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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民國三十年靈異檔案在線閱讀 - 第69節

第69節

    “謝謝!”陳天頂感激的點了點頭,然后迫不及待的拿起望遠鏡,觀察著雪坡下的狼群。

    此刻,那股疾馳的狼群已經踏著積雪,在距離眾人大約二十米的位置剎住了腳步,看到狼王的接近,兩旁蹲守的雪狼紛紛俯下身子,垂下了尾巴。陳天頂明白,這是狼族向其首領表達尊敬的動作之一。

    很快他就找到了狼王的所在,坦白說,這匹狼無論是氣質和外型,都具有顯而易見的王者之風。高聳的后背,深黑色的鬃毛,粗壯的四肢,居高臨下的眼神,還有那一嘴可以撕裂任何獵物的牙齒。

    是的,狼王脖頸上的黑色胎記和七年前的那只小狼崽真的很相像,但陳天頂卻無法將這個大家伙和七年前的小東西聯系在一起。

    他甚至還記得,當時那狼崽小的,剛好可以裝的下自己現在戴的這個小皮帽。那時候,這只小狼崽就這樣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伸著舌頭舔著自己的手,發出嗚嗚的哀鳴,可憐,無助,和在雪嶺里迷路的陳天頂同病相憐。

    “小黑,真的是你嗎?”陳天頂凝視著腳下的狼王,喃喃自語。

    如果真的是它,也不知道無數光陰歲月過去了,這個已是群狼之首的孩子,會不會對自己這個曾經的路人有所印象。

    哪怕僅僅只有那么一點點。顫抖著五指,陳天頂天馬行空的想著。

    “嗷……”雪坡下,狼王冷冷的看著兩邊俯首稱臣的雪狼,昂起脖子,厲聲嘶吼了一嗓子,像是用聲音來證明它的威嚴所在。但當看見那低矮的雪坡下,橫七豎八的挺著二十多具同伴的尸體時,狼王的聲音陡然停止,從脖頸到尾椎,整個一條線上的鬃毛都豎了起來。

    它犀利的眼神里有不解,有哀傷,但更多的,是被挑釁后的歇斯底里。這時候狼王才發現在那雪坡之上,竟然還有幾個人類在窺視著。

    是他們,殺害了自己的子民?

    獵戶,人類。幾年來,狼群和附近村落血腥的戰斗史,宛若鋪開的畫卷般,在狼王的腦海里浮現。

    不可饒??!

    “嗷……”這次它的聲音充滿了怒意,整個狼群受到首領的感染,全部跟著嗥叫了起來。一時間,遼闊的雪原滿是火藥味。原先的四股狼群在這支精銳狼群的帶領下,紛紛繞到了雪坡的四周,摩拳擦掌,戰斗一觸即發。

    抬起頭,狼王狠狠地瞪著雪坡,此時此刻,在那上面竟還有一個人,聚精會神的看著自己,他是在挑釁嗎?狼王的牙齒磨的咯咯作響,眼睛都快要噴出火來。

    它現在最想做的,就是一口把這個礙眼的家伙,給吞下去。

    可下一秒,它磨牙的動作就停了下來,目光里滿是詫異,一切只因為狼王聽見了一首旋律,一首飄在風里的旋律。

    這旋律滄桑,嘶啞,五音不全,還斷斷續續的很不好聽。但狼王卻真的被它勾去了魂魄,溫柔的低下頭,一雙犀利的眼神如掉進火堆里的冰塊,慢慢的融化開來,轉而露出了一派癡迷之色。

    “嗚……”它輕輕的鳴叫著,這是狼族最為友好的示意,于是,徘徊在雪坡四周的雪狼雖然很是不解,但還是遵從首領的意思,相繼往后退了十多米,灰白色的狼群大軍,便如錢塘江的大潮退潮一般,唰的一下縮了回去。

    雪坡之上,陳天頂就這樣旁若無人的哼著自己的口哨,哼著自己這輩子唯一會哼的那首歌《蘭花花》,這還是七年前在大興安嶺,自己的哥們不厭其煩的教會他的呢。

    哼著哼著,他仿佛回到了七年前,視野里的風雪緩緩加劇,周遭的景物慢慢抽離,他臉上的皺紋也少了幾道。七年前,十一個熱血男人懷揣著常人無法理解的夢想還有那一份執著,帶著一張羊皮卷,步入了大興安嶺這片死亡地帶。

    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長眠。最后只余下陳天頂和那位教會他哼曲子的哥們步履維艱的行走在回程的路上。最終,哥們也死了,孤身一人的陳天頂遇到了那只小黑狼,他抱著它,給予它溫暖,他將食物分給它,給予它能量。而這只懵懂的小家伙則通人性般的靠著野獸本能的直覺,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雪地里,為陳天頂找尋著生的希望。一路上,每當陳天頂哼起這首小曲兒的時候,狼崽子就聳拉下耳朵,調皮的用腦袋蹭著他的鞋子,用舌頭舔著他的手……

    “青線線,那個藍線線,藍格英英的彩。生下一個蘭花花,實實的愛死個人呀……”

    等到旋律走到尾聲的時候,陳天頂已是老淚縱橫,整個身體,因為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動而劇烈的顫抖著。

    “小黑,小黑,真的是你嗎?”他喃喃自語,不斷的重復著這句話,隨即摘下小皮帽,拼命地站在雪坡上揮舞著。

    “嗚……”狼王一步步的走到了陳天頂所在的雪坡之下,輕輕地響應著,等到它抬起頭面對陳天頂的那一霎那,雪坡上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它在流淚!

    它真的流淚了!

    雖然大興安嶺氣候嚴寒,但狼王腳下的雪地,還是被那一滴滴guntang的熱淚所打的濕潤開來。

    楊開和華伯濤對視一眼,皆是踉蹌了一下,他們誰也沒料到,事情走到這一步竟會有如此戲劇性的轉機。這感人至深的淚,怕是連老天爺也為之動容了吧?

    “小黑,小黑……”陳天頂抓著手中的小皮帽,心一橫,就從雪坡上跳了下去,看到這一幕,大驚失色的楊開想要伸手去拽住他的胳膊,但已經遲了。只聽見一連串噗嗤噗嗤的聲音,陳天頂便卷著一身的雪屑自巖壁滾落。

    “陳老板,回來,你瘋了!”楊開趴在雪坡頂端喊道。這群雪狼和人類的仇恨有多大,他是有所耳聞的。陳天頂如此冒冒失失,不計后果的下去,絕對會在幾分鐘內被這群畜生瓜分,撕成尸塊,然后嚼碎了吃下。

    他這是在玩火!

    第一一七章 狼圖騰,最后的舞蹈(24)

    玩火者,通常有兩種下場,第一種是真的玩起來了。

    但更多的卻是第二種,那就是玩火自焚。

    此刻,楊開甚至已經閉上了眼睛,他真的不想看到,陳天頂在某一時,某一刻,變成一灘血rou模糊的碎片。

    “蓬……”陳天頂的半個身子砸進了積雪里,濺出了一粒粒星星點點的小雪球。幸好這里是大興安嶺的極寒地帶,地表上有厚厚的積雪作為緩沖,若不然從兩米多高的地方墜下來,起碼也得鬧個筋斷骨折。

    即便如此,陳天頂還是哀嚎了一聲,在地上滾了幾圈,這才掙扎著爬了起來,白色的霜凍覆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如果不是有兩只烏黑的眼睛露在外面,真不知道他是個活人。

    “小黑……小黑……”歪著腦袋,陳天頂劇烈咳嗽了一聲,從肩膀和胳膊處傳來的劇痛讓他忍不住的抽氣,但嘴角卻始終殘留著一絲笑意。

    這笑意,充滿溫暖,根本不像是從一個五十多歲的遲暮老人嘴里延伸出的。

    他是在用這笑,來喚醒同伴七年前的記憶嗎?

    幼稚,這是楊開現在唯一的想法。想到這,楊開迅速的端起了卡賓槍,拉動槍栓,打開了保險。

    “獨眼龍,趙勇德,石頭,掩護!”楊開伸出右手,做了個標準的戰術工作。三人立馬會意,趴在雪坡上的獨眼龍深吸一口氣,把狼王的頭蓋骨套進了狙擊步槍的瞄準鏡;趙勇德舉著沖鋒槍,蹲在了楊開的身邊;而石頭則咔嚓一聲拉動了散彈槍的滑膛,隨時準備應對狼王死后,猛撲而上的群狼。

    雪坡上,至少有四把槍同時對準了狼王,但狼王卻好像根本看不到一樣,沉默的注視著陳天頂,嘴里發出嗚嗚的哀鳴。

    它的目光輕柔如水,又哪里還凸顯出半分敵意?

    “嗷……”看見陳天頂墜落下來,蟄伏在兩邊的雪狼當即興奮地弓起了后背,嗥叫著準備撲上去,可就在它們有所動作的時候,卻硬生生停了下來,惶恐的后退了十幾步,將不解的眼神投向了中間的這股精銳狼群。

    “嗷……!”壓制住它們的,是一聲比它們更為響亮的嚎叫,這才是真正的狼嚎,蘊含著無盡的蒼涼和悲愴,響徹整個雪狼湖,甚至連樹梢的飛鳥都被驚走。

    發出這聲嚎叫的,正是狼王。

    它昂著脖子,身上豎起的黑色鬃毛還未完全垂下,整個輪廓就仿佛是一尊來自遠古的戰神,狼王的視線每過一處,那一處的雪狼都恐懼的朝后退避,生怕被這無形的鋒芒所擊中,一分鐘后,四股龐大的狼群便遠遠地和雪坡拉開了距離,駐留在雪坡下的除了狼王自己的精銳狼群外,就只剩下它和陳天頂了。

    “好機會,開槍!”楊開喜形于色,他感覺這是狼王如此舉動,純粹就和送死沒什么差別。

    這個距離,楊開相信,他完全可以在狼王出擊之前,救下陳天頂。畢竟野獸的身體進化的再過強大,在熱兵器面前,都是不堪一擊的。就像當年日本戰國時期的織田信長用三百支火槍,橫掃整個諸侯國的武士一樣。

    “慢著!”

    楊開驚愕的回過頭來,上次攔住自己的是陳天頂,這次攔住的自己的卻是華伯濤,這個老教授的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華教授……”楊開的表情很是不解。

    “楊開,你浮躁了。”華伯濤幽幽的說道:“或許你會覺得陳老板的舉動不可理喻,但他這么做,卻真的是在救大家。如果你不開這一槍,狼王就是大家的救命稻草。如果你開了這一槍,整個小組必將陷入萬劫不復?!?/br>
    “但是……”楊開欲言又止。

    “相信我一次,也相信陳老板一次。更要相信,七年前,一個走投無路的盜墓賊,和一個同樣走投無路的小狼崽,那份真摯的感情一次!”華伯濤說道:“因為我始終相信,在這個世界上,還是有真情存在的?!?/br>
    “你愿意相信嗎?”說到這,華伯濤滿懷期待的看著楊開,像是在等待著他的答復,一個決定著小組命運的答復。

    楊開沉吟片刻,最終還是無力的垂下了手:“所有人,收起武器,靜觀其變吧!”

    四只手,分別從扳機上脫離了開來。一場決定時局的小沖突就這樣風平浪靜了。當然這一幕,雪坡下的陳天頂是看不到的,此時此刻,他的眼里只有狼王,這個曾經同甘苦,共患難的伙伴。

    “小黑,告訴我,真的是你嗎?”陳天頂哽咽道。

    “嗚……”狼王慢慢的走到了陳天頂的身前,兩只眼瞇成了彎彎的月牙,全身伏在了雪地上,然后原地翻滾了半圈,露出了毛色淺淡的肚皮。

    “華教授,這只狼到底在做什么?”楊開問道。

    “它是在更深一層的表達友好,你要知道,狼的肚腹是最脆弱的地方,而它現在向著陳老板展示自己的肚腹,就是用它們動物的思維來表達,自己對陳老板毫無防備,是他最友好的朋友。說實話,我華伯濤研究古生物學幾十年,雖然知道狼有這種習性,但真正親眼看到的還是第一次。”華伯濤欣慰的說道。

    “也就是說……”楊開眼睛一亮。

    “陳老板賭對了?!比A伯濤斷然道:“這只狼王絕對就是七年前那只小狼崽,而且它也并沒有忘記當年自己和陳老板的感情,所以才會做出如此舉動!看來,生存的天平,已經朝著我們這一邊傾倒了。”

    “接下來的事,就聽天由命嘍!”說到這,華伯濤釋然的叉起腰來。

    “小黑,嘿嘿,我就知道是你,七年了,唉,你長高了,長大了,而我頭發也白了一半了。”陳天頂一屁股坐在地上,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狼王那油亮的黑色脊背,感嘆道。

    而狼王則同樣親昵的用腦袋蹭著陳天頂的臉,伸出舌頭,舔著他。

    “癢死了,都是首領了,還這么調皮?!标愄祉敱焕峭跆虻臐M臉皺紋都舒展了開來,敲了敲它的腦袋,笑道。

    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心情都來都沒有如此開朗過。

    或許是因為看破了家族爭斗的兄弟相殘,同室cao戈,他才更為注重這份絲毫不添加任何名利色彩的純真感情吧?

    相信別人,是幸福的。

    七年前,陳天頂第一次遇見小黑的時候,它也是這般模樣,翻著肚皮,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讓陳天頂破天荒的將這個小崽子摟在了溫暖的懷里,用小皮帽包著,行走在寒冷的大風中。

    第一一八章 狼圖騰,最后的舞蹈(25)

    “嗚……”陳天頂不說倒也罷了,這一說,黑背狼王卻是愈發調皮起來,抖著脖子上的鬃毛,使了勁的在他的身上蹭來蹭去,活脫脫像個撒嬌的孩子。

    “該打!”陳天頂裝腔作勢的再次敲了下它的腦袋,可下手卻是軟綿綿的。狼王順勢鉆進了陳天頂的懷里,伸出兩只前爪摟住了他的脖子,那模樣憨厚至極。

    若說是七年前,陳天頂倒還能抱得住那只小崽子。

    但七年后,這只小狼崽已經茁壯成長,個頭甚至到了陳天頂的肩膀,體重更是比這個老摸金校尉要重的多。陳天頂又哪里還能抱得住?

    身子一晃,這一人一狼便摔倒在了雪地里,惹得陳天頂一連串的罵罵咧咧,接著又是一連串的大笑。不過狼王摟住陳天頂脖子的前肢,就是沒有松開的意思。陳天頂無奈,只得也跟著伸出手,摟住對方的后背,輕輕地拍打起來。

    “小黑,想我了沒?”陳天頂喃喃,也不管狼王聽不聽得懂。

    “嗚……”狼王舒服的瞇著眼睛,懶散的回應了一聲,頗通人性。

    聽見了狼王的呻吟,陳天頂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因為我也同樣忘不了你。只可惜你到底還是一匹狼呀,不然咱們就結拜成兄弟了。”

    “嗚!”狼王眨了眨眼,像是露出了些許遺憾。

    將狼王的表情收入眼底,陳天頂搖了搖頭:“傻孩子,叫什么。不是人也好,如果你是人的話,始終都會被帶壞的。因為這世界上,早就沒有不自私,不貪婪的人了!”陳天頂感嘆道。

    “嗚……”狼王至始至終,都在輕柔的鳴叫著。但陳天頂能看得出來,它的每一聲鳴叫,都代表著不同的感情變化,有快樂,有悲傷,有懷念,也有追憶。遠比人和人之間的勾心斗角,違心之言要樸實的多。

    “怪我狠心,把你帶到大興安嶺外圍,就頭也不回的走了。怪我,怪我呀!原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幸好,老天有眼,讓我在當年的地點,再次和你相遇。”陳天頂說到此處已是熱淚盈眶,抱著狼王失聲痛哭起來。

    “小黑……兄弟!”

    “嗷……”狼王閉上眼,發出一聲悲愴的嗥叫,這聲嗥叫將雪坡上的眾人代入了這一人一狼的感情世界中,也將陳天頂代入了七年前的最后一段回憶。

    彤云密布。雪花像玻璃屑一樣堅硬,隨著山風旋卷。白樺樹在風的壓力下呻吟。一切都彎折、蜷縮、顫抖、多音地呼嘯著。

    這是陳天頂來到大興安嶺的第五天,上山的時候,一共有十一個人。但第一天,一名同伴死于淺雪區棕熊的巨掌之下。第二天,又有三名同伴死在了和雪狼群的斡旋中。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到了今天,原本熱血沸騰的十一個兄弟,只剩下他和老幺兩個人了。

    羊皮卷丟了,所謂的契丹王墓更是捕風捉影。陳天頂不止一次的指天罵地,痛訴著這該死的羊皮卷,該死的貪婪,該死的騙局。但一切都為時已晚。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什么法子,可以活著走出大興安嶺。

    大興安嶺活著進去容易,但想要活著出來,就有難度了。這是老幺的原話。

    如今的局面也從側面印證了老幺這句話的準確性。食物,能源,火種,這些賴以生存的東西已經徹底沒了,現在的兩人完全是靠著一股毅力,在白茫茫的大興安嶺左右亂轉。

    其實,一天前,兩人就知道迷路了。隊里最精通地圖路線的南爬子死了,而殘存下來的陳天頂和老幺,都是路盲,瞎子探路般的在雪狼湖外溜達了一整天,也找不到喇叭口的方向。

    老幺是河北人,后來才定居在陳天頂家鄉的,兩人從小玩到大,屬于發小的級別,除了陳家人之外,外姓人之中,只有老幺知道陳天頂就是當年孫殿英手下的鐵面生,陳天頂如魚得水時,老幺躲了起來,因為他并沒有什么奢求。陳天頂失勢后,老幺站了出來,賣掉了自己的田產,跟著陳天頂白手起家,到處盜墓,毫無怨言,因為他知道這個兄弟此時最需要他。

    這里說一句,陳天頂的口哨《蘭花花》得以吹得出來,便是拜老幺所賜。

    陳天頂有話咽在肚子里,不明說??伤?,老幺是個好人,更是個好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