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娃娃打架
主人倒有了些興致,將目光移向天帝。 天帝興致盎然道:“兩將交手,本是不死不休之事,不過您今日封帝之喜,若眾神有死傷未免不吉利,不如就以一萬兵馬作賭注,誰勝,則得對方一萬兵馬,誰敗,則輸給對方一萬兵馬。若不愿交出兵馬,那出戰(zhàn)的將領(lǐng)需得捍衛(wèi)己方榮光,戰(zhàn)至不死不休。咱們比三場,點(diǎn)到即止。” 天帝笑意盈盈,可這笑意卻隱藏了無數(shù)殺機(jī)。 我心一驚,早知這乃一場鴻門宴,不想天帝的心機(jī)卻如此之深。若玄帝勝了,對方派萬人到昆侖山,這萬人既然此前沒有投靠于昆侖山,定是死忠于天族,那這萬人在昆侖山,必然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成了天庭扎進(jìn)昆侖山的釘子細(xì)作,屆時恐掀起滔天巨浪,難以收場。 若敗了,那就是損兵折將,昆侖山眾仙糾集不過兩百年,凝聚力不強(qiáng),一些小仙不過望風(fēng)歸附,一旦重歸天族,必然是墻頭草,兩面倒。 可若昆侖山不肯交出兵馬,命令仙將戰(zhàn)至不死不休,那更會寒了一眾大將的心。主人根基不穩(wěn),如此只怕勢力會慢慢土崩瓦解。 若是不應(yīng)戰(zhàn),那就更糟糕,這豈不表示昆侖山之實(shí)力不如天族,主人無形中也就低了天帝一頭,且如今主人大勢初成,正需要立威顯名,若此時不戰(zhàn),只怕軍心渙散,再無人前來投靠,到時昆侖山就成了三界的笑柄。 真是好毒的心機(jī)! 這戰(zhàn)書真是個燙手山圩。 我抱著僥幸心理,想著勸上一勸,于是跪伏于地,“啟稟天帝、玄帝,今日乃玄帝登帝之喜,若妄動兵戈,反倒有傷天和,不如眾神就賞賞歌舞、品品美酒佳肴……” 誰知我話音未落,天族眾神紛紛叫囂。 “何處來得宵小之徒?天庭有天帝和玄帝坐鎮(zhèn),你在一眾仙官面前大放厥詞,妄議天帝陛下的決策,好大的膽子。” “玄帝本就是戰(zhàn)神,昔年征戰(zhàn)殺伐,何等威武,如今莫不是怕了?” “還是爾等昆侖山天將不過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軟腳蝦,怕了我等天兵天將。” “哈哈,若是打不過,我等也不強(qiáng)求,只認(rèn)個輸,來天族,讓我等天將好好cao練cao練爾等。” 昆侖山一眾仙將,氣得摩拳擦掌,個個面紅耳赤,爭相請戰(zhàn)。 激將法! 我上前一步勸解道:“諸位仙將……” 一青面獠牙的仙官聲如洪鐘,“放肆!天族之事豈容你這小兒作主?” 青面仙官施了法術(shù),一道金光向我疾射而來。 主人彈指一揮,仙官就被打下了九霄云殿,差點(diǎn)魂魄俱散。 一眾仙官俱不敢言,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伏在殿上。 天帝打圓場道:“玄帝這是作甚?若玄帝不愿……” 主人面不改色,連一個眼角也沒給天帝,只輕描淡寫道:“此戰(zhàn),我昆侖山應(yīng)了。” 主人意味深長道:“敢問天帝,若對戰(zhàn)的兩人分不出高下,當(dāng)如何?” 天帝沉吟了半晌,“不如就在凌霄臺上比試,在金烏東飛鼙鼓敲響之時,比試開始,金烏西回,鼙鼓方歇,比試結(jié)束。其間誰先被打落凌霄臺,誰就輸,若同時落下凌霄臺,則為平局。若金烏西回,雙方皆未落下凌霄臺,則驗(yàn)傷之多寡輕重以定勝負(fù)。” 天帝步步為營,想來謀劃已久,只等著昆侖山一眾仙官上勾。 “喔……” 金烏清啼,拖曳著赤尾,云海翻紅,暈染千里霞光。鼙鼓驚雷,號角吹響,雙方排開陣勢。 天族在首戰(zhàn)中竟派出哪咤三太子,三太子一出,底下議論紛紛,我支棱著耳朵,將這三太子的光輝事跡聽了個仔細(xì)。什么其母孕三年而生,他落地成仙,什么剝龍皮抽龍筋剔骨還父割rou還母,什么蓮花化身封神榜上顯威名。 我癟癟嘴,這三太子不就一個熊孩子嗎?他的故事我也在凡間聽過,瞧著他就是個五短身材的三寸丁,可這熊孩子真是人不可貌相,著實(shí)不好對付,只見他腳踩風(fēng)火輪,手持火尖槍,脖子上掛著乾坤圈,手挽混天綾,一馬當(dāng)先,飛上凌霄臺,甚是囂張。 “怎么,昆侖山竟無人敢應(yīng)戰(zhàn)嗎?” 主人波瀾不興,頷了頷首,昆侖山一仙童緩步而出,這仙童乃是個小女娃,大抵人間孩童七八歲的模樣,她生得極為瘦弱,面青而白,體虛氣喘,一雙圓大的眼陷落到眼眶里,亮得如墳塋前的兩簇冥火,一瓣唇紅如染血。 我不禁有些擔(dān)憂,聽眾仙的口氣,這三太子雖是孩童身,卻也有幾萬歲,在天界亦是數(shù)得上的高手。而這女娃體格如此孱弱,就算勉強(qiáng)一戰(zhàn),怕是頃刻間就會被三太子挑下臺去。 這女娃甫一上臺,就引來天族眾仙的嘲笑。 “哈哈……這昆侖山無人了嗎?竟派了個弱不禁風(fēng)的孩子來出戰(zhàn)。” “天族派了個男娃娃,我昆侖也不能欺負(fù)人,也只能派個女娃娃來出戰(zhàn)。小娃娃和小娃娃打架,倒是公平得很,有意思得很!” 這答話的乃是毗云宮的仙官飛羽上仙,他在昆侖山地位僅在玄帝之下。 在外人看來,飛羽上仙豐神俊朗,風(fēng)儀翩然,待人接物八面玲瓏,令人如沐春風(fēng)。尤其年年歲歲、時時刻刻都掛著一副笑臉。 高興了,笑;生氣了,笑;悲傷了,還笑,仿佛他的臉上永遠(yuǎn)不會出現(xiàn)第二種表情,偏偏他不是假笑,笑得還格外真誠。 只是,我每每想到當(dāng)那些昆侖山的仙官被飛羽上仙整治得痛哭流涕時,而飛羽上仙正迎風(fēng)發(fā)笑,這景象不可謂不奇特。 當(dāng)然,若是誰以為飛羽上仙天生一副好脾氣,那可是大錯特錯。他若是對誰笑,誰大抵要倒血霉了。昆侖眾仙背地里都稱他為笑面虎,平生所愿就是飛羽上仙莫要對著自己發(fā)笑。 所以,我每每見到飛羽上仙顛倒眾生的笑,都脊背發(fā)寒。 這不,飛羽上仙話一落,昆侖眾仙捧腹大笑,天族眾仙卻紛紛如喪考妣沉下了臉,連天帝臉色也暗了下來,而凌霄臺上的三太子氣得臉頰通紅,眼角泛紅,活像那年畫上紅彤彤的小娃娃似的,見了他這般模樣,昆侖眾仙笑得更加放肆了。 三太子雖是童兒身,可早已在封神榜掛了名,可說是威名在外,在天庭享尊榮無限,怎受得了這般侮辱。 他大喝一聲,雙方竟未來得及互報家門姓名就戰(zhàn)在了一處。 三太子腳踏風(fēng)火輪,舉動迅捷,火尖槍使得虎虎生風(fēng),朝小女童疾刺而去。 可小女娃只呆愣愣立在凌霄臺中央,一雙圓眼瞳孔散光,如失了魂魄般一動不動。 全場驚呼,皆以為這小女娃要斃命于三太子槍下。 我亦按捺不住,主人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輕輕拍打著我的手背,我的心頃刻間平靜下來。 玄帝含笑道:“相信空空。” 空空?這孩子叫空空?好別致的名字。 三太子的尖槍仍是迅猛穿過空空的身體,我悚然一驚,三太子得意大笑,“哈哈……昆侖山鼠輩竟也敢在你三爺爺面前叫囂。” 三太子一槍挑起空空,欲將她扔下臺去。 我怒極,正欲飛身接住空空,卻見這小女娃的身體化成了一片水霧,三太子得意的笑凝固在臉上。 水霧化作片片透明的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落,落在臺上,須臾間又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小娃娃。 我松了一口氣,仍是不放心,目光追隨著那小小的身體,主人卻忽地傾身,伏在我耳邊,“相信我。” 我耳朵似乎都要燒起來了,主人從未對我說過悄悄話,以這般親昵的姿態(tài),一種孺慕之情在我心心中油然而生。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主人似乎格外愉悅,低低的悶笑著。 我愈發(fā)不好意思。 猛然間覺得后脖子有些涼,回過頭去,發(fā)現(xiàn)天后的目光陰寒,像刀子一般刮過我。 天后菩薩似的面容仿佛被撕裂,她目露冷光,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我。 我有些無辜,天后這不加掩飾的敵意從何而來,我可未曾得罪過她。 我也毫不畏懼地望著天后,天后愈發(fā)震怒,對我陰惻惻一笑,這皮笑rou不笑,滲人得很,可忽然間天后跟變臉?biāo)频模謱ξ胰崆槿f千盈盈一笑。 我越加摸不著頭腦,這天族之神莫不是腦子有病,怒得莫名其妙,笑得古里古怪。 我轉(zhuǎn)過臉來,卻發(fā)現(xiàn)主人正朝著天后的方向望去,只是主人臉上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眼中暗含威懾。 感情我是自作多情? 我不由得腦補(bǔ)一陣,定是因兩軍交戰(zhàn),天后欲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想用眼神威懾玄帝,在氣勢上壓倒對方,不料主人也不是善茬,比她更兇惡,所以她只能露出諂媚的笑來化解眼前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