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做狗做雞
主人并沒有食言。 我見到了青荼,青荼渾身□□,三千青絲垂落在一池泉水里,他的整個身子浸在泉水里,身后有一瀑布,瀑布飛流而下,沖擊著青荼。 青荼閉著眼,任水流如何沖擊他,他也沒有醒來,遠遠望著就像一座冰冷的玉雕。 我心中一痛,跳到泉水里,游到他身邊,擁住他。 “魔頭……” 他沒有任何回應,他的肌膚冰冷刺骨,白玉一般的面龐上結了一層霜,睫毛也是雪白的,像死在冬季的蝴蝶。 我的心抖了抖,試探著將手放在他的鼻下,發現他還有微弱的呼吸。 “魔頭,你沒死,太好了!” 我心中松了一口氣,死死摟住他的身子,想要給他一點兒溫暖。 “不行,魔頭不能呆在這里,我必須要救他出去。”我心中百般思量,可我知自己與主人心意相通,只能將種種想法壓下,觀察起四周的環境來。 青荼并沒有被囚禁于別處,主人就將青荼堂而皇之囚禁在君天神府。 這處囚牢設在幽暗的地底深處,地牢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甚至青荼也沒有鎖鏈加身,所謂地牢也并不是牢籠,更像一處地宮,這地宮里沒有別的物什,只有一處泉水。 但我很快發現了這泉水的不對勁兒,這泉水散發著酒香,跟天后沐浴的瑤池有幾分相像,這泉水可以祛除魔氣,但青荼本就是世間最大的魔,祛除魔氣只會使他精神衰竭而死。 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刀傷,傷口像蜘蛛一樣盤踞在他的身體上,魔族本身有強大的自愈能力,魔頭的傷口上縈繞著微弱的紫黑的魔氣,這本可以助魔頭調理身體,愈合傷口。 可這些魔氣一沾著地宮的泉水,就被凈化了。 這樣,青荼的傷剛剛被愈合,就又被撕開了,如此反復,青荼身上的傷越發嚴重,傷口都被泡得發脹,邊緣都有些發黃,他的肌膚也越來越蒼白,幾乎與泉水相融。 我的眼眶一陣陣發酸,是我害了青荼,他本是魔界之君,如今卻成為階下之囚,受此奇恥大辱。 “公子,魔君好著呢,你放心,我等絕不會怠慢貴客。公子體虛,還是莫要在寒泉中呆久了,若公子出了什么事,我等可擔待不起。”飛羽笑瞇瞇的,垂首俯身,一副恭敬有加的模樣。 我冷冷望著他,他面不改色,一臉春風般的笑。 我并沒有多做糾纏,轉身就走,他反倒是有幾分詫異。 在地宮盡頭,主人立在那里,我收斂心思,目不斜視從主人身邊走過。 “奴兒,你沒有話對我講?”主人冷凝的眸子望著我。 我恭敬行禮,“主人,奴無話可說。” 然后是長久的沉默,主人審視著我,“你不替魔君求情嗎?本尊以為你會求我放了他?” 我抬起頭來,反問著主人,“若奴兒求主人,主人你會放過他嗎?” 主人并不答話,我淡淡一笑,“那我還求什么呢?我雖是個提線木偶般的玩意兒,但玩意兒表演也是有價錢的,我如今就算痛哭流涕賣力作秀,主人也不給賞錢,我白費那些力氣作甚?” 主人似乎有些受傷,“奴兒一定要同我這般講話嗎?” 我仍是笑,“主人,我錯了,請問主人有什么吩咐?主人讓奴朝東,奴絕不朝西。讓奴做狗,奴絕不做雞,只要您給根rou骨頭,奴就給您搖尾巴,只是主人如今沒有吩咐,讓奴這條狗怎么辦呢?” 主人的胸膛起伏著,他凝望我許久,一甩袖子,走了。 小刺不知從何處鉆了出來,小姑娘瘦得臉都變尖了,圓溜溜的雙眼清凌凌的,大得出奇,她見著我,眼眶一紅,眼淚像雨后的露珠骨碌碌地滾落。 她不停圍著我打轉,我摸了摸她的臉,摟了摟她,“辛苦我的小姑娘了!” “公子……” 她在我的懷中哭得嘶聲力竭,我寵溺著扶著她的背。 飛羽想要上前將我帶回君天神府,小刺卻不管不顧,瞪了飛羽一樣,然后又開始了暴風似的哭泣。 我將一手絹塞到小刺手中,在她耳邊輕輕道:“傳信。” 小刺似乎是愣了一瞬間,我擰了擰小刺的后腰,“接著哭!” 小刺卡了殼兒,飛羽疑惑望著我們,無法,我只得一手撫著小刺后背,一手接著狠勁兒擰她的腰,“小刺,乖!不哭!不哭!公子沒事!” 間或輕輕提點小刺,“哭!使勁兒哭!你要再不哭,公子要死,你爹爹也要死!” 小刺鬼哭狼嚎似的,驚天動地哭了起來。 我耳膜感覺被穿孔了似的,可我怕這丫頭記不住,只得又重復一遍道:“傳信,傳信!” 小刺天性爛漫,與鸞兒倒是頗為投契,如今只有靠著鸞兒把青荼被囚禁的消息傳出去了。希望窮蟬得知這個消息,能盡快殺上天來救青荼。還有小刺,曾經在昆侖山喂了許多青鳥,這些鳥兒貪食,希望到時能派上用場。 我心里默默思量,但想到主人可以窺探我內心的想法,我只得按下心思,隨著飛羽回到寢殿休息。 知道青荼還活著,我忽然覺得百病俱消,心思也前所未有的清明。 我心中忽然記起一事,那日我在瑤池見了天帝的真面目,發現他是夜叉魔,而我在凡間見到莫氏的皇陵那處石宮上也有夜叉王族的圖騰,天帝與莫干莫不是有什么干系? 天后也很是奇怪,她洗浴后的瑤池水竟含著魔氣,而且每次沐浴后都會將自己的洗澡水收納在凈瓶中。 我明明將種種異象告訴了忍冬,讓忍冬通知主人,可主人還是住在君天神府,天族也沒有任何異常。 主人以守護天下為己任,若發現天帝端坐在帝位之上的無上至尊竟是冒牌貨,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君天神府風平浪靜,本身就很不正常,除非…… 忍冬…… 我瘋狂奔回寢殿,四處尋找忍冬,“忍冬……” “公子,怎么了?”我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忍冬卻笑意盈盈從內殿走出。 我急急走上前去,翻來覆去查探忍冬的身體,發現她既沒有受傷,也沒有被別的精怪上身,更不是旁的什么精怪幻化而成,如此,我才長松一口氣。 忍冬滿臉通紅,很是局促,任我審視,“公子,怎么了?” 飛羽被我搞得莫名其妙,我卻沒有搭理他,只揮手讓他們退了下去。 “忍冬,你沒有告訴主人那事兒嗎?”我試探道。 忍冬的眼神閃了閃,“公子,什么事兒呀?” 我急得不行,“就是天帝是夜叉魔,天后身上也有魔氣呀。” 忍冬的臉上有些畏懼,“公子,這不是小事,我們質疑得可是天族至尊,若是公子搞錯了,這褻瀆天帝天后之罪足夠讓我們萬劫不復了,我們還是找到證據再面呈玄帝。不然,冒冒然說出此事,公子有玄帝寵著,倒是無事,忍冬就要遭罪了,公子你切莫輕舉妄動。玄帝本來是派忍冬來給公子做侍女的,我還是專心伺候好公子,這樣的大事,其實又關我們這些小仙什么事呢。公子也不要管啦!” 我望著忍冬許久,她神情怯懦,一臉畏懼,看來是真的害怕,我長嘆一口氣道:“罷了,沒說就沒說吧!如今,我都自顧不暇了,天帝天后是真是假跟我有什么關系?主人定是要殺了青荼的,青荼一死,主人再不用擔心魔界的掣肘,他本就要對付天帝天后,到時候沒了魔界在一旁虎視眈眈,主人騰出手來,天帝天后怎么會是他的對手?所以天帝天后根本不足為懼,如今我只想救青荼的命。” 忍冬恭敬垂首,“公子定會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