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素臉色一變，她有底牌不假，可如果云聽瀾真的想殺他，以她的實力完全沒有任何幸存的可能。

    霎時間心思百轉，看上去依舊柔弱可欺的女子眸中含淚朱唇輕啟，“尊上恕罪，我并非有意看到宗主與魔族在一起……”

    玄天宗在仙界地位尊崇，可仙界畢竟不只這一個宗門，如果讓人知道宗主和魔族有勾結，別的宗門會不會群起發難試圖取而代之？

    云聽瀾聽出她話中的意思后挑了挑眉，他想問的可不是這個，這人倒是又給了他新驚喜，拿宗門的安危來做籌碼，如果玄天宗和魔界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沒準就讓她得逞了。

    不過……能想到這一點，也就是說她來玄天宗的確是懷著其他目的，在外面也有接應之人，這樣的話，那事情就簡單多了。

    這個女人就算有些出人意料的手段，可畢竟修為在那兒擺著，重要的事情也輪不到她來做，只要他那憨憨師弟不會傻乎乎的被人哄騙，這人的價值也就到此為止了。

    白素素以為自己猜的沒錯，更加篤定玄天宗明面上高高在上，實際上卻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小說果然只是小說，寫出來的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還是藏在那只言片語之下的暗濤洶涌，還好她沒有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已知的劇情上，否則將來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也不知道她的光環究竟怎么了，怎么在這幾位仙尊身上接二連三的出問題，難道這就是他們和人設不一樣的原因？

    云聽瀾似笑非笑任這人胡思亂想，在她以為還要繼續詢問的時候反倒是轉身離開，他不是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子，這人雖然極力掩飾，那點小心思在他眼里依舊無處遁形，有些事情不必讓當事人自己說，只要給出線索，剩下的他自有辦法查出來。

    *

    外面，葉重淵神情恍惚正被他們家大師兄說教，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被這么耳提面命是什么時候了，問題是，他堂堂劍尊，這么大個人了，竟然還能被師兄揪著檢查交友情況，這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謝弈語重心長的從交友到找道侶說了一堆，不求面面俱到，只求這小子能多長點心，別隨隨便便就被別人利用，“重淵，剛才說的都記住了嗎？”

    黑衣劍尊身形筆直，難以言喻的看了他們家師兄一眼，然后心情復雜的點頭應道，“記住了。”

    變成孩子的是清玨不是他，大師兄這是見不著小師弟，所以把他也當成三歲小孩兒來cao心了嗎？

    師兄說起找道侶的注意事項時頭頭是道，也沒見他自己找個道侶帶回來，唉，師兄歲數大了就是容易想的多，除了老實聽著還能怎么辦？

    為了不讓他們家大師兄繼續說教，葉重淵遞過去一杯茶水，果斷決定轉移話題，“師兄，你覺得二師兄能審出來些什么？”

    謝宗主抿了口茶水，抬眸往那邊看了一眼然后涼涼開口，“等他出來就知道了，左右結果不會太出人意料。”

    如果不是因為顧清玨的反應太大，這種程度的事情原本不用他們三個親自過來，只戒律堂的長老就能處理，玄天宗身為仙界第一宗門，名聲聽起來光鮮，支撐起來卻并不容易，每次招新都會涌進一批別有用心的弟子，今年就算沒有白素素也會有別人。

    第一的名聲太吸引人，想壓過玄天宗的勢力層出不窮，仙界的宗門本就錯綜復雜，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玄天宗也不會幾千年屹立不倒。

    師兄弟倆沒說幾句，云聽瀾便從暗室里出來，關了門后邊走邊說，“師兄，這些天讓門內弟子注意防范，可能有人要來找麻煩。”

    謝弈點點頭，會有別的宗門發難尚在意料之中，“還有？”

    云聽瀾笑了笑，不知道從哪兒拿出帕子一邊擦手一邊說道，“她以為師兄和魔界有勾結，看她剛才的態度，應該已經把消息傳出去了，就是不知道收到消息的是哪一方。”

    “她說師兄和魔界有勾結？”葉重淵的臉色有些怪異，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二師兄，你確定沒被她騙了？”

    這消息放別的宗門被報出來后或許還能有個看頭，雖然魔尊現在就在他們這兒，但是放眼整個仙界，唯獨他們玄天宗絕無和魔界勾結的可能。

    云聽瀾笑吟吟將帕子扔到憨憨師弟懷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說道，“雖然聽上去很像假的，但是很遺憾，她是真的這么覺得。”

    “這消息傳出去也沒人相信，真的會有人用這種理由來發難嗎？”黑衣劍尊有些懷疑人生，他知道這世上不聰明的人占多數，可再怎么沒腦子也不能拿這種事情來開玩笑。

    “真想借機生事的話，再荒謬的理由也擋不住有人相信。”云聽瀾唇角微揚，只是笑意不達眼底，“大師兄和魔族勾結，呵，虧她想得出來。”

    *

    北疆，千里冰封，萬里雪飄。

    冰雪覆蓋的城池中住的大多數都是妖族，最北邊的妖王殿中，穿了一身雪白的皮毛的高大男子看著忽然亮起來的傳信符，以為自己剛睡醒沒看清，使勁兒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確定上面寫著的是玄天宗謝宗主勾結魔族后忍不住罵了出聲。

    他眼巴巴期待了那么多天，終于等到傳信符亮了，還以為心上人終于決定要留在北疆和他長相廝守，結果這是什么，怎么還和玄天宗扯上關系了？

    就謝弈那性子，不和魔族直接開仗都是看在已逝的昭明仙尊的面子上，還和魔族勾結，玄天宗上下就差直接殺到魔界去了好不好？

    心上人長得好，奈何出去一趟似乎腦子壞掉了，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兒？

    第13章

    *

    玄天宗主峰常年冰雪不化，宗門附近的城池卻是四季分明，顧清玨對幾個師兄的心事絲毫不知，對小孩兒來說玩鬧最重要，系統精準的抓住這一點，竟然也真沒讓變成真小孩兒的顧團子把他的存在說出去。

    主峰沒什么好玩兒的，顧清玨小時候不會老老實實待在這里不出門，現在更不會靜下心上早課練習符咒，謝弈等人也沒逼著他學，經歷了那么多事，他們現在只想讓他開心，至于修煉并不著急。

    昭明仙尊死而復生的消息需要傳出去，穩妥起見方法不能太直接，謝弈這些天就在忙這件事，他得確保事情萬無一失才能將消息放出去，開山大典上宣布是最后一步，在那之前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小孩子不用管那么多，顧團子正是最經不住嚇的時候，對系統講的故事心有余悸，天天一睡醒就跑去找葉重淵，生怕一個不注意憨憨師兄就傻了吧唧的給人騙了。

    幸好劍尊平日里不怎么出門，不然去哪兒身后都跟個小尾巴怕是會驚掉一群人的眼珠子，他自己一個人在哪兒都行，現在要帶孩子就不能那么隨便了，葉重淵想了兩日，在小家伙幽怨的小眼神中終于想起來要帶他下山轉轉。

    顧團子開心的不行，他早就在山上待膩歪了，三師兄以前隔段時間就帶他下山，這次都隔了好多天了，他眼巴巴的盼呀盼呀，可是三師兄就跟忘了這回事兒一樣，要是再不出門他就要悶傻了。

    他可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不能沉迷于出去玩，這種事情就應該做師兄的多cao心，怎么能讓他主動呢？

    下山路上，小孩兒叭叭叭說個不停，就差沒有直接把“三師兄你不稱職”這幾個字寫在臉上。

    葉重淵牽著蹦蹦跳跳的小家伙沒有說話，時隔多年，他已經記不清當年是怎么帶著顧清玨長大，可他忘了不要緊，顧清玨的記性好的很，尤其是在出去玩這種事情上，晚一天都能讓他許下一堆平時不能答應的條件。

    顧團子一邊走一邊說，很快把待會兒下山后的行程安排好，先去買點心，再去吃飯，然后去逛珍寶閣，最后打道回府，簡直完美，“師兄，我們這次下山比以往晚了許多，多買點點心好不好？”

    修為到了一定程度可以辟谷，但是沒幾個人能忍得住口腹之欲，能不吃是一回事，想吃又是一回事，干飯可比修煉快樂多了。

    葉重淵如今正是有求必應的時候，自然是他說什么是什么，看的系統忍不住感嘆慈父多敗兒。

    劍尊這性子實在是太不適合帶孩子了，有空多和謝宗主學學，對他們家大崽的賣萌攻勢毫無反應，那才是真男人。

    *

    葉重淵帶著顧清玨來到宗門附近的城池，將有些興奮的小孩兒抱在懷里，不著痕跡的朝身后瞥了一眼，抿了抿唇直接進城。

    系統正在半空中轉悠著，注意到他的視線后跟著看過去，然后就看到了一個跟在后面的魔尊。

    嘖，幾天不見還以為這家伙被謝宗主弄回魔界了，沒想到竟然還留在仙界，謝宗主這次不太靠譜啊。

    大崽有劍尊師兄看著不用擔心，比起看著大崽犯蠢，他覺得盯著這個不懷好意的魔尊更重要，雖然這家伙這些天沒怎么出現在大崽面前，但是總覺得他在暗中籌劃什么大事兒。

    殷明燭沒打算隱藏氣息，他在玄天宗本就不受待見，光明正大還好，如果真的偷偷摸摸搞小動作，等著他的絕對是三個仙尊的胖揍，到時候別說留在玄天宗，不被趕出仙界都是他會躲的功勞。

    在宗門里幾個師伯看的嚴實，他不敢輕舉妄動，好不容易有機會能離師尊近些，他怎么會放過這個機會。

    魔尊剛見著顧清玨時葉重淵在劍冢閉關，并沒有注意到他們鬧出來的動靜，云聽瀾和謝弈怕他知道真相后作出什么不堪設想的事情，不約而同都選擇瞞著他，于是就造成現在這種情況。

    葉重淵依舊看殷明燭不順眼，卻也沒有到一見面就大打出手的地步，想跟著就跟著，只要不在眼前晃悠就行。

    玄天宗產業不少，附近的幾座城池都在他們的庇佑范圍內，顧清玨最喜歡的點心鋪子是宗門一個長老開的，伙計也都是宗門弟子，因為是自己人的緣故，所以他每次就只能買一點點，多一點都不給，小氣吧啦的一點也沒有大宗門的氣度。

    這規矩是當年謝宗主親自定下的，小孩子正在長身體，吃多了點心就不好好吃飯，不用點強制手段，這孩子恨不得能把點心當飯吃。

    顧團子沒想到他們家三師兄答應的那么干脆，驚喜之后就是狐疑，總覺得這么順利有點不對勁，師兄們對待點心的態度一向是能克扣就克扣，少買一次往往都是三兩句話他糊弄過去，這次怎么這么好說話？

    不過他很快就沒有心思糾結了，點心鋪子里的甜香味剛出現就把人勾住，顧清玨從他們家師兄懷里出來，輕車熟路跑去樓上找長老珍藏的糕點。

    店里的伙計剛想把亂闖的小孩兒攔住，看到跟在他身后的黑衣劍尊后連忙把手縮回去，遠遠行了個禮然后繃緊身子站在原地，老天，他竟然能在點心鋪子見著玄離劍尊，回去后可有的吹了。

    話說回來，今年的招新還沒開始，也沒聽說玄離劍尊收徒弟，所以剛才那孩子是誰？

    伙計滿頭霧水的搖搖頭，趁現在鋪子里沒有客人，翻出傳信符開始給宗門里的好友八卦，他接的任務是在鋪子里干滿一年，許久沒回宗門是不是錯過了什么？

    *

    顧清玨撲騰著小短腿爬上頂樓，還沒到門口就開始喊，“花長老，我上來啦，你有沒有給我留云片糕呀~”

    小奶音到最后還帶了幾分蕩漾，只聽聲音就知道小家伙的心情有多好。

    花瑤津是玉瓊峰的醫修，比顧清玨他們的輩分高，可以說他們師兄弟幾人都是被她看著長大的，花長老平日里最愛研究怎么將點心做的好吃，玉瓊峰的花花草草不夠她禍害，所以她平時并不在宗門，而是直接住在城里。

    柳眉杏眼的溫婉女子聽見小孩兒的聲音有些恍惚，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那人已經仙逝，怎么會忽然出現在這里。

    顧團子喊了兩聲沒有得到回應，以為頂樓沒有人，可上來后發現要找的人明明就在窗邊坐著，小臉一鼓就開始生氣，“花長老，你是不是把我的云片糕賣給別人了？”

    花瑤津手里的茶杯摔在桌子上，看著睜圓了眼睛表達憤怒的小孩兒猛地起身走過去，顫抖著手想觸碰，卻又在快要碰到的時候把手收回去，“是清玨嗎？”

    “怎么了？”顧團子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原本要興師問罪的氣勢一點點消失，看面前人眼中似乎泛起淚花嚇得不輕，下意識回頭找師兄求助。

    他只問了一句話，云片糕沒見著他還沒哭呢，怎么花長老就先掉眼淚了，師兄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什么都沒來得及干。

    葉重淵安撫的拍了拍小家伙的腦袋，朝花瑤津點點頭示意這真的是顧清玨，其他不用多說該明白的也能明白。

    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在無妄山布陣招魂是在做無用功，連他自己都沒想到會有成功的一天，清玨現在什么都不記得，如果知道當年誤解他的那些人都明白了真相大概也會開心的吧。

    昭明仙尊并非大jian大惡之人，當年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人脅迫，為了使仙界免受兵燹之災寧愿背負污名犧牲自己，他們看著長大的小師弟從來都是那個善良到有些傻兮兮的顧清玨，變的只是他們這幾個師兄。

    顧團子還在狀況之外，他們家師兄沒上來之前花長老只是有要哭的意思，他以為師兄上來后花長老為了面子會控制一下，沒想到眼淚反而更止不住了。

    “師兄，我不要點心了，花長老是不是被我氣哭了？”顧清玨小心的扯了扯葉重淵的衣袖，難怪師兄們不喜歡哭鬧的小孩，這真的有點嚇人。

    花瑤津倉促的擦掉眼淚平復心情，她是個聰明人，只看顧清玨現在的模樣就猜到了事情原委，忘卻前塵也好，什么都不記得才能活的開心。

    “云片糕已經沒有了，傍晚再來拿怎么樣？”花長老蹲下身子溫柔的看著被嚇得不輕的小家伙，眸中滿是懷念，“城里新開了好些店，你先和你師兄出去玩，回來云片糕就做好了。”

    顧團子乖巧點頭，“花長老不生氣了嗎？”

    “沒有生氣，我們清玨這么聽話，怎么會惹人生氣呢。”花瑤津笑著揉揉小孩兒頭頂軟發，哄了他幾句然后起身看著葉重淵說道，“開山大典時我會回去，讓你師兄放心。”

    *

    殷明燭不知道有個系統正盯著他，在顧清玨進去后便站在不遠處等著，他如今的模樣和當初在玄天宗時差異很大，即便沒怎么遮掩也沒人認出他是誰，當然，也僅限于修為不高的修士。

    千里迢迢從北疆來到中州的妖王白云莫歪著腦袋看了好一會兒，確定自己沒認錯魔后主動上前打招呼，“我說兄弟，你不在魔界待著，跑玄天宗來干什么？”

    過來就過來，還大喇喇的連身份都不遮掩，怎么著，想搞事兒啊？

    殷明燭看著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抿了抿唇直接反手將人撂倒在地，感覺心情舒暢了許多后答道，“私事，你不在北疆坐鎮，來中州干什么？”

    穿了一身貂的妖王陛下在地上齜牙咧嘴，好在他們站在街角人不多，不然他的一世英名可就要隨風而去了，“你以為我想來啊，還不是你辦事兒不靠譜被人算計了。”

    殷明燭眉頭微皺，“怎么回事？”

    白云莫從地上爬起來，往周圍掃了一眼，然后湊過去低聲說道，“我心上人前幾天給我傳信，說不小心發現了玄天宗和魔界勾結，現在被玄天宗關起來了讓我來救她，兄弟，你還敢和玄天宗勾結啊？”

    這是嫌這些年挨的打不夠多？

    魔尊的身份在玄天宗可不好使，真玩兒命干起來，仙魔兩屆能干的過玄離劍尊的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人家殺瘋了可是連自己人都打，昭明仙尊就是最好的例子，真要開戰了記得提前打聲招呼，他好讓妖族都回北疆窩著，才不摻和你們的糟心事兒。

    “你心上人？”殷明燭的表情有些奇怪，將眼前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嘴角微抽問道，“白素素？”

    白云莫聽見這個名字眼睛一亮，咧嘴笑的開心，“你見過啦，正好省的介紹，兄弟，等我大婚記得送禮，東西少了我可不收嗷。”

    殷明燭：……

    系統：……

    系統回想了一下之前那個辣眼睛的文案，他，北疆妖王，霸道粗狂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