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男色傾國
王城深處有一座精鐵打造的九層牢獄,每層有無數的鴿子籠般的牢房,牢房兩邊點著幽暗的藍火,成千上萬的妖魔鬼怪被禁錮其中,鮮血味、腐rou味、斥罵聲交織在一起。 每一層牢房外都有密密麻麻的魔兵把守,守衛極其森嚴。 我不知嘆了不少口氣,如今的青荼模樣可真是慘淡無比,雙手雙腳都被精鐵縛住,吊在半空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活像是一只四仰八叉待宰的羔羊,只要稍一掙扎,鐵鏈子嘩嘩作響。 我本想將青荼的佛骨刀取出,奈何門口守衛虎視眈眈,我一直沒有機會下手。好不容易等到守衛換防,我正待取刀,青荼卻制止了我。 我疑惑不解,誰愿意在自己的心口扎刀。 魔頭卻答非所問,“十日后,大婚。” 我不禁側目,我從前以為魔頭是個風流浪蕩子,不想原是錯看了他。他竟如此深情,因著心上女子另嫁他人,所以心灰意冷,命都不要了? 只是我如今與她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他若不出去,憑我個人,想要出了這重重守衛的魔界,實在夠嗆。 所以我苦口婆心地游說青荼,什么“放棄了這朵桃花,你還能擁抱一整個春天”,什么“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要吃窩邊草”,什么“愛情雖可貴,生命價更高”。 奈何我說得口干舌燥,魔頭仍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我只得偃旗息鼓,另尋時機勸他。 奇怪得是,青蕪一行人也像是把他給忘了似的,一連數日也無人搭理于他。 對此,我深以為憾,戲折子里不是這般唱的,作為一個合格的囚犯,竟沒同獄卒斗智斗勇?竟沒被嚴刑拷打?這般無人問津,這牢飯吃得著實虧心。 我不習慣魔頭這般不言語的模樣,咳嗽幾聲,道:“那幾個在街上散步流言的魔頭是青蕪的人,他們是故意羞辱于你激你動手。你也是故意將計就計暴露行蹤。” 青荼欣慰道:“能看出此中關節,還不算蠢到家。” 我噎了噎:“那你為何不偷偷潛回王城救人?為何不早早出手救你的部下?你……” 青荼啞著嗓子,“我并不知青蕪將窮蟬和雪……雪姬藏于何處,只能自暴行蹤,誘青蕪以二人性命相要挾引我前來,至于為何不早早出手,一群早就背叛于我又被青蕪拋棄了的棋子,我為何要救?算了,你這小怪物又笨又呆,怎能明了本君的神機妙算。” 我不服氣:“那你還不是被自己人背叛,成了階下之囚。” 青荼不說話,我深覺失言,又描補了兩句,“你也是被美色沖昏了頭腦,也怪不得你。” 頓了頓,還是覺得不對,說得好似青荼剃頭挑子一頭熱似的,又道:“你畢竟成了喪家之狗,青蕪即將繼位新君,如今你不如青蕪,美人兒背叛了你,實屬世情常理。” 我聽見青荼后牙槽磨了磨,覺得后脖子涼颼颼的,又吶吶道:“你雖處處不如青蕪,但你空有一副好皮囊,這他是遠遠不及你的。” “喪家之狗?空有一副好皮囊?” 我正待要回答,青荼卻極其敗壞道:“閉嘴,不會說話就別張嘴。” 我憋憋嘴,我一路行過凡間魔界,不知聽了多少奇聞異事,那些文縐縐字眼如今亦是信手拈來,雖然偶有出入,但也大意不差,怎地還說我不會說話? “二弟階下之囚,還能如此從容自在,委實讓皇兄羨慕。” 青蕪瞳孔沉黑,掩飾不住的嫉恨,卻硬要扯出一抹言不由衷的笑容。 青荼亦似笑非笑地回望著青蕪。只是,這二人明明是笑意盈盈的,我卻覺得脖子涼颼颼。 “數萬年來,本君日理萬機,片刻不得閑,這多虧了兄長,才能偷得半日閑。” 青蕪陰惻惻道:“二弟真是嘴硬,只是不知道是你的骨頭硬還是我的鞭子硬。” “你瘋了!好漢不吃眼前虧,這時候何必嘴上逞能,如今你被五花大綁,毫無反擊的能力,他定會打得你抱頭鼠竄,求爹告娘。”我恨鐵不成鋼。 “本君真想把你的嘴縫上。” 青蕪聽了此話,已是怒極,取了蛇形鞭,狠狠鞭打著魔頭。 魔頭面不改色,一縷鮮血從嘴角沁出。 我出離憤怒,我雖是冷心冷情,但魔頭救我性命,帶我入凡塵魔界,讓我領略了數萬年都不曾見的風景,我雖與他時常斗嘴,不愿嘴上承認他是我的兄弟,但心中已將他當做我來世上的第一個友人,他受如此折磨,我怎能袖手旁觀。 我本欲化作原形,與青蕪拼命,不曾想青荼身上卻有一股力量壓制住了我。 我拼命掙扎,卻發現青荼血流如注,我只得停下,狠狠瞪著青蕪。 青蕪想必對魔頭恨急了,蛇形鞭伴著呼嘯的濕冷的風,快得連殘影都不見。 青荼仍是一臉悲天憐人的笑。青蕪被激怒了,他突然扯開一個殘忍至極的笑。 “皇弟天人之姿,莫說男子,便是世上女子,也不及皇弟萬分之一。昔年邪魔花柳癡念魔母,甚至不懼父王威嚴,窺探魔母,被打入寒潭,受千年寒冰之苦。我不忍見其受苦,將他從寒潭救出……” 言罷,一副看好戲的神態。 “皇弟比之魔母,姿容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既效力于我帳下,我自當為其引薦一二,讓他見一見皇弟這般風華絕代的人物,想必見著皇弟,足可慰其相思之苦。” 青荼臉色大變,一縷寒光激射而出,青蕪被震懾得后退兩步。 青蕪見自己被青荼一下階下之囚嚇住,更為惱怒,“雪兒今日新習了舞,邀我去迎雪樓一觀,我就不打擾皇弟與故人敘舊了。”隨即在青荼耳邊惡意笑道:“若雪兒知你與男人有了首尾,可還會將你放在心上?” 言罷得意洋洋出去了,一個通體赤紅的男妖被丟了進來,他面色潮紅,雙目渾濁,一看便是慣嘗風月的老手,且他神志不清醒,不時地現出原形,他原是一尾青花紋路的蟒蛇,蛇性本放浪,他似乎又被灌下了烈性的藥,竟連青荼是個男子也分辨不出,只癡癡地拖著蛇尾向青荼游過來。 “魔母……魔母……美人兒,我想你想了千年了,你從了我吧!” 巨大的蛇尾纏住了青荼,那蛇本生得極陰柔,此刻臉上顯出青白的蛇皮斑紋,吐出蛇信子,面容極為丑陋,碩大的蛇身在濕漉漉的牢房里游動,逼窄的囚牢頓時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