物”,嘴角抽抽,笑不出來。

    “你別逗她了。”殷淑君替明舒解圍道,又問,“我們現下去哪兒?好不容易能見上面呢!”

    “今天是阿兄好日子,阿娘還在家里等著呢,我得回去了。”明舒原本也只打算看完游街就回去。

    “你走回去嗎?”殷淑君盯著她那一大包沉甸甸的東西問道。

    明舒是走著來的,自然只能走著回去。

    “罷了,送佛送到西,你叫我一聲聞安好jiejie,我送你回家。”聞安嬌滴滴道。

    明舒挨向她:“好jiejie,拜托你送我回去?”

    “走吧,我家馬車在那邊,咱們車上再聊。”聞安坦然受之,又指了某個方向,帶著兩人往那里去了。

    今日東永街所有馬車不允許進入,郡王家的馬車停得有點遠,要拐過兩個小巷子。聞安帶著她兩走了一小會兒,才從觀元樓后門走到西邊的街上。

    這條街頗窄,不像東永街那般繁華,只零星開著些小鋪面,簡陋的茶寮酒肆,食客并不多。郡王府的三輛馬車正停在某個小酒肆的對面,幾乎占去半道,明舒同聞安、淑君兩人說說笑笑地走到馬車旁邊,正讓車夫取椅要上馬車,忽然間酒肆處傳來低沉聲音。

    “聞安……”

    聞安提裙正要踩上小杌子收回,與明舒、淑君一起回身。

    酒肆的草簾下面站著個男人,正望著聞安。

    明舒與淑君對望一眼,都擔心地看向聞安,聞安已然轉身,笑雖未收,但已從自在化作冷冽。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為了一個“唐離”不惜前途盡毀的前永慶候世子謝熙。

    謝熙仿佛變了個人般,從以前的風流倜儻變成現下憔悴頹廢的模樣,明舒打量了幾眼才把人給認出來。他穿著件素色衣衫,發髻綰得并不整齊,原本光潔的下巴生出凌亂胡茬,臉色灰敗,手里還拎著一小壇酒,帶著兩分醉意看著聞安。

    聽說因為松靈書院的事,謝家全族險些被連累,故而對這個被革除世子位的嫡子皆不待見。謝熙前途盡失,沒有顏面留在家中,也已從永慶候府搬出,在外面的小宅邸獨住。今日是金殿傳臚和狀元游街的盛事,他到這里飲酒,隔著長街聽東永街的熱鬧喧嘩,而那榮耀本也有他一份,如今卻只剩苦酒自飲,盼著醉死方好。

    不想酒飲到一半,人未醉,他卻遇故人。

    聞安娉婷而過,和從前一樣光彩照人,甚至變得更美了。

    做夢般的重逢。

    但聞安已經不會像從前那樣,婷婷裊裊過來,笑著道一聲:“謝哥哥。”

    她隔著并不長的街道冷冷看他,笑容里全是陌生嘲諷,謝熙覺得下一刻她就會諷刺嘲笑自己,痛罵出聲,他等著她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