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旁邊的年輕弟子們對顏泠羽的出身不太了解,整個玄天宗,除了顧清玨這個拿著劇本的,只有花長老知道小姑娘以前待的究竟是什么可怕的地方,這會兒聽她講到族兄的惡霸行徑,紛紛表示等她回家她們都陪著, 絕對不會讓人欺負她們師妹。 顧清玨抬手接住一朵桃花, 將花瓣一瓣一瓣揪下來,聽著她們義憤填膺, 在心里默默說道:不好意思, 你們沒有為師妹出頭的機會了,戲份已經(jīng)被搶光了。 顏泠羽不喜歡主動賣慘,但是話說到這個地步,她也不介意稍微藝術加工一下, 讓自己在別人心中顯得更加出淤泥而不染。 就是在昭明仙尊這朵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的濁世青蓮面前,把自己塑造成這樣實在有點臉紅,畢竟她也不是什么厚臉皮的人, 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是在渣男賤女的毒打下才學會的,再過分的話,她的羞恥心就要撐不住了。 顧*小白蓮*清玨不知道自己在身邊人心中的形象再一次發(fā)生變化,目光落到擺滿了點心靈果的毯子上,不著痕跡的咽了口口水,然后開始懷念花長老的手藝。 之前不慎變成小孩子,雖然沒了記憶,但是能毫無顧忌的找花長老要點心,就是不小心出了差池,最后什么也沒吃到。 現(xiàn)在花長老有自己的徒弟要疼,他也恢復了成年人的體型,再為了一口吃的去串門實在說不過去,只能忍痛戒掉這個小愛好。 高嶺之花的所作所為都要矜持,讓人只可遠觀不敢接近,留下一點憧憬即可,再有多余的喜好就可能崩人設。 身為合格的高嶺之花,人設不能主動崩,被動才能既符合人設又能滿足自己的需要,就是這個被動有點難把握,一不小心就會真的被人以為是不喜歡。 別問他為什么會知道,問就是當年高冷的有些過火把自己弄成了餐風飲露的仙人,當年腦子里進的水,都是現(xiàn)在流的淚,他也很絕望。 好在他們家二師兄沒有和小輩們聯(lián)誼的打算,聽了一會兒就往回走了,顧清玨松了口氣,和系統(tǒng)在一起待久了,他現(xiàn)在有點恐人。 云聽瀾將人帶去山頂?shù)耐ぷ樱旗F繚繞微風吹拂,從高處往下看別有一種風味。 廣袖青衣的溫潤青年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擺好棋盤酒樽,碧色襯的更加溫柔,修長的手指捏著棋子,看上去像是凡間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驕矜清貴談笑間翻云覆雨。 顧清玨在另一邊坐下,拿起酒樽抿了一口又一口,蒼白的臉上漸漸浮上紅暈,“師兄,還要。” 云聽瀾笑著將酒樽滿上,溫溫柔柔的青年笑起來仿佛春風拂面,山下盛開的桃花也不及他一分風采。 酒是他親自釀的桃花釀,喝多了會醉人,如果能放縱的醉一場,將心底積壓的情緒發(fā)泄出來,再醒來或許會好受許多。 顧清玨捏著棋子,有一步?jīng)]一步的在棋盤上走著,落子毫無章法,也完全不顧后果,云聽瀾看的心驚,故意胡亂走了幾步將棋局擾亂,不知不覺間有了醉意,“清玨,師兄之前放出玄天宗和魔界聯(lián)姻的消息,你是不是生氣了?” “只是有一點,不過知道師兄們都是為我好,便也沒放在心上。”顧清玨聲音緩緩,臉頰被酒意染上緋紅,仔細看才能看出他眸中依舊一片清明。 監(jiān)管局的新人培訓中有一項是酒力,確保員工不會酒后亂性或者借酒撒潑才算合格,能通過這項考核的酒量都不會差,醉酒后的反應不經(jīng)過大腦就能直接演出來,這是他當年得分最高的一個科目,可比那些渣男從良之類的課容易多了。 他當時氣也只是氣師兄們做事沒有讓他知道,后來又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情,系統(tǒng)被抓然后跑路,他知道大師兄付出了多大代價,也知道師尊回來的不容易,那點小意見早已經(jīng)拋之腦后。 如果這不是他的試煉任務,而是他土生土長的世界,能拜入玄天宗已經(jīng)是幸運,能被師尊師兄這般放在心上他開心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像現(xiàn)在這樣時刻擔心他們發(fā)現(xiàn)真相。 就算他不是有意隱瞞,該說的也都主動說了出來,那些逼迫那些痛苦也都是身邊人自發(fā)腦補出來的,他也還是會愧疚不安。 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如果不是心里藏著事情,他也不想和師尊疏遠,可他必須那么做,不只師尊,身邊所有人他都得慢慢疏遠,否則系統(tǒng)回來將他帶走,他能狠得下心留他們傷心嗎? 肯定不能啊。 當年死遁是做足了準備,如果沒有意外發(fā)生,那就是仙界少了禍害,玄天宗重歸清明,一個臭名昭著的仙尊很快就會被人忘記,等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將他的位置補上,顧昭明這個名字就會徹底消失。 沒有人會惦記他,就算偶爾有人提及,也只會覺得他是個作惡多端罪有應得的人。 以前是以前,現(xiàn)在是現(xiàn)在,師尊師兄的腦補功力各個不凡,已經(jīng)沒有機會再讓他合理死遁了。 云聽瀾將樽中酒水一飲而盡,感受到師弟的憂慮郁結,自嘲的笑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不管發(fā)生什么,清玨都不會怪他們,可是這卻不代表他們做的沒有錯,清玨能容忍親近之人對自己的傷害,可人的忍耐是有限的,若他們一直沒有察覺到錯誤,可能在釀成大錯后還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么。 何其悲哀。 還好他們及時意識到錯誤,也不敢再和以前一樣自作主張。 顧清玨表面微醺內(nèi)里清醒,云聽瀾卻是真的有些醉了,師兄弟二人有一句沒一句說著,最后竟是他自己難受的不行,反而顧清玨在旁邊勸了半天。 他真的不介意師兄們的自作主張,生氣也不是因為親事,而是因為他們做決定不告訴他這個當事人。 也不知道小棉襖現(xiàn)在在魔界怎么樣,師尊打他了嗎? 顧清玨想不出他們家?guī)熥鹇牭侥莻€有些荒唐的親事后會是什么反應,殷明燭和他的關系到底遠了一層,似乎連挨打都不值得他親自動手。 小棉襖再怎么是前任男主,在天道面前也不夠看,總覺得他們兩個得有段時間見不著了。 修仙之人不懼寒暑,顧清玨看著孱弱,其實身體并不差,只是身邊人被他嚇怕了,這才一直當他是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 兩人在山頂?shù)耐ぷ永锎嗽S久,云聽瀾借著酒意將壓在心里的話說出來,放松之后便伏在石桌上睡了過去,剩下顧清玨看著凌亂的棋局,酒勁兒上來也懶得回去,也跟著趴在桌上醞釀睡意。 他知道師兄們心里也不好受,可真的聽到二師兄敞開心扉將話說出來,鋪天蓋地的愧疚和之前完全不是數(shù)量級。 監(jiān)管局的任務果然還是不適合他,新人培訓時成績好是因為知道搭戲的都是虛幻的,真的進入任務世界,走不出來的還是他。 師兄這么好,他怎么舍得拍拍屁股走人? 反正第一次出任務就出現(xiàn)那么大的意外,他回頭和監(jiān)管局遞個辭呈,申請在這里終老可以嗎? 他是個什么都干不成的小廢物,與其去其他世界禍害劇情,不如將他留在這里自生自滅,還省了總部幫他處理爛攤子。 * 天光正好,花香醉人,顧清玨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了過去,他們家二師兄的酒的確不錯,醒來后沒有非但沒有頭疼的感覺,還靈氣充裕神清氣爽,甚至覺得自己能和山里的野豬打個三百回合。 顧清玨伸了個懶腰,不知道是誰把他帶回殿中,不過醒來后發(fā)現(xiàn)自己在房間里,總比趴在亭子里睡的腰酸背痛強。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記得睡著的時候是正午,現(xiàn)在外面也亮著,睡著之后立刻就行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可能是睡過了一個晚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 睡飽的感覺非常不錯,顧清玨將自己打理干凈,神識放出去發(fā)現(xiàn)殿中只剩自己一個,有些好奇師尊和兩個師兄去了哪里。 師尊回來后直接留在南華峰,兩個師兄為了在師尊面前盡孝,同時盯著他怕他干傻事,于是也都沒有離開。 也是,玉瓊峰和萬劍鋒不能一直沒有人在,大師兄在閉關,以師尊如今的身份更不好插手宗門事務,偌大的宗門扔給和秧大侄子一個人打理實在是過分。 譴責,必須譴責。 最沒有資格指手畫腳的大閑人在心里為大侄子鳴不平,然后剛走出宮殿大門,就遠遠看到忙的腳不沾地的大侄子朝這邊走來。 和秧已經(jīng)習慣一個人處理本該四個人處理的事情,其實按正常來說,宗門的事務應該由主峰和另外三峰的主事人一起平攤,主峰最多被分的多一點,卻也沒有全部干完的道理,只是玄天宗這些年來幾個仙尊都沒有處理俗事的心思,他這個掌教大師兄無奈只能替長輩干活。 如果哪天堆積的事務少了,他還真不習慣。 “小師叔,師尊出關了,讓您醒了就去主峰一趟。”和秧唇邊帶笑,多年的歷練已經(jīng)讓他從當年的青澀少年長成能獨自撐起整個宗門的大師兄。 “你在這里等了很久嗎?”顧清玨抬頭看了眼日頭,實在拿不準自己究竟睡了多長時間,“難道我睡了不只一晚?” “足足三晚,二師叔不讓打擾,說讓你好好休息,于是就真的沒有叫你。”和秧眨了眨眼睛,這才有了當年一起玩鬧的感覺,“二師叔珍藏的佳釀,你們又喝了那么多,不把靈氣吸收完自然不會醒。” “那等你閑下來,我偷二師兄的酒悄悄找你喝。”顧清玨也笑了,玩笑似的說道,“我知道二師兄的酒藏在什么地方,偷偷帶出來幾壇不會被發(fā)現(xiàn)。” “唔……那被發(fā)現(xiàn)后可能只有我自己被罰,除了偷酒喝的罪名之外,還得加上引誘小師叔一起違反門規(guī),這多劃不來。”和秧故作不愿,反手取出一個酒壇,挑了挑眉說道,“小師叔,我已經(jīng)不是當年饞酒的小孩子了。” 他現(xiàn)在是玄天宗掌教大師兄,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飲酒自由,不像某位長輩,直到現(xiàn)在還被當成三歲小孩兒。 顧清玨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將酒壇子沒收,眸中滿是笑意,“我先去主峰找大師兄,你隨意。” 和秧任他將酒壇子拿走,看著似乎已經(jīng)驅散所有陰霾的小師叔,神色間也帶了幾分輕松。 小師叔喝醉酒只是睡覺,二師叔卻是趁著酒勁兒又將三師叔揍了一頓,還轉挑臉打,看那力道也不知道多久能消,以前沒看出來二師叔還有這么大力氣,能在三師叔身上留下傷口可不容易。 哦,宗門的掌教大師兄還不知道浮黎仙尊回來的消息,看到葉重淵臉上青青紫紫的一片下意識便覺得是云聽瀾動的手。 他們家?guī)熥鹪陂]關,小師叔不會動手打人,整個宗門能讓三師叔挨打還不還手的,除了他云聽瀾再沒有別人。 * 主峰,謝宗主心累的坐在主位,寧愿現(xiàn)在繼續(xù)傷著,也好過面對現(xiàn)在這種讓人頭疼的場面。 旁邊,葉重淵腫著臉面無表情站在那里,好好一張俊臉愣是看不出原本長什么樣,云聽瀾心情頗好的坐在下首喝茶,時不時抬頭看一眼毀容的師弟,將茶杯上氤氳的水汽吹散然后繼續(xù)喝。 “二師兄,你再笑,我就讓你也變成這樣。”葉重淵是他們之中的武力值巔峰,他要真想動手,謝宗主和云聽瀾加一起也打不過他。 師尊也是,他怎么說也是清玨的師兄,怎么能讓他頂著這么一張臉見清玨,說是回來后就讓他恢復,可三界之外和三界全然沒有聯(lián)系,萬一又隔了幾十年才回來,他到時候找誰哭去? 要不,還是讓二師兄陪著自己一起出丑吧。 玄離劍尊的拳頭蠢蠢欲動,可惜被他們家大師兄冷冷一眼掃過來瞬間熄火,武力值巔峰也沒有用,長幼有序,再給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真的動手。 謝宗主頭疼的揉著額頭,卻也有幾分懷念師弟不聽話的感覺,“重淵這個樣子沒法出門,這次的仙靈大會只能讓和秧帶隊,希望不要出什么亂子。” “師兄,和秧是掌教大師兄,為人處世可比玄離劍尊厲害,劍尊,你說是不是?”云聽瀾放下茶杯,笑意盈盈看著敢怒不敢言的師弟,心情極為舒暢。 痛飲酒,慢品茗,大醉一場果然是個好主意,別人醉酒之后是什么感覺他不知道,他喝醉后卻真的好像得到了解脫。 顧清玨知道大師兄找他不會有急事,不然也不會讓他睡那么久,等他慢悠悠從南華峰來到主峰,殿中的玄離劍尊已經(jīng)有些生無可戀。 如果他有罪,請讓師尊再揍他一頓,而不是將他放到二師兄身邊遭受折磨,他寧可挨揍也不想再聽見二師兄的聲音。 顧清玨一腳停在殿外,看著穿著熟悉衣服的挺拔身軀頂著個滿是青紫的腦袋,遲疑了一下又退了出去。 這是正殿,他沒有來錯地方,為什么剛才好像看到被人套了麻袋的三師兄? 一定是睡太久睡迷糊了,三師兄那么厲害,除了師尊誰能把他打成這樣……哦……還有師尊。 顧清玨拍拍胸口給自己壓壓驚,意識到剛才看到的極有可能不是錯覺,又轉身看了一眼外面的縹緲云霧,這才假裝沒有看到三師兄的異樣進入殿中。 幾個當師兄的許多年沒見過他們小師弟這么活潑的模樣,連葉重淵也不覺得臉上的青腫丟人了,只想讓這傷多留幾天,也能讓清玨多笑一會兒。 “清玨,這邊來。”云聽瀾抬手將人喚來,不等他問直接解釋道,“仙靈大會馬上就要開始,這次大會和秧帶隊,要去散心嗎,如果感興趣,師兄可以陪你去。” 仙靈大會召開的時間沒有定數(shù),只看仙靈幻境什么時候出現(xiàn),如果幻境百年千年不出現(xiàn),那就百年千年不舉行,如果幻境隔了十年就再次出現(xiàn),即便只隔十年也要再次召開。 仙靈幻境的出現(xiàn)毫無規(guī)律可言,只是每次出現(xiàn)對仙界修士來說都是機緣,他們這個境界進入幻境沒多大用處,宗門的年輕弟子卻非常需要這些機緣。 顧清玨有些意動,“這次秘境出現(xiàn)在什么地方?” 仙靈幻境出現(xiàn)的時間沒有規(guī)律,地點同樣讓人無法預料,仙界約定俗成,幻境出現(xiàn)在什么地方,那一屆的仙靈大會便由那里的最大勢力舉辦。 這次既然要和秧帶隊離開,那就是不在中州,不然這種好事兒也輪不到別人身上。 云聽瀾聽到這個問題,眸中笑意更深,“幻境出現(xiàn)在北疆,這次主辦大會的是妖族,師兄帶你去看熱鬧,如何?” 顧清玨看著言語中非常清楚的表達出【他想去他要去但是他不好意思一個人去】的二師兄,眉頭微蹙覺得事情并不簡單。 “二師兄,北疆離中州好遠。”黑衣劍尊游魂一般飄過來,看著明顯有其他打算的師兄,毫不留情的想要拆穿他的真實意圖,“你想帶清玨去北疆,是不是要去找白云莫?” 云聽瀾被戳破心思也不惱,故作驚訝看著他們家憨憨師弟,“重淵竟然連這個都能聽知道,大師兄,咱們家重淵出息了。” 葉重淵:…… 謝宗主:“聽瀾,還有孩子在,你是當師兄的,說話注意分寸,” 云聽瀾眉眼彎彎,看著純良懵懂的顧三歲笑道,“抱歉,師兄不是故意的,所以,清玨要和師兄一起去北疆嗎?” 顧清玨:??? 雖然但是,二師兄,你再這么下去,師弟我就控制不住想要嗑cp了。 他也沒離開宗門多久,怎么就看不懂現(xiàn)在的情況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小顧:懵.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