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哦, 這一句啊,小師兄你不是說男女授受不親嗎?”杜靈雙手背在身后相疊,抬頭看著天空的星星月亮,然后又看向半空對招的展紅霓和于蔚,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什么時候才能打完。 聞見她話里隱約帶著笑意, 陳遇槐聽見這句話并未多著急,他看著杜靈背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只是道:“是我錯了。” 杜靈聽見他的話,瞬間笑得牙不見眼,不過沒表現出特別歡快,咳嗽了一下壓了一下嗓音,背在身后的手動了動, 朝他勾了勾手指,“你有什么錯?你又沒說錯。” 陳遇槐見了心領神會,他上前握住杜靈的手,剛碰到她就被她反握住,同時看見她轉身。 杜靈抬頭望著他,眉眼彎彎笑著道:“這回該你說點什么了,總不能一直是我表白心意吧?” “你不怕我?”陳遇槐咽了一下喉嚨,艱難問她。 陳遇槐握緊她的手,杜靈溫熱的體溫幾乎要灼燒他一般,他此刻卻十分貪戀她的溫度,不肯松開。 “嗯?”杜靈朝他看了一眼,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于是杜靈與他面對面,就像剛才那樣看著他的眼睛,她用著一如既往輕快的語調說話,“小師兄是小師兄,是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小師兄,為何要怕?” 陳遇槐聽見杜靈的話,心跳有一瞬間停滯。他盯著杜靈的眼睛,發覺她看過來的目光中沒有一絲畏懼,哪怕他想從中看出一點欺騙,杜靈的目光始終是認真干凈,一雙眼帶著輕快喜悅的情緒,溫柔看著他。 杜靈似乎怕他不信,于是補充道:“我沒有害怕,我也并不怕你,你和別人不一樣,不能和他們相提并論,只是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我擔心你會隨時離開我。” 杜靈握住他的雙手,看著他誠懇道:“你答應過我,會一直陪著我,你會守信的對不對?” “嗯。”陳遇槐微微笑著應了一聲,桃花眼如同斂了天上的星光一般,“我一直都在。” 杜靈聽見熟悉的那一句話,松開他的手,雙手抬起來又有些猶豫,她看向陳遇槐,“我可以抱你嗎?你不會又說男女授受不親吧?” 陳遇槐有些好笑,他主動抬手將人攬在自己懷里,面頰蹭到她柔軟的鬢發,又溫柔蹭了蹭,他垂下眼睫唇角微勾。 他忽然開口說了一句話,“無論山河日月如何變遷,你一直都在,真好。” 杜靈聽著有些莫名,反復想了一遍話里的意思,她雙手摟住他的腰,“我不喜歡前面那句,有點晦氣!” “那就不要了。”陳遇槐從善如流道。 杜靈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一件事,她松開陳遇槐將人推開,滿臉不解,“為什么又是我在表白?” 陳遇槐微微愣了一下,隨后抬頭看了一眼明月,瞧見上空打架的兩人不知道去了何處,并未多出心神去管,只是看著月亮剛想說什么,又想起剛才杜靈還說晦氣,只好嘆了一口氣。 “我不會。”他有些無奈,想借點事物以喻心,又怕杜靈說晦氣。 杜靈有些驚訝,她還不知道陳遇槐什么是不會的,見狀她瞬間揚起笑臉調侃道:“終于有你不會的東西了?” “這么高興?”陳遇槐抬手如同平常要點她頭上的蝴蝶步搖,此刻才發現她頭上的簪子不見了,他手停在半空不動。 “怎么了?”杜靈見他一直看著自己頭上,抬起手摸了一下頭發,以為自己發型出了什么問題。 很快她明白陳遇槐為何愣住,杜靈也呆了一下,“我的蝴蝶呢?” 杜靈有些不相信,她摸了摸頭發,上面只剩下一枚簪子,她咬著唇瓣有些著急,“這是娘親留給我的東西,怎么會丟了呢?” “許是掉在某個地方了,我去找。”陳遇槐讓杜靈安心,他知道這支步搖杜靈從小就戴著,對她意義不同,打算沿著之前的路途找一下。 杜靈這才勉強安靜下來,她抬頭看向陳遇槐,揚起嘴角笑了笑,看著有些牽強,“小師兄你今日為了我已經耗費不少靈力了,我自己去吧。” 陳遇槐并不答應,“我不放心,我陪你。” 杜靈想了想沒有拒絕,點了點頭答應下來,兩個人總比她一個人管用,至于不知道跑到何處打架的兩個人,杜靈也不想麻煩他們,御劍和陳遇槐沿著路途搜尋。 直到天邊一抹晨曦出現,杜靈也沒有找回自己的藍金色蝴蝶步搖,她想不明白,按理來說沿途是沒有什么人家的,不可能被人撿去。 而她本身是金靈根,對于金屬的感應并不低,她用法術搜尋,卻常常只找到一些破銅爛鐵。 杜靈身上的靈力所剩無幾,她站在地上抬頭看了一眼隱去的星辰,月亮只剩下最后一點亮光,很快天就大亮了,等到那時路上出現行人,就更難找到那支步搖。 杜靈忽然覺得有些挫敗,她蹲下身看著地面,幾滴眼淚不受控制從眼睛里落下,她不明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她沒用。 青芒說得沒錯,她實力不如何,還想著去報仇,現在連母親留給她的東西都丟了,她實在太差勁了! 陳遇槐回來看見杜靈蹲在地上哭,沒有一點聲響,只除了地上的灰塵被浸濕了一些,不然他也察覺不了。 “怎么了?”陳遇槐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問。 “我是不是很沒用?連步搖都能丟……”她說話的時候有些哽咽,杜靈努力讓自己說話和平常一樣,但總不能如意。 杜靈現在不敢看他,怕陳遇槐說她真的沒用,只是低著頭看著陳遇槐的鞋面發呆。 “不怪你,你才修行幾年。”陳遇槐抬手將她鬢邊散亂的頭發撩到耳后,并未出聲責備。 杜靈緩慢說話,“可是我連簡單的尋物法術都做不到,現在天亮了,要是被人撿到就更難找了。” “問題不在你身上,我看過了,這一帶沒有你的氣息,步搖應該不是掉在這。”陳遇槐安撫道,“我現在暫時不能再用鬼術,不然還能幫你問一問。” 杜靈低頭,伸出手握住自己戴著玉鐲的手腕,手指摩挲著玉鐲,“我只剩這一樣東西了。” 陳遇槐抬手拉她起來,杜靈蹲得太久腿麻了,她走不動路,陳遇槐扶著她讓她緩一會,杜靈倚著他發覺地上出現一點日光。 她抬頭往東方看過去,望見天空上橙紅的晨光,山林間噴薄著晨霧。她很快低頭用袖子擦了一下未干的眼淚,嘗試彎了彎嘴角,一次不行她又試了一次。 杜靈彎起嘴角看向陳遇槐,觸及他的目光后又低下頭,“小師兄,我……” “嗯。”陳遇槐答應一聲等她開口,只聽到杜靈說了一個開頭,后面什么都沒有,不禁低頭看她。 他大概明白杜靈還在為剛才的事情傷神,于是道:“不必妄自菲薄,尋常人修煉幾年也練不出什么名堂,我帶你找個地方休息吧。” 之前的馬車應該還在原地,陳遇槐不知道那兩匹馬還在不在,但現在找過去不如找一處城鎮快捷,他略一思索過后,微低著頭一只手攬著杜靈,另一只手從她腿彎處穿過去,將她抱起。 “現在睡得著就睡一會,等你醒來再說。”陳遇槐道。 杜靈看著陳遇槐忽然御風入云,低頭看見下方騰起的云層,又抬頭看向對方的臉孔,陳遇槐面上沒什么神情,杜靈卻覺得十分安心。 杜靈抬手將他脖子摟住,往他胸膛靠了靠,深吸一口氣,聞見林間草葉的味道,和上空微冷的空氣混雜。 陳遇槐的身體是冷的,杜靈卻并未察覺到冷意,微微閉眼但沒有一點睡意,明明很困,她卻一點也睡不著。 她知道自己和陳遇槐的差距,現在卻明白自己和他之間,差的并非那幾年時間。 她還能趕上陳遇槐的修煉速度嗎? 杜靈不知道,她也算不明白,哪怕陳遇槐答應會一直陪著她,可是若有一日她修為不再寸進,她都會被落下,被丟在身后。 杜靈想到這里不禁抓緊自己的手指,指甲摳進血rou,她若是落下一步,還能陪在他身邊嗎? 她抬起頭看向陳遇槐的臉,他此刻專注看著哪里有人煙,并未在意杜靈的眼神,很快他帶著杜靈下落。期間陳遇槐詢問她能否自己走路,杜靈點了點頭,他才尋了無人處將她放下。 若是直接進城,二人從天而降的舉動容易引起sao動,陳遇槐將杜靈放下,見她腿已經能夠自行走路,才拉著她帶她進城。 杜靈握緊他的手,沉默地看著他一路走進城鎮,等到尋好房間后,陳遇槐讓她好好休息,等醒了再去找步搖。 杜靈站在門口沒動,她看著陳遇槐許久,彎了彎嘴角道:“找不回沒關系的,小師兄不用為我這么勞心勞力。” 陳遇槐看出她是勉強自己,想說什么瞧見旁邊盯著他們的店小二,咳嗽一聲讓他自己去忙,不用給他帶路,對方才答應下來轉身離開。 “步搖不是對你很重要。”陳遇槐看店小二離開才問。 “可是再重要那也是死物,而且小師兄你為我耗費太多靈力了,你也好好休息吧。”杜靈神情有些低落,她說完將屋門關上,關門之前還對他笑了一下,看上去并無異樣。 杜靈剛走到床邊,發覺一些不對,屋里似乎過于黑暗,甚至有一種遮住天光的錯覺。 她想起來自己剛才忘記開窗,見此狀況,她聚集靈力將窗戶打開,外面的日光照進來,屋里瞬間亮堂起來。 杜靈急忙走到窗戶邊,看著日光照不見的地方,逐漸聚集出黑影,杜靈皺眉,“陰魂不散!” 因為之前耗費掉大半靈力,杜靈此刻勉強還能御劍,她剛想召喚出自己的靈劍,屋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原本滋生的黑暗瞬間消失。 杜靈疑惑放下手,看著進屋的陳遇槐,又看了看周圍一切如常,頓時明白過來,這些東西怕陳遇槐。 陳遇槐環顧了一下房間,才看向杜靈,“有東西?” “被你嚇跑了。”杜靈緊繃的心這會才暫時松快下來,她見陳遇槐轉身將門關上,不明所以。 隨后她見陳遇槐坐到桌邊,和她道:“你睡吧,我守著。” “小師兄你不休息?”杜靈抬腳跑過去,“你耗費的精力不比我少。” “無事。”陳遇槐說完見杜靈還是一臉不贊同的模樣,于是和她解釋,“睡眠對我來說可有可無,我打坐一會就好。” 杜靈看他沒騙自己,才略松一口氣,緩步走到床邊倒下,忽然她想到什么,看向坐在桌邊的陳遇槐。 “小師兄,你能告訴我你真實的年紀嗎?”杜靈突然從床上爬起來看著他問。 陳遇槐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伸出一只手想算一下,然后又覺得具體數字沒有什么意義,只是道:“幾百年吧?” 聽到答案,杜靈大腦停止轉動,身體僵硬著躺下來,隨后轉了個身背對著陳遇槐,她算了一下自己前世加現在的歲數,呼吸瞬間停下來。 那她要修煉多久,才能趕上陳遇槐啊? 她忽然感到絕望。 杜靈揪著床被,又開始難過起來,她不知道這些年陳遇槐怎么過來的,也不知道他經歷過什么。 她對陳遇槐過去一無所知,甚至連他以前名字都不知曉,她越想越睡不著,越想越難受。 杜靈翻身看見陳遇槐還坐在那,這個距離不遠,卻是伸手夠不著的距離,杜靈輕微抬起手,想抓住什么,卻只有摸不著的空氣。 陳遇槐看見她的動作有些莫名,不過這么多天下來,他多少了解一些,以為杜靈和之前一樣,于是他站起身朝杜靈走過來,將旁邊的腳凳拿過來坐下,握住她的手。 “睡不著?”他看著杜靈問。 杜靈看見忽然近在眼前的人,又看了一眼他握住自己的手,抿了抿唇壓下嘴邊的笑意。 她晃了晃陳遇槐的手,問他:“你能說你以前的事嗎?” 陳遇槐神情有一瞬僵住,隨即又恢復一樣,他只是道:“沒什么好說的,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杜靈見他不想說,也沒有再問這些,而是問:“那……我要修煉多久,才能和你打平手?” 這個問題陳遇槐倒是好好想了一下,“那可能要很久,還要我修行停滯不前才行。” 聞言杜靈有些泄氣,她垂下眼睫顯得沮喪,聲音越說越低,“那豈不是永遠都是這個樣子?起碼……起碼我能稍微有點用,要求也不高……” 陳遇槐坐在她身邊聽的十分清楚,他握住杜靈的手指,指腹摩挲她的手背,微微一笑,“誰說你沒用了?這一路我不是都靠你保護的嗎?” 杜靈回想這一路的事,撇嘴反駁,“那不一樣,是那些妖物自己修行不行,才被我得手的。而且這一回,還是你救我。” 陳遇槐明白杜靈是在鉆牛角尖,他略想了一會,找不到什么例子說給她聽,畢竟他聽得出杜靈是以他為目標,但是他和杜靈不一樣,他也不會讓杜靈去經歷他的曾經,那非好事。 “我說不過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陳遇槐嘆了口氣,“你法術都是我教的,只要修煉不曾懈怠,總會比別人厲害許多。” “真的?”杜靈抬起眼看他,她從未聽過陳遇槐說過這些,也不知道他教自己修習的術法有什么特殊。 “不然怎么解釋你和那些師兄師姐能打平手的?”陳遇槐道。 杜靈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她忽然有一些困倦,平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陳遇槐見她終于準備入睡,才稍稍松口氣,照她這么說下去,還不知道要說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