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什么叫不用我管,我們是夫妻,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要我怎么辦?”溫馨的聲音里有哽咽,雖然看不見,但宋楚能想象,此刻溫馨一定是睜著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梨花帶淚地望著父親。 從前,她爹被溫馨這么一看,百煉鋼立即華為繞指柔,不過,這次貌似效果不明顯。 “生老病死,遲早的事兒,你cao心也沒用。再說,我還不信中國那么大,就他高時江有這個本事救我。”宋一鳴的語帶嫌惡,“行了,你出去吧,我還要準備明天的會議材料。” “你……”溫馨氣得說不出話,房間里瞬時靜默,過了好一會兒,書房的門霍地被拉開。 看到站在門口的宋楚,溫馨明顯一愣,扔給她一個眼刀子,冷言道,“勸勸他,他好歹是你爸。” 宋楚不理不睬,讓出路給她出去,再禮貌地敲了敲門。 宋一鳴抬頭見是她,呆了一下,隨即冷笑,“怎么,你也來做說客?” 宋楚搖頭,“不,我來看你的報應。” 宋一鳴眉頭輕挑,下巴繃得死緊,似乎在壓抑胸中的怒氣,好會兒才恢復常色,朝她揮了揮手,“我要辦公,你出去。” 宋楚沒有乖乖走開,反而老神在在地站定,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不讓高叔叔給你開刀,是不是怕他在手術時動手腳,干脆要了你的命?” “他?”宋一鳴鄙夷道,“還沒這個膽量。” “是嗎?”宋楚也學著他的樣子,唇角勾出輕蔑的弧度,“既然不怕,為何不敢選他做手術?” 視線瞄到他放在桌下,因為太用力已泛白的骨節,宋楚心里莫名高興。呵呵,泰山壓頂色不變的宋部長竟被她氣得青筋曝出。 “其實,你大可放心,高叔叔既然答應給你做手術,就不會做那些小動作,他不是你,不屑做那些卑鄙的事。”她再接再厲。 啪,手掌拍擊桌面,發出巨響。 宋楚沒被嚇到,倒是好整以暇地望向那只拍紅的手,心念,這rou碰大理石,一定很疼。 宋一鳴霍地站起來,手指著她,咬牙道,“你父親在你心中就是個卑鄙小人?他高時江反而是高尚偉大?” “我不知道他偉不偉大,但我知道他是真心愛mama……” “他也配得上說愛小菁?” “他要是不配,你更不配。”宋楚針鋒相對,“他為了她終身未娶,而你呢?她死前搞外遇,她死后,尸骨未寒你就爬上別人的床,尋找安慰,如果真的要講配不配,你才是最不配的那個。” “住口。”宋一鳴揮手掃掉桌上的文件,厲聲道,“如果不是那個混蛋,小菁就不會死。” “她為了生我才死的。”宋楚反駁。 “所以,我根本就不想要你。”宋一鳴殘忍地說,“我只愛小菁,你對我而言連她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上。” 宋楚一直知道宋一鳴不愛她,可是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她咬著唇,干干地笑,“既然那么愛她,為什么要跟溫馨鬼混,還混出了孩子?” “那是失誤。”宋一鳴不帶感情地說。 “你的失誤可真多。”宋楚嘲諷道,“我的到來也是失誤吧?” “是的。”他干脆地回答,臉上是宋楚從未見過的陰鷙,“如果不是高時江替她保住你,那她也不會死。” “什么意思?”宋楚不解。 “娶她時我就知道她的身體不能承受生育,為了不讓她懷孕,我甚至去做了結扎,誰知道,還是出了意外。”宋一鳴面色冷凝,像是陷進了痛苦的回憶,“知道她懷孕后,我堅決反對要孩子,她卻去找高時江,而那個混蛋,在明知道生下孩子會要了她的命的情況下,仍然堅持幫她保住孩子。” “他還慫恿小菁躲起來,不被我找到。”宋一鳴捂著眼睛,聲音微微顫抖,“讓我連她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 壓抑低沉的哭聲從宋一鳴吼間逸出,宋楚凝視著面前脆弱悲慟的老人,心猛地被抽緊,也第一次懊悔自己對她的態度。只是,這種懊悔的情緒還未蔓延開,他一句話又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他驀地抬起頭,陰狠地瞪著她,一字一句,“我恨高時江,也恨你……” 第 42 章 很奇怪,聽到他說恨自己,宋楚一點都不傷心,反而覺得慶幸,因為他的愛太低劣,被他愛著的人才可憐。 他把責任歸咎于無辜者身上,死都不肯說錯了,可不管他承認與否,愧疚和悔恨一定會如毒騰纏繞著他的內心,讓他在午夜夢回時驚醒,冷汗淋漓。他強調著高時江的錯誤,強調著對她的恨,不過是為了減輕內心的痛楚,讓自己好過些,可是……真的能減少嗎? 望著面目扭曲的宋一鳴,宋楚同情地搖了搖頭。一個連正視錯誤和過去都沒有膽量的男人,不值得為了他的話傷心難過。 收回視線,宋楚轉身離開,沒有留下一句話。從樓上下來,宋奶奶便迎上來,著急地問,“怎么樣,他同意了嗎?” 宋楚搖頭。 “姐,你再去勸勸唄。”宋博彥插話。 宋楚側眸,淡淡一笑,“他這么大個人了,有分寸,我勸不了,也不想勸。” “你是冷血動物嗎?他好歹是你爸。”溫馨夾槍帶棒地說道。 這濃重的諷刺聽在耳朵里就像放屁,而對于一個屁,有理會的必要嗎?宋楚冷哼一聲,連身子都沒有轉,只輕輕推開奶奶的手,“奶奶,我先走了。” “楚楚。”宋奶奶欲言又止,心里也為孫女剛才的話不舒服。 宋楚卻跟沒事人一般,徑自去玄關換拖鞋,拉開門的瞬間,她聽到身后溫馨的指責,“到底不是在身邊養大的,老宋病成這樣,她竟然不聞不問。當初要不是她,那孩子就不會掉,我哪里需要低聲下氣去求她勸老宋。” 其余人的勸慰也隨風而至,“她那時還小,不懂事,你別急,我們再勸勸一鳴。” 宋楚提上鞋,笑容就像糨糊一樣糊在臉上,僵僵的,繃得難受。沒有人注意到她什么時候離去,車駛離院子的那刻,眼淚還是掉下來。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么,但她從沒有像現在一樣,那么急切地想回到江少卿身邊。這一刻,她似乎明白了郝思嘉在黑夜里奔向白瑞德的心情。 狠踩油門,車速120,40分鐘的路,她用了一半時間到達。掏鑰匙、開門,連鞋子都沒換,便飛奔到書房,猛撲進他懷里,撞擊速度過快,引來他清晰的抽氣聲。 耐住胸口悶悶的痛,江少卿轉動椅子,抱住導彈一般撞過來的女人,問:“怎么了?” “沒事。”她把頭埋得更深,手臂緊緊圈住他的背。 察覺到她的異樣,江少卿也不再多問,只用手一下下輕撫她的后背。溫柔的碰觸讓宋楚放松下來,眼淚如決堤的江水迸涌而下,沒多會兒就打濕了他的衣襟。 溫熱滲到肌膚時,江少卿微微一怔,隨后在她耳邊輕柔吩咐,“只能哭三分鐘。”說罷,真的抬起手腕開始計時。 宋楚被他的煞有介事弄得無措,一時竟忘了哭泣,等回神時,剛才的傷心勁已經過去,別說三分鐘,三十秒都哭不下去了。 把頭從他懷里抬起,她掛著眼淚,又哭又笑,“你還真計時啊?” “有研究表明適當的哭泣有利于身心放松,但不能超過三分鐘。”他嘴里答得一本正經,手上卻不規矩地將她抱坐在膝蓋上,與他面對面。 “那我要是超過三分鐘呢?”她好奇假若超時他會怎么處理。 江少卿挑眉,若有所思,接著手一撈,鋪天蓋地的吻落下來。唇舌交纏間,宋楚聽到了他的答案,“那就讓你沒心思哭。” 他細細描繪著她的唇形,靈活的舌時而探入濕潤的口腔與她纏繞,時而又抵住那顎上的軟rou慢慢研磨,一吻方罷,宋楚早就癱軟在他懷里,兩手虛弱地搭在他肩膀上,大口喘息。 “還想哭嗎?”他抵著她的額頭,黑眸亮得嚇人,低沉的嗓音帶著些沙啞,如黑膠唱片里的性感爵士樂,蠱惑人心。 宋楚昏昏然地搖頭,紅嫩的唇微微開啟,因為剛哭過,眼睫上還帶著水霧,那樣子十足誘人,讓江少卿忍不住再次摘擷。 不得不說,這方法真的很管用,不過……如果沒有后續的激烈運動,宋楚會覺得更受用。 一個小時后,宋楚半趴在江少卿的胸口,調整急促的呼吸。目光越過散落一地的衣服,看見那未來得及合上的窗簾,她才開始懊悔。老天,她什么時候變得如此逾越大膽,在書房里,地板上都能……還被擺弄成那樣羞人的姿勢,嬌吟著迎合他的撞擊。 想起那些火辣的畫面,宋楚臉迅速爆紅。她輕捶了一下滿臉饜足的江少卿,抱怨道,“瘋子,窗簾都沒拉上,萬一被人看見就慘了。” 江少卿捏住她的手,細細把玩,“別怕,咱們家住那么高,對面又是一片開闊,別說是人,連鳥都看不見。”他頓了頓,忽然湊到她耳邊,邪魅笑道,“下次,我們試試在飄窗上,保證刺激。” “無聊,滿腦子的色情思想。”宋楚遞給他一記白眼。 “和諧的性生活是促進夫妻關系和睦的重要因素,而適當的刺激能更和諧。”他調皮的手指沿著背慢慢滑向腰,最后猛地刺入緊致的溫潤,含笑低喃,“寶貝,你知道嗎?你一緊張這里就縮得很快很緊,絞得我……” “唔唔。”剩下的話被宋楚堵在喉嚨里。她死死捂住他的嘴,瞪視威脅,“再說我憋死你哦!” 狂放的大笑帶動空氣震動,一下下打在宋楚手心,熱熱暖暖、酥酥癢癢,擾得她全身泛紅,手腳都不知該往哪里放,最后只得笨拙地轉移話題,“別笑,我跟你說正經事。” 江少卿點頭,舌滑過她的掌心。 宋楚抽開手,在他肚子上蹭了蹭,才說,“那個人不肯讓高叔叔做手術。” “隨他吧,你盡力了。”江少卿玩著她的手指,“老四也只是說高叔比較合適,相信除了他還會有合適的人選的。” 宋楚嗯了一聲,忽然又說,“管它有沒有,反正從此后他的事我是不會理了。” “吵架了?”他試探。 “我才懶得跟他吵,不過他真是刷新我的認知,自己錯了,還怪別人害死我媽,說恨我和高叔叔。”再提起這件事,宋楚沒了委屈,只有不平。 他們父女隔閡已深,江少卿也不知該做什么才能彌補這道裂痕,索性不再勸,只聽著她喋喋不休的抱怨。 “他口口聲聲說愛我媽,可還不是栓不緊褲腰帶,鬧出人命也不知道善后,要不是溫馨跑來跟mama說自己被迫打掉孩子,我媽怎么會冒險懷孕。”宋楚憤憤地說,“你知道嗎?他還說早就知道我媽不能懷孕,去做結扎了,他真當我是白癡?扎了也能生孩子?還一個接一個?” “難怪外婆總說我媽遇人不淑。當初她選他不選高叔叔真是瞎了眼。”宋楚越說越激動,“他還說根本就不想要我,其實,我才不稀罕做她女兒,要是可以選,我寧愿投胎做條狗,也不要當她女兒。” 江少卿與宋一鳴接觸不多,可那年宋一鳴在醫院與自己的長談,他任銘記于心,他也一直堅信宋一鳴對楚楚是有疼愛的,否則也不會同意他娶楚楚,更不會說出那番話。只是,這種愛里參雜了太多情緒,復雜得別扭、畸形。 輕輕嘆一口氣,江少卿拾起她垂在臉頰的頭發,別到耳后,“楚楚,也許他不是你想得那么十惡不赦。” “你什么意思?”宋楚驀地彈起,不滿地俯視他。 “你不要這么激動好不好?”江少卿半撐起身子,與她對視,“老一輩的事情我們不知情,無從評論,而對你,我覺得,你們相處時間太少,又有很多誤會和隔閡,所以……” “那他親口說恨我啊,難道這也是誤會?”她就像一只被惹毛的貓,背脊都蹦得筆直。 大手覆上那張憤怒的小臉,江少卿無奈地吁氣,“他這樣說,是他不對。不過,有時候人往往心口不一,他或許很愛你,但表達方式不對,又或者他壓根沒認清自己的心,固執地想為你mama的死找個替罪羊……” “心口不一”宋楚瞇著眼,睨著江少卿,顯然抓錯了重點,“所以,你也會像他那樣,嘴里說著愛我,然后爬上別的女人的床?” 一秒,只消一秒。江少卿溫柔的面孔瞬間陰鷙駭人。他緊皺著眉頭,嘴唇抿得緊緊的,眼中有著壓抑的怒氣?他在生氣?他的表情沒有太大的波動,但隱約的蘊涵著某種生氣的成分。 宋楚驚覺失言,可又覺得自己沒錯,于是犟著腦袋,不服輸地與他對視,還挑釁地補上一句,“難怪人家都說男人是最貪心的動物,既想要愛情,又貪戀身體,只有笨蛋才會去相信你們的花言巧語,賠了夫人又折兵。” 唇角滑過苦澀的笑,江少卿緩緩直起身子。他微瞇著眼,不像平時的溫柔,也沒了往日的寵溺,卻帶著一份危險的認真,“宋楚,我要的一直只有你的真心。” 第 43 章 “你能給我嗎?”他背對著窗外,臉孔被身后投進的光勾勒出鮮明的輪廓,那雙深黑的眼睛如同蒙了水霧,琥珀似地,哀傷而又明亮。 等不及她的答案,江少卿已緩慢站起,一件件拾撿地上的衣服,沉默地穿上,衣服摩擦發出的悉悉索索在這靜滯的空間里格外清晰。 宋楚就這樣僵硬地看他穿好衣服,看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書房,直到大門關上的聲音響起,她才如夢初醒——他竟然把光溜溜的自己扔在家里,走了。這個認知讓她很不爽快,他不是最怕她受涼嗎?她赤腳都能讓他眉峰打結,現在卻扔下她,也不管躺在地上會不會感冒。還有,他倒是吃干抹凈,可她還餓著肚子呢! 難怪人家都說男人犯賤,沒得到時當你是寶,知道你跑不掉就視你如草,高興時玩玩,不高興就隨手一扔。氣死她了,他分明是看中她愛他,所以才敢對她耍脾氣,還裝模作樣的說只要她的真心,她的真心不是早就給了他嗎? 哼,他氣,她才不想理他呢?甩手走人?誰不會。 負氣從地上爬起,宋楚蠻狠粗魯地套上衣服,像跟誰賭氣一般猛地沖進臥室,拉開衣帽間的門,一股腦抱出自己的衣服,甩到床上。可當她從儲物間找出行李箱,準備打包行李時,腦子里竟浮出江少卿受傷的表情,他陰森卻帶著心疼的質問也一遍遍回響在耳邊,仿佛在指控她的失言,又好似在陳述他的失望。 心口如被蜇了一下,刺刺的疼。想到他臨走時落寞的背影,堵在胸臆中的那口氣倏地散了——冷靜下來,她才反省自己那話似乎真的很傷人。 宋楚愣在原地,盯著滿床凌亂的衣衫,自嘲地笑笑。從前她看電視,最煩的就是女主動不動就打包走人,跟楠竹冷戰?怎么今天也學起那些主角來?盡干些吃力不討好的傻事兒? 唇角抿起笑,她輕輕搖頭,彎腰從箱子里取出衣服,再一件件掛回原來的位置,收拾妥當才鉆進浴室,望著褲子上殘留的粘液,忽然就想起每次他抱自己去洗澡時,總笑道,“這是我的東西,得我來處理。” “小流氓。”她唇微動,囁喏出一句嗔罵。 洗過澡,宋楚又動手洗衣服,待晾好回房間才發現已經10點多了,算算時間,江少卿好像出走快三個鐘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