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出去再說。”呂蔚拍了怕她的肩膀,臉上雖極力掛著笑,但看得出很勉強。 出了門,羅心萍把手上的單子遞給呂蔚,兩人站在一邊小聲嘀咕,期間羅心萍抬起頭意味深長地睨了一眼宋楚,那眼神里有憐憫和同情。 看兩人這樣,宋楚心理急得不得了,也顧不了禮貌,一個箭步躥上去,拉住呂蔚的胳膊,“阿姨,我到底是不是懷孕了?” 呂蔚研究著手里的單子,沉吟良久才說,“你的確懷孕了,但孩子不能要。” “為什么?”宋楚脫口問出。 “你zigong的情況不適合受孕。”呂蔚解釋。 “怎么不適合?”宋楚往后退一步,下意識地護住肚子,“她現在不是好好地在我肚子里,我沒有任何不舒服。” 這次回答的是羅醫生,“胎兒現在還小,感覺不會太明顯,但隨著胎兒不斷長大,你zigong很有可能會破裂,到時候孩子和你都很危險。” “你也說可能啊。那也有不可能,不是嗎?”宋楚巧舌如簧地反駁,“而且,呂大夫不是也說過zigong畸形只要治療得當,也能生孩子嗎?” “同一種病,個體不同,治療效果也不同,而且你的情況跟她們完全不一樣。”呂蔚有些生氣地說完,忽然轉頭問陳媚,“她的家屬呢?把家屬叫來……” “叫誰也沒用。”宋楚打斷她的話,一字一句強調,“我絕對不會拿掉孩子的。” 陳媚看氣氛僵持,忙出來打圓場,“楚楚,你不要激動,先聽我媽說完,好不好。” 語落又投給母親一個祈求的眼神,“媽,你就想想辦法,這孩子對她來說真的很重要。” 呂蔚遞給瞪了小女兒一眼,“哪個孩子對mama不重要?可再重要也要考慮實際情況啊,總不能為了生孩子,大人小孩兒的命都不要了吧?” 呂蔚睨了一眼宋楚,長長嘆口氣,“她是非典型的zigong畸形。”知道她們聽不懂專業名詞,她又解釋道,“簡單說,就是她的zigong一般情況下是正常的。只有受到刺激,比如性高潮、例假或者是妊娠時才會呈現不規則,而異型的程度會隨著刺激程度的不同呈現不同。” “由于無刺激下是正常形態,所以這類病人并沒有傳統zigong畸形患者的癥狀,她們例假、受孕率都正常,一般的b超診斷也看不出異樣,是非常罕見的病例,我從醫這么多年,加上她也只遇見三個。” “那其他兩個怎么樣了?”陳媚著急地問,“她們有生孩子嗎?” 呂蔚遺憾地搖了搖頭,“沒有。由于這個病是要過激后才出現異常,所以她們兩個都是在懷孕后才發現的。一個孕16周時,zigong破裂送到醫院,搶救及時,大人保住了,但孩子和zigong沒了。另一個……”她頓了頓,像是陷入痛苦的回憶里,半晌才說,“雖然發現得早,但由于大人堅持要保住孩子,結果7個月時出現大出血,大人和小孩兒都沒保住。” “媽,這么多年過去,就沒想出治療辦法嗎?”陳媚問。 “沒有法子,最好的辦法就是拿掉孩子,保大人。”呂蔚無奈喟嘆。 呂蔚的話如一記重拳打在宋楚胸口,她只覺全身發飄,好像懸在半空里,眼澀澀的,每眨一下都引來一陣粗糲的疼。 拿掉孩子?不,不可能。這是她期盼已久的孩子,是她和江少卿的骨血,是老天爺送給她的最珍貴的禮物,她感恩都來不及,怎么能為了茍活便殘忍剝奪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 這一刻,宋楚忽然明白了母親當年的執著。當一個胚胎著床在你的zigong里,和你共用血管,和你一起呼吸,你與他血脈相溶,是你身上掉下來的rou,怎么能說不要就不要? 宋楚把手搭在小腹上,這里有一個鮮活的生命正在孕育,再過一段時間,她就能聽到他強健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每一次轉身和調皮的手舞足蹈……她會陪著他一起成長,把他從嗷嗷待哺的嬰孩撫養成小美女或帥小伙兒,他漸漸長大,會說軟糯的娃娃語,會像芮芮一樣在她懷里小大人地安慰,“mama,我給你揉揉肩膀”…… 那樣的畫面,單是想想就能讓宋楚幸福得笑出來,她怎么能放棄她的寶貝?放棄這樣的幸福? 宋楚仰起頭,像一個不取的女戰士,毫不退縮地凝視著呂蔚,一字一句,“呂醫生,我不會放棄這個孩子,求求你,幫幫我。” 第69章 宋楚堅定倔強的樣子讓呂蔚想起那個人,當年她也是這樣,護著肚子,鏗鏘有力地說,“我絕不會放棄這個孩子。” 結果是她言出必行,至死都不肯放棄。 回憶往事,呂蔚不由感傷,連連深呼吸才平抑住悲痛的情緒。她再看了看手中的b超單,然后抬頭注視著宋楚,嚴肅地問,“你想清楚了嗎?要知道不是你努力,孩子就能保下來,最壞的結果有可能是你和孩子都會沒命,即使這樣,你也愿意嗎?” 宋楚用力地點頭,“愿意,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試試。” 陳媚被她臉上視死如歸的表情嚇住,忙不迭勸道,“楚楚,你也別這么快下決定,這是件大事,我看你還是跟家里人商量下,特別是你老公。” 宋楚笑了笑,回答得斬釘截鐵,“誰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定。” 行醫多年,呂蔚見過許多為了孩子不顧自身安危的母親,從醫生的角度她不贊成這種不理智的行為,但作為一個母親,如果遇到同樣的情況,她想自己會和她們做出同樣的選擇。 長長嘆口氣,呂蔚緩道,“你的這個病,我幫不了你。不過,我可以介紹你去找我師兄。” “他就是我剛才說的第二個病人的丈夫。我們三人是同門,師姐情況跟你一樣,當初師兄用了很多法子想保住她們,但最后大人小孩兒都沒保住。”說起往事,呂蔚不由紅了眼眶,“師姐走后,師兄一直在研究這個病例,并且取得一些進展。我許多關于zigong畸形的診治都是來自他哪里,也許他可以幫你。” 這番話如同一縷曙光照亮了宋楚幾欲絕望的心,她興奮地抓住呂蔚的手,“他在哪個醫院,我現在就去找他。” “他不再b市。退休后他加入公益救助隊,一直在全國各地醫院巡診,現在具體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他沒電話嗎?”陳媚插進話來,“打給電話給他就好。” 呂蔚無奈地聳聳肩,“你曹伯伯是個怪人,對手機這種高科技的東西敬謝不敏。” “那你們平時都怎么聯系?除了手機有沒有其他辦法找到她?”宋楚甚是焦急。 呂蔚寬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別急,他巡診時都會帶個學生,我試試聯系下他以前的學生,打聽下現在跟著他的是誰,我想年輕人總是要帶手機的吧。” “呂阿姨,真的太謝謝你了。”宋楚連連道謝。 “不用謝我,整好找人期間你也再考慮考慮,同媚媚說的一樣,跟家里人也商量下,他們的支持和理解對你和孩子是最好的鼓勵。” 宋楚點點頭,心下決定回去后要想法設法找到江少卿,他是孩子的爸爸,相信一定會支持她的選擇。 呂蔚打完電話就叫她回去等消息,臨走前,還給她開了一些葉酸片,交待她要注意休息和營養,并千叮萬囑,“你現在情況很特殊,不能跟普通孕婦相比,行動要小心,不要摔著碰著,另外,身邊最好不要缺人,一旦有見紅、腹痛等情況必須立即來醫院找我。” 宋楚連連頷首保證,“呂醫生,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同時,她也撫著肚子,暗自承諾,“寶寶,mama一定會像外婆一樣勇敢,無論多苦多難,都會把你健健康康生下來。” ** 醫院出來,陳媚送她回公寓,一路上都在重復母親的叮囑,到最后宋楚終于忍不住笑道,“陳姐,這些我都會背了,你就別念叨了。” “我還不是擔心你。”陳媚心疼地說,“你情況這么危險,江少卿又跟你鬧脾氣,你還要瞞著家人,身邊連個人都沒有,萬一有什么……” “呸呸。”陳媚忽然打住話,輕抽自己耳光,“我在胡說什么啊,你肯定會沒事的。” 宋楚被她自言自語的舉動逗得直笑,笑過后卻認真思考著她的話。陳媚說的對,如果江少卿一直聯系不上,那她現在身邊確實需要人陪。 她在腦袋里過了一遍人選:外公舅舅遠在h市,她去和他們來都不現實,而且外公要是知道她跟mama一樣為了孩子連命都賭上,說不定會強行把她押去做流產。爺爺奶奶?肯定不行,他們還沉湎在喪子傷痛中,萬一知道她懷孕了,還有生命危險,那還得了?老四?也不行,以他醫生的身份,鐵定要她拿掉孩子,搞不好還會發動家人輪番來勸她。江家人?更不行。婆婆和奶奶是想抱孫子,可要是知道得冒險生孩子,絕對是舉雙手雙腳反對的,然后快馬加鞭催江少卿和自己離婚。哎,陳媚倒是很熱心,可畢竟人家也有家人,孩子還在念書,總不能把她拴在身邊照顧自己吧。 想來想去,宋楚也沒找到合適人選,最后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江少卿身上,希望能盡快聯系到他,也只有他才是最佳人選。 回到家,宋楚又給江少卿打了好幾個電話,手機是通的,卻依舊無人接聽。宋楚握著手機,思慮再三,直接打給了江韻武,現如今,江家人里也只有他肯幫她了。 江韻武對于她的來電似乎有些吃驚,語調微微揚起,“楚楚?” “爸,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少卿。”宋楚單刀直入。 電話那頭有稍許的沉默,“楚楚,我是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說到這個,江韻武就一肚子窩火。宋一鳴出殯前,他從美國匆匆回來,哪曉得到家一看,兒子竟被妻子和母親送走,怎么聯系都聯系不上。 “木清,你們到底把少卿送到哪里去了?”江韻武瞪著妻子,語帶慍怒。 “我說了多少遍,不是我們送的,是他自己要去散心。”蘇木清把臉別向一邊,無視丈夫的憤怒。 江韻武強忍怒氣,好聲問,“那他去哪里散心了?” “我哪里知道,他又沒告訴我。”蘇木清扯謊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你不知道?”江韻武再好的脾氣也被妻子惹怒了,“蘇木清,你當我是傻子嗎?如果不是你和媽把他藏起來,我們會聯系不到他?” “江韻武,你哪只眼看到我們把他藏起來了?他那么大個人,如果不是自己愿意,我們能把他藏到哪里去?”蘇木清不甘示弱地吼回來,“我告訴你,少卿他這是被傷透了,所以才躲出去療傷,你少打擾他。” “打擾他?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啊?”江韻武吼道,“他老丈人死了,按情按理他都該去送葬。你有沒有想過,他不出現對楚楚的打擊有多大,宋家人會怎么想,親朋好友會怎么想?我把兒子教成這樣不孝不義,這張老臉又往哪里擱?” “什么不孝不義?你少上綱上線。”蘇木清蠻不講理,“我兒子已經要跟她離婚了,憑什么要去給宋一鳴端骨灰盒。” 江韻武被她的話氣得直哆嗦,手指著她,半天才憋出句話,“你太讓我失望了。” “彼此彼此。”蘇木清毫不客氣地回駁。 江韻武從妻子這里問不出兒子行蹤,母親那里同樣碰了一鼻子灰。 “你叫他回來做什么?難不成再讓她捅一刀不成?”“媽,少卿都說了不是楚楚做的。” “他的話能信?你兒子對她多癡迷你還不清楚?他什么時候不護著她?”老太太沒好氣地翻白眼。 “媽,再怎么說,少卿跟楚楚現在還沒離婚,還是夫妻,而且我們兩家這么多年的交情,咱做事不能做這么絕。” “我們做事絕?”老太太冷哼一聲,“再絕也比不上宋家心腸歹毒,明知道女兒不能生還往我們家塞,這不是要斷我們江家的后嗎?” ”媽,你這話說得太過份了。一鳴從未隱瞞過楚楚的身體狀況,我和少卿一開始就是知情的,而且,當年再怎么說都是少卿有錯在先。” “錯了怎么了?毛主席都說不怕犯錯,只要能改正還是好同志。先別說這強jian罪成不成立,就算成立,他們去告好了,大不了逮進去坐幾年牢,也好過現在無期徒刑好。” “媽,做人總得講道理和良心,當年一鳴沒告少卿那不也是看在兩家多年的交情上嗎?再說,人家一開始壓根不同意把女兒嫁過來,是少卿自己去跪、去求來的,你現在說塞不塞的,太過分了。” “我過分?”老太太倏地提高嗓門,“她要是不想嫁就別來,想進江家的,比她條件好的多的是。我要早知道她嫁過來惹那么多麻煩,說什么也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江韻武無力地看著蠻不講理的母親,不明白她和妻子怎么突然間變得那么可怕。 “媽,你們這么做,少卿知道后一定不會原諒你們的。”他做著最后的掙扎。 “我這是為他好,他遲早會明白的。”老太太對兒子復雜的表情視若無睹,別開頭,繼續看著電視。 只是,老太太不會料到,兒子的話竟一語成讖。 兩個女人嘴巴跟蚌殼一樣緊閉,江韻武干著急也徒勞。這邊套不出兒子行蹤,那邊只能一個勁給宋家陪不是,還要忍受流言蜚語和老友們鄙夷的嘲諷,他就像鉆到風箱里的老鼠,四處受氣,里外不是人。 說來,蘇木清和老太太所言也并非全是謊話,她們是刻意向江少卿隱瞞了宋家的事情,也用避風頭的借口把他哄到美國,還故意在他電話上動了手腳,讓他只能打出不能打進。但是,江少卿到美國后沒多久就跟著一隊驢友去游歷歐洲,現在到了那里,她們還真不知道。 宋楚聽完公公的講述,知道他不會騙她,不過對于他也不知道江少卿的下落多少有些失望,語氣訕訕地,“爸,如果你能聯系到他,請你幫我轉告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講,讓他給我打電話。” “好,我會想辦法找到他,你也不要想太多,照顧好自己,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江韻武頓了頓,遲疑地說,“楚楚,你媽和奶奶也是一時糊涂,希望你別放心上。” “爸,我理解的。”宋楚輕聲說。她怎么會不理解,她們只是太愛江少卿,所以想保護他,這種自私可以理解,至于接不接受那就另當別論。 70.遲到的七夕節小劇場 七夕節,江少卿出差上海,對這么浪漫的日子,自己不能陪在她身邊,他自然覺得十分內疚,于是從頭幾天開始便不斷道歉,說等回來一定補償她。 七夕當天,項目商很識趣的沒有安排任何節目,只在吃中飯時曖昧地暗示,“江總,晚上你一個人會不會無聊,要不我找個f大的meimei來陪你聊聊天。” 江少卿似笑非笑地搖頭,“莫總,我還是更喜歡寂寞。” 中午休息時,江少卿把這事兒當笑話一樣告訴宋楚,并膩歪地說,“老婆,我想你了。” “嗯,我也是。”宋楚甜甜地笑,打趣道,“晚上乖乖待在酒店,別亂跑,我可是要查房的哦。” ** 由于晚上沒節目,江少卿吃過晚飯就早早地回酒店看項目書,中間接到過莫總的電話,再次表示要陪他過七夕,他笑著婉拒,可沒多久,門鈴聲就響起。 他皺起眉頭,心想該不會莫非不死心,非給他塞一個人吧? 江少卿沒有起身開門,不過門外的人似乎很執著,門鈴連續不斷地響著,吵得他壓根看不進去一個字。不悅地推開椅子,他怒氣沖沖地拉開門,沒吼出的咒罵在看清面前笑盈盈的女子時,全數卡在了喉嚨了。 過了好久,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老婆,你、怎么來了? “突然襲擊。”她笑著撲上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