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陛下聲音沙啞，痛苦的似乎整個人都要被撕碎，顧清玨變成小孩子時他可以欺騙自己，在魔宮的時候他也可以欺騙自己，可是現在，顧清玨的恐懼抗拒徹底將他的自欺欺人扯開。

    師尊想起來了，師尊記得他做的那些事情，師尊不要他了。

    顧清玨看著曾經的貼心小棉襖有些痛心疾首，他當年信誓旦旦和系統打賭，說自己絕對不會是晉江位面的主流師尊，他就是他，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小棉襖也一直很讓人放心，和宗門弟子起沖突，出門歷練落到沒人進過的秘境，發現自己有魔族血脈，機緣巧合下血脈覺醒，這一步步走的踏踏實實，這他喵的不是常規的起點男主還能是什么？

    他本來以為這個不慎落入晉江位面的起點男主已經很倒霉了，沒想到最終小丑竟然是他自己，該來的怎么躲也躲不掉。

    小棉襖看上去濃眉大眼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樣，怎么也能干出這種欺師滅祖的事情？是他的教育方式不對嗎？

    他乖巧聽話的貼心小棉襖，怎么能對他生出這種不該有的心思？

    云聽瀾看著方才還好好的此時卻脆弱不堪的蒼白青年，艱難而緩慢的抬起腳步走過去，從芥子空間取了件大氅將人裹住然后輕聲說道，“清玨不怕，有師兄們在，都沒事了?！?/br>
    “他說的是假的，我們兩個之間什么都沒有發生?！鳖櫱瀚k收回視線，試圖和脾氣最好的二師兄解釋，他和小棉襖之間真的只是單純的師徒情，一點點出格的都沒有。

    二師兄，你看我這么漂亮的卡姿蘭大眼睛，是不是看到了其中滿滿的真誠。

    云聽瀾艱難的扯了扯嘴角，不敢直視他們家師弟充滿祈求的目光，只能俯身將微微戰栗的清瘦身軀抱住不斷安撫，“二師兄知道，什么都沒有發生，我們回去休息好不好？”

    如果自欺欺人能讓清玨輕松些，便是讓所有人都順著他的心意來又能如何，只要他好好活著，只要活著就好。

    面容蒼白的青年虛弱的試圖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即便聲音很輕很弱，在場也沒有一個錯過他的話。

    殷明燭渾身血液冰涼，素來冷冽的血色眸子中此刻是無法壓抑的痛苦之色，早就猜到了會這樣，為什么親眼見到時還會這般撕心裂肺的難受？

    *

    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顧清玨身上，白云莫小心翼翼的動了動爪子，發現沒人注意到他后瞬間跑遠。

    嚕啦啦嚕啦啦嚕啦啦，老子終于自由啦！

    這夭壽的中州老子再也不來了，接了心上人就回北疆，媳婦孩子熱炕頭多好，再來上趕著受罪他就是仙界第一大憨憨。

    小貓貓風一般略過擋道的弟子，壓下對水的厭惡找了個水潭將身上的黑灰洗掉，已經焦了的毛毛短時間內回不來，剩下的毛毛更要好好保護。

    等身上梳理干凈，小貓貓滿意的原地蹦跶兩下，搖身一變變成身材高大的白毛妖王，找準玉瓊峰的方向急沖沖去接心上人。

    再在剛才那地方待下去他就要瘋了，想當年，昭明仙尊的名聲甚至能傳到北疆，族里的小崽子們都知道玄天宗出了個天資超凡長的還漂亮的仙尊，不少小家伙離家出走都打著去中州看美人的借口，誰能想到那么令人向往的清冷仙尊，最終會落得這個下場。

    千錯萬錯都是殷明燭那家伙的錯，等仙尊恢復過來后要是想興師問罪，他絕對帶著整個妖族給仙尊當后盾。

    垃圾殷明燭，竟然敢對師尊做這種事情，最好孤苦伶仃一輩子，哪像他會有人疼有人愛還被摸著毛毛喊可愛的小貓貓？

    白毛妖王一邊唾棄一邊自戀，到了玉瓊峰后翻遍整個山峰也沒找著自己柔弱可憐的心上人整個妖都傻了。

    小貓貓飛奔回正殿，看著面容哀戚全都不在狀態的一群人急的炸毛，“宗主，我家素素哪兒去了？”

    云聽瀾攬著神情恍惚的顧清玨，眉眼間罕見的帶了殺意，“妖王可知，那白姑娘和鬼域有聯系？”

    白云莫茫然搖頭，“不……不知道啊……”

    鬼域和仙魔兩界千八百年都沒交流，怎么猛不丁的還和他們家素素扯上關系了？

    顧清玨安靜的被他們家師兄護崽子一樣護著，聽見這個陌生的地方后有些奇怪，【統，開新地圖了嗎？】

    系統手忙腳亂的把倒霉劍尊劇情段的文案翻出來，一邊傳送一邊吐槽，【忘了說了，咱們回來后就不是主要劇情人物了，現在的主要人物是你三師兄、憨憨妖王、妖王口中那個白素素、還有你家小棉襖?！?/br>
    【哦吼，講究?！款櫱瀚k將文案看完，之前被系統追著看自己黑歷史的尷尬再一次涌上來，頭皮發麻忍不住裹緊了大氅，【我的老天鵝啊，看這文案，簡直讓人尷尬的想狠狠的踢統統子的屁股?！?/br>
    【別學爸爸說話。】系統在識海中比了個中指，非常好心的提醒道，【先別忙著尷尬，仔細把文案朗讀三遍，然后告訴爸爸，里面高高在上深不可測的劍尊是誰。】

    顧清玨愣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能讓系統這么反應的劍尊，除了他們家三師兄還有哪個？

    系統扳回一局后心情頗好，把剩下的劇本調出來然后喜滋滋說道，【不只三師兄，爸爸這兒還有大師兄和二師兄的，你們師兄弟四個全部中招無一幸免，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快喊聲爸爸，爸爸給你看劇本哦~】

    顧清玨磨了磨牙，露出核善的微笑，【三個新劇本啊，統統，這是另外的價錢?！?/br>
    作者有話要說：小顧：敲黑板，最后一句的“核善”不是錯別字，好的，下課。

    第27章

    *

    三界近千年來并沒有什么大戰發生, 總體來說還算安穩，近些年仙魔兩界幾次險些開戰，但是礙于某些兩方都不愿意提起的原因, 最終還是維持著岌岌可危的和平。

    北疆和中州一直保持聯系，和魔界聯系不多, 卻也知道那邊是什么情況, 但是鬼域不同，鬼域一直與世隔絕，沒有人知道鬼域之主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沒有人知道鬼域究竟在什么地方, 因為數千年前鬼域中人在中州造成傷亡慘重的大災, 直到現在, 這兩個字也依舊能令人聞風喪膽。

    他們的手段比魔族更加殘忍，絲毫沒有對天道的敬畏, 屠城在他們眼中和踩死一只螞蟻無甚區別，這就是鬼域的行事作風。

    白云莫在想起心上人的時候傻乎乎, 系統之前把白素素身上所有的光環一股腦全部屏蔽，他雖然還惦記著白素素，卻不會覺得在和鬼域有牽扯的情況下白素素完全無辜。

    白毛妖王萎靡的低著頭，繞過神情恍惚的殷明燭, 一步一步挪到云聽瀾跟前可憐巴巴的問道，“那現在怎么辦??？”

    “稍等片刻?！痹坡牉懫沉怂谎蹧鰶鲩_口, 轉過身來很快換了態度, “清玨乖，我們先休息，等師兄處理完這些事情就回來陪你?！?/br>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清玨在聽到“鬼域”二字時的反應有些不對, 難道鬼域中人在當年就已經滲入中州？

    顧清玨還在想劇本的事情，蒼白的手指攥緊大氅，安安靜靜的點頭答應，然后垂著腦袋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搞不清狀況實在太不方便，他得趕緊回去把另一個版本的劇情看了，至于三個師兄的劇本……總得有個先來后到，只能把自己的解決了才能再分出心思在別人身上……

    殷明燭手腳冰涼看著蒼白柔弱的青年轉身離開，除了開口反駁他們兩個沒有關系外，竟是再也沒有看他一眼。

    他自知罪孽深重，不求能得到師尊原諒，只求能留在師尊身邊贖罪，可是……師尊愿意見到他嗎？

    云聽瀾笑的勉強，等到傷痕累累的小師弟走遠，臉上的笑容才徹底消失，“魔尊陛下也聽到了，清玨說他和你沒有關系?！?/br>
    殷明燭沉默不語，斷金裂石的雙手微微顫抖，即便到了這般境地，也依舊固執的不肯離開。

    他活著是為了師尊，如果師尊真的不要他了，那他還留著這條性命做什么，早早以死謝罪才是他該做的，死了的徒弟總比活著的好，這樣也能在師尊心里永遠留下位置。

    可他不敢，師尊那般心軟，若是知道自己因他而死，肯定會更加難受，他怎么舍得讓師尊再承受逼死徒弟的痛苦？

    殿中的氣氛在顧清玨走后更加僵滯，長老們不問俗事多年，此時看到殷明燭依舊有些不甘心，可接下來的事情他們留下也無濟于事，只能留下幾句明嘲暗諷，然后甩了袖子離開正殿。

    宗主他們還在乎昭明，不會讓人把他欺負了，現在昭明的狀態不太好，他們幾個老東西沒事情做，正好回去翻翻有沒有昭明能用到的天材地寶。

    可憐的孩子，被那么對待之后心里肯定難受的緊，看他之前的模樣，對宗主他們準備的新身體可能也不太適應，也不知道要養多久才能養好。

    還有啊，以后小輩們收徒一定得盯緊了，寧可不收也不能再出一個殷明燭。

    *

    殿中很快只剩下幾個人，云聽瀾抬手招來一面水鏡，里面正是白素素逃走前的畫面，他早猜到那位白姑娘沒有看上去柔弱可欺，以白云莫的性子就算被騙也絕對不會作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除非她背后還有其他黑手在推動。

    果不其然，雖然人跑了，卻也讓他找出了真正的線索。

    這位白姑娘知道用北疆妖族來為她真正的目的做掩蓋，所圖必然不小，正巧現在妖王魔尊都在，他們先摒棄前嫌通個氣，免得在鬼域中人出世時被打個措手不及。

    等水鏡中的畫面歸于混沌，白云莫已經蔫兒的支棱不起來了，“她已經有我了，為什么還覬覦祁翎？祁翎長的好看性子也溫柔，這也就罷了，又看上葉重淵算怎么回事？我哪點不如這個冷冰冰的家伙？”

    葉重淵冷著臉直拿劍柄照臉砸，把人揍老實了然后才開口說道，“何必那么麻煩，直接找到鬼域入口將人抓回來，戒律堂真正的手段這位白姑娘可還沒嘗過?！?/br>
    “若戒律堂的手段不夠，將人送去魔界，本尊有的是法子讓她開口?！币竺鳡T難得沒有和劍尊嗆聲，雖然暫時看來這件事情和魔界沒有關系，但是如果真的等到鬼域中人現世，到時候再說什么就晚了。

    白云莫捂著臉哽咽個不停，眼看著大魔頭開口要人，到底還是沒忍住求情，“諸位，我家素素可能是被騙了，她那么單純那么柔弱，怎么可能主動做壞事呢？”

    云聽瀾憐愛的拍拍貓頭，“妖王好好想想，她真的喜歡你嗎？”

    白云莫癟癟嘴，那么大個人愣是哭的像個孩子，“她明明說我是北疆最可愛的小貓貓，為什么來到中州后還要找別人，昭明仙尊說的沒錯，外面壞人好多嗚嗚嗚嗚嗚~”

    殷明燭皺緊眉頭，“這和師尊有什么關系？”

    白云莫愣了一下，然后哭的更大聲，“昭明仙尊前幾天還說著，讓我成親時擦亮眼睛，外面有好多不懷好意的壞女人，不要和劍尊一樣傻不愣登的被騙了感情嗚嗚嗚嗚嗚~”

    他當時還嘲笑葉重淵被人欺騙給玄天宗丟臉，風水輪流轉，這會兒輪到他自己被騙給妖族丟臉，他明明那么可愛，怎么會有人忍心欺騙可愛的小貓貓嗚嗚嗚嗚嗚~

    謝宗主他們知道白云莫說的葉重淵可能被欺騙的事情，殷明燭可不知道，他的心思還沒有從顧*深有苦衷*遍體鱗傷*清玨身上收回來，只以為他們家師尊變成孩子時潛意識也認為外面都是壞人。

    如果不是被傷的太深，誰又會把對外面的恐懼刻在骨子里？

    云聽瀾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猜到這人心里在想什么，嗤笑一聲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思，這人的確對不起清玨，如果能因為愧疚而舍了他那欺師滅祖的心思再好不過。

    身體上的傷痛如何比得過內心的折磨，如果因此陷入心魔，他一定想辦法讓心魔贏，清玨看上去冷清，內里性子卻軟的不像話，萬一因為這家伙鍥而不舍來求原諒而心軟，到時他們是攔還是不攔？

    玄天宗四位仙尊，修為最高的是玄離劍尊，最好相處的是啟月仙尊，但是最不好惹的恰恰也是這位看上去溫潤如玉似乎永遠都不會生氣的云啟月。

    謝弈對師弟的性子很是了解，只看云聽瀾笑的莫名便知道他想干什么，雖然他一樣很想讓殷明燭以死謝罪，但他畢竟是宗主，要以大局為重，為了三界安穩，殷明燭至少不能死在現在。

    宗門弟子們想的也沒錯，他的確是個冷血無情的宗主，為了宗門利益著想，某些東西就必須舍棄。

    啟月仙尊接收到大師兄警告的目光，遺憾的將小心思收回去，他以醫術入道，醫蠱毒三樣皆有涉獵，能活死人rou白骨，自然也能讓人心魔纏身。

    他還沒試過讓殷明燭這種修為的魔族生出心魔，如果接下來有機會，真的試試又有何妨？

    旁邊，白云莫完全沒有注意到其他幾個人在走神，妖王陛下哭的停不下來，感情受挫對他來說打擊太大，一時半會兒緩不過來，他想哭便哭，其他幾個人也沒指望他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在他身上加了個隔音結界索性直接不管。

    如果能找到鬼域入口，直接進去抓人雖然有些冒險，但是以他們的實力，這的確是最省力的辦法，可問題是沒有人知道鬼域到底在哪兒。

    鬼域的位置并不固定，每次出現都在不同的地方，上次在中州，上上次在魔界，再之前的蹤跡，由于年代過于久遠，要去藏書閣查找才能找到線索。

    白素素如果是個普通人族，之前的種種行為的確不好解釋，可若是從鬼域中出來的人，那能進入天機閣闖入劍冢就說的通了。

    劍尊和魔尊兩個只想手段強硬直接殺去鬼域，謝宗主略一思索，決定讓人去天機閣將祁翎請來然后再做打算。

    尋找鬼域的蹤跡只靠他們不行，這種事情得有天機閣的幫助才行。

    *

    另一邊，顧清玨和系統回到偏殿，將大氅放在旁邊，往床上一躺直接沉入識海，【統統，快把另一個版本的劇情呈上來?！?/br>
    他之前只把自己走過的那個版本看完就迫不及待出門，沒想到竟然撞上那么尷尬的場面，剛才是他不清楚小棉襖和師兄們在腦補什么，等他把另一個版本的劇情看完，呵呵，比腦洞，他絕不認輸。

    系統無語望天，看著三頭身小團子信心滿滿覺得自己肯定能跟上狂奔的劇情也不忍心打擊他，把光屏調出來然后蹲在旁邊當個合格的工具人。

    他有預感，大崽現在有多自信，看完之后就有多懷疑人生。

    他們剛被拽回這個世界的時候一起臭罵垃圾總部，現在他的情緒已經過去了，大崽卻要重來一次，嗚呼哀哉，何其慘也。

    顧團子專心致志的接收信息，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呆，各種變幻之后最終停留在茫然上，【統統，爸爸，就因為那個忽然出來背鍋的大兄弟，我們就被莫名其妙的洗白了？】

    【沒，被洗白的只有你自己?！肯到y也變成三頭身，盤腿坐在旁邊一本正經的補充道，【當時抹去二師兄記憶時出了差錯，他顧及以為我也是威脅你的魔頭之一，萬一再不小心被他看到，爸爸我只有死路一條。】

    【不要妄自菲薄，這個世界沒有人能打得過我們系統爸爸?！款檲F子一邊揉腦袋一邊說，想起剛才外面提起的鬼域不由嘆了一口氣，【統，鬼域新地圖要開了，萬一翻車你不能扔下我自己不管?！?/br>
    在仙界洗白有什么用，他當年禍害的又不只有仙界，夭壽了，怎么劇情進行到一半還能開新地圖，不能給任務人員留點特權嗎？

    他當年為了讓自己身上的鍋更結實，沒少和鬼域那家伙合作，師兄們現在覺得他深有苦衷，等鬼域現世那家伙出來，別說洗白了，等著他的只有一個又一個比以前還大的黑鍋，這劇情還能不能好了？

    天道在上，看孩子長這么好看的份兒上，給孩子留條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