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水里調情
“嘭!” 我倆墮入黃泉,青荼護著我,翻轉身子,將我置于他的上方。 他一落到黃泉,就化作了原形,他們鯤之一族遇水化魚,遇云化鵬。 多年前,我曾坐在他的頭上遍覽山河,看江山秀麗,我也是第一次看清自己的心事,亦是那時我知曉自己愛上了眼前這個人,從此十萬萬丈紅塵,我做了一個千年萬年也醒不了的夢。 他是我紅塵夢醒時的愛人。 想到此,我心中又酸又軟。 此刻,我亦是坐在他的脊背上,比之我初見他,他的本體生得更龐大,鱗片呈現金紅色,蘊著點點金光,照得幽暗的地獄黃泉一片明亮,兩旁的翅膀比之從前更碩大,如鑲嵌了無數片的金葉子,流光溢彩,煞是動人。 我見他的魚鰓稍稍鼓起,溜圓的眼望著我,眨呀眨的,有一種清新的純真。 這人就是如此奇怪,化作人形時明明是個禍國殃民的妖孽,但顯出原形卻又是這般憨態可掬。 我細細審視著他,摩挲著他的身體。他沒有問我主人為何會去地心,如此正合我心意,否則還不知怎么開口將這個謊話圓過去。 我因想著事,摸到了他的肚子而不自知。 他金紅色的魚尾甩了甩,身子抖了抖,魚兒眼閃過一絲促狹的光,“奴生得細皮嫩rou,皮兒薄餡兒大,生片也可以,紅燒也可以,燒炙也可,公子可要一飽口福呀?”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想起初見時我可不是準備將他生片了吃下去嗎? 一晃這么多年過去,景物不再,人也不復從前。 笑著,笑著,眼淚落了下來。 “這么秀色可餐的小魚兒,我可舍不得,應當捉了回去,養在跟前,日日看,夜夜瞧著,如此這般長壽綿延,豈不勝過一時飽腹?” 青荼也很是愉悅,魚尾拍打著水面,翹起一種得意的弧度,“那你可要注意一些,把魚兒守得緊些,畢竟這么好看的魚兒想要的人很多。” 我順著他的話頭戲弄他道:“那我把他捆起來,把他的翅膀掰斷,挑了他的腳筋,不給他衣服穿,讓他日日在我跟前,再也跑不了。” 不知是那句話刺激了這廝,他的魚尾竟然一下子繃直,魚身飆出去好遠。 他啞著嗓子道:“你這個家伙,過了這么多年,還是死性不改,變著法兒的想折磨我,你想干什么?難道還想把我生吞活剝了不成?” 這家伙,明顯有些躁動,我有些好笑,難不成有受虐潛質不成? 我倆在黃泉里,我晾他不能把我如何,于是語含曖昧道:“是,當然我一見著你就想吃你,這么多年,我當初的愿望還沒有實現,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把你仔仔細細剝了,里里外外洗刷干凈,干干凈凈吃下肚去,以償當年夙愿。” 我故意含糊不清,將有些曖昧的字眼咬得很重。 他不安分地隨著黃泉水游動,我差點被甩下來。 他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篤定了我現在不能將你如何?” 我有些囂張:“那是自然!” “你等著!” 魚兒的脾氣有些大! 黃泉的水可以腐蝕一切的靈魂,青荼是這世間最大的魔,我亦是尊神的一塊骨,自不等同于普通生魂,在這黃泉也可以保得性命。但要命的是,黃泉之上不能使用任何的法術,我和青荼起先試過使用騰云之術,但身子沉重怎么也無法飛起來。 這黃泉水無邊無際,無數的游靈飄蕩在黃泉上方,地獄的永夜像個潛伏的猛獸,不知什么時候就會張開血盆大口。 起先青荼還時時與我調笑,可隨著時間流逝,我們還在黃泉河里,四周都是茫茫水域,看不到邊,望不到頭。 青荼本就受了傷,又馱著我游了那么久,先前他被風刃和我的破穹刀誤傷,身上有許多血口子,黃泉水腐骨蝕肌,他的傷口被水泡著,不僅沒有愈合,反而越來越嚴重,黃泉水從傷口滲進去,除了腐蝕他的肌骨外,還會腐蝕他的肺腑。 我本要同他一起游,可他見我受了傷,非要我將傷養好再說,“我們兩個都傷著,總得有一個全須全尾,若不然,來了強敵可怎么了得。” 好在我在浮生那里拿了許多傷藥,治療外傷頗有奇效,我擦了傷藥,沒多久我的外傷就已經痊愈。 我想托著青荼游一會兒,讓他也養養傷,可他怎么也不肯。 他馱著我不知游了多少天,這黃泉就像永遠也沒有盡頭似的,青荼游得越來越慢,身子也越來越不靈活,甚至連金光閃閃的鱗片都失去了光澤,俏皮的魚尾巴也不擺動了,魚臉上有幾分疲乏。 我心疼得厲害,不行,不能這樣下去,必須養好青荼的傷。 我從青荼身上翻下去,在水里泡著,將他背在背上。 他正要掙扎,我不得不吼道:“閉嘴,調息,養傷?!?/br> 我奮力向前游去,青荼在我背上嘻嘻笑著,灼熱的呼吸打在我的脊背,一陣酥酥的麻。他輕輕撒嬌咬了一下我的耳朵,“唐唐,你對我真好?!?/br> 我在水里抖了抖,不好意思言語,只覺得黃泉水怎地那般燙,我的臉都快煮熟了。 他在我的脊背上化作更小的模樣,讓我能輕松些,因黃泉水腐蝕了他的肺腑,他的內傷比較嚴重,外用了傷藥之后,他便入定調息內里。 很快幾日過去,青荼的外傷也調理得差不多,可這家伙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我見他周身金光閃爍,大約內傷也好了,只是不知有什么契機,這家伙周身氣勢大盛,看來是功力又更進了一步,正值突破的關鍵時期。 于是,我不再擔憂他,只是連日來都看不到岸,我心里不免有些浮躁,我背著青荼,努力想要騰空而起,可每每飛起,身子沉得不行,最后都狼狽墜下來。 這是怎么回事?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清氣上升,濁氣下沉,這往天上飛怎么會有窒息之感呢? 我猛地靈光一閃,想起多年以前的鬼城。 鬼城就在湖的下面。 是不是黃泉的出口也在下面呢? 畢竟,這里可是地獄十八層,地下的一切當然跟地面相反,黃泉應當是一面鏡子,我若往天上飛,不是相當于往地底鉆,如今要出去,自然要打破這面鏡子,我嘰嘰喳喳將我的推論告訴青荼,誰料這家伙毫無反應,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我沉思片刻,不再猶豫,一頭向黃泉扎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