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別管這個了，另外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盛萬拿勺子敲了敲桌角。

    “是的。”尹懷也鄭重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們誰會畫畫？”盛萬環顧著桌子。

    非鹿不娶看了看眾人，慢慢舉起了手。

    “那個，我會。”他的聲音在三人的視線下變得磕磕絆絆。

    “我是美術生。”

    盛萬臉上露出了一個溫柔可親的微笑，走過去鼓勵地拍了拍非鹿不娶的肩。

    “那么，我們的性命就都交給你了。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我努力。”非鹿不娶第一次被授予如此大任，臉都漲紅了，整理了一下胸口警服的褶皺，偷偷去看鹿。

    下午鹿和尹懷出去打探消息，順便買來顏料和畫紙，而盛萬則是和瑪麗夫人和露西聊天。

    暮色四沉，原本簇擁在周圍森林里的陰冷的風都向著這座四面被包圍的小鎮涌來，那些高大黝黑的樹木將根系向著小鎮底下蔓延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驚悚惡心的不斷涌動著的黑暗。

    盛萬和露西呆在同一個房間里，他在給女孩講故事。

    翻過了童話書的最后一頁，故事講完了。

    女孩藏在被子里，烏黑圓潤的眼珠映照著一點燈光，如同熟透的黑葡萄。

    “哥哥，你能陪我一起睡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盛萬握著她的手，安慰她。

    “哥哥就在床邊坐著，直到你睡著了哥哥再走。”

    于是女孩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你怎么還不開始畫啊！”在一棟對面正對著旅館窗戶的民宅中，鹿不耐煩地抱著胸看著非鹿不娶在慢條斯理地調顏色。

    “我在畫背景的素描稿。”非鹿不娶緊張地解釋道，“一副油畫至少要畫上好幾天的時間，這才叫細工出慢活。”

    “那等到你畫完，我們就等著過去給萬萬收尸了。”鹿說。

    “說不定還是尸干，卷一卷就可以帶走了。”尹懷補充道。

    盛萬坐在窗邊，沒多久就感覺一股濃重的睡意涌上來。他不自覺地就閉上了眼，似睡似醒之間他好像聽到門旁傳來細碎的聲響。

    待他走到門邊從貓眼里看去，卻只見門外的走廊空蕩蕩的，什么人都沒有。

    他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準備回來繼續會周公，卻冷不防感覺一股冰冷的氣息撲打在他的后脖頸上。

    那冰涼的感覺就好像是有人在他的衣服里塞了一塊凍得硬邦邦的冰，他渾身顫抖了一下，一個細弱若雛鳥的聲音從他的身后傳來。

    “哥哥，你在看什么呀？”那聲音說道，一只柔軟冰冷的手捂住了他的眼睛，盛萬從指縫中看見一道道紅光，如水波的漣漪。

    “露西？”盛萬抓住了那只手的手腕，好似抓住了一只黏糊糊冰凍的蟾蜍。

    “猜對啦！不過沒有獎勵哦！”女孩尖聲笑起來，聲音在空蕩的房間里彈射，最終變成一種沉悶且聽不出男女的奇異聲響。

    盛萬覺得自己的心臟再此狂烈地跳動起來，胸中歡愉的情緒飽脹得好像一個甜美的橙子。

    他無法控制地揚起了自己的唇角，用手指輕緩地在那粘膩的東西上彈動著小夜曲。

    而在旅館的對面，氣氛卻遠遠不是這般和諧。

    “你倒是快點畫啊！”鹿不耐煩地在房間里走來走去。

    “我caocaocao！露西怎么忽然就變成瘦長鬼影了！”尹懷嚎道。

    “別急，別急，等我調好色！”非鹿不娶手忙腳亂。

    而此時在三人眼中，原本站在盛萬身后的小女孩身子慢慢地拔高，身上涌動出漆黑的藤蔓，張牙舞爪地向著房間里蔓延，好像是在轉瞬間在房間的中間生長出了一棵枝繁葉茂的詭異植物。露西稚嫩的臉停留在樹的樹干上，好像五官都成了樹上縱橫的棕黃色花紋，顯得格外詭異。

    在樹干的中心，被數不清的藤蔓緊緊包圍著的就是盛萬了。他幾乎要被那些漆黑且生長著細密利齒的藤蔓淹沒，只是他的眼前卻被兩只已然變形的手擋住，因此對外面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那些藤蔓扭曲著虛虛纏繞住盛萬的身子，其上的鮮紅口器大張，好似迫不及待要享用他們的美味食物。

    盛萬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仍舊溫柔甜美，看不出一點畏懼的神色。

    “不要鬧，露西。你該睡覺了。”盛萬說道。

    “嗚嗚嗚，我不要。”那樹干上的臉哭泣起來，整個房間的藤蔓都在隨之顫抖，一滴粘稠漆黑的液體從盛萬的頭頂滴落下來，落到了他的左臉上。

    盛萬伸出手指摸了摸，將那污漬在臉頰上蹭開。好似在雪白的畫紙上落了一筆重墨。

    “我要哥哥陪我一起睡。”露西不依不饒。

    門口突然傳來了猛烈的敲門聲。

    “你們知道現在已經幾點了嗎？”那人在門外喊道。“能不能讓人好好睡個覺！我要去舉報你們！”

    盛萬摸索著打開門。

    幾乎是在轉瞬間，那些漆黑的藤蔓就退了個干凈，好像蟲子一樣從女孩的皮膚里鉆了進去，消失不見。

    女孩移開遮住盛萬眼睛的手，露出羞怯可愛的笑容。

    一切的異常和黑暗都不見了，怒氣沖沖的小杰克站在門口，用一種看著□□變態的眼神看著衣衫不整的盛萬。

    在被訓斥了一頓之后，盛萬關上了門。露西噠噠噠跑過來，在他的下巴上親了一口。

    “哥哥你真好。”

    盛萬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兩人便繼續睡覺去了。

    第二天是一個大晴天。旅店翻卷的墻皮下冒出各種奇奇怪怪的蟲子，向著陰涼的地方亡命一般逃竄。

    四人照舊在餐桌邊吃吃喝喝，順便交流情報。

    “這是我最后的成品。”掛著兩個黑眼圈的非鹿不娶指著一側桌上的畫布說道。

    盛萬抬眼看去，看見上面畫了一坨黑乎乎的巧克力醬，上面裝點了幾塊炸糊了的雞米花。

    “這是我今年畫得最好的作品！”非鹿不娶洋洋灑灑地談了一大堆對于畫的感想。

    “我沒什么感覺，只是看餓了。”鹿咕嘟喝了一大口湯。

    尹懷點頭。

    “而且我總覺得這么丑的畫，我如果是那個惡魔我也不會進去。忒寒磣人了！”

    “所以你們覺得昨晚那些東西為什么會突然消失？”盛萬剛剛從他們那里知道昨晚究竟發生了什么。

    “這還用想嗎？肯定是因為我將那個惡魔封印了啊。”非鹿不娶自豪地說道。

    “也許是因為小杰克突然來了，所以瘦長鬼影不能繼續動手。”鹿說。“按照恐怖片的基本規則來看，鬼殺人都是有規律的。那么也許那個鬼必須在沒有他人在場的情況下才可以殺人。”

    “這不就是很簡單了！如果我們幾個人一直在一起，那么那個鬼不就殺不了我們了嗎？”尹懷推斷。

    “按照恐怖片的一貫套路，肯定不會這么簡單的。”鹿說道。

    果然，系統很快就給了他們提示。

    【瑪麗夫人和小杰克不聽他人的勸告，執意打算進入迷霧森林中祭奠老杰克的陵墓。出于作為警察的正義感，你們決定和他們一起前去。

    活動地點限制：迷霧森林】

    “我去！”

    尹懷的面包卡在了嗓子了，惹得他一頓猛咳。

    鹿一臉無辜。

    四人將所有得到的道具都帶上。瑪麗夫人十分歡迎他們的加入，小杰克卻對于盛萬很有意見，直到發現露西沒有跟來，他的臉色才好了一些。

    待幾人收拾好東西走入森林之中，立刻感受到了陰涼。

    尹懷深深地大吸了一口氣，嘆道：

    “這樣新鮮的空氣也只有在全息游戲里才能吸到了！光是這一點，這個游戲就買值了！”

    明明是萬里無云的晴天，可是隨著他們一行六人的深入，天空很快就暗沉下來。他們來到了老宅的位置。

    瑪麗夫人拖著盛萬和他講老杰克的生平往事，一邊說一邊抹眼淚。

    非鹿不娶悄悄戳了尹懷一下，偷偷摸摸地往旁邊看了一眼。

    “那個…你有沒有感覺到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跟著我們？”

    “不用感覺我都知道。”鹿白他一眼說道。

    “肯定是有鬼啊。”

    “可我不是把瘦長鬼影封印了嗎？”非鹿不娶一臉驚異。

    “那后面跟著我們的是個鬼啊！”鹿不想理他。

    非鹿不娶就又不說話了。

    尹懷插嘴道：“可是后面跟著我們的的確是鬼啊！”

    說完他就哈哈大笑起來，也不知道這幾句話又讓他哪根筋搭錯了，自個樂得不行。

    天氣愈發暗沉下來，暗如黑夜。不一會豆大的雨點就砸落下來，幾人只得到破舊的老宅暫時避雨。

    鹿開始摩拳擦掌起來。

    “開始了開始了！大雨，陰宅，刷鬼的天時地利都齊全了！”

    “你為什么這么興奮啊！”非鹿不娶這句話沒忍住。

    [主播沖沖沖！]

    [哈哈哈哈明明是個恐怖游戲，為什么我一點不害怕啊！]

    [我也是哎/笑哭/笑哭]

    [那個，你們第三視角看得有沒有覺得那里有點不對勁啊……]

    [我也……當時他們進來的時候有誰來著？]

    [是不是他們后面，多了一個人？]

    [啊啊啊啊啊啊哇哇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