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相持的人和山魈們都沉默無語。 “楊開,我們繼續趕路吧!”不知何時,老教授華伯濤已經走到了楊開的身邊。 “可它們……”九筒的手緊握著散彈槍,自己都能感到槍在微微發抖。 “華教授說的沒錯,在它們的身上,我已經看不到敵意了?!睏铋_放下了自己的槍口,說道。 “動物的世界就是這樣,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同類的競爭和殘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支山魈的族群里,只有少數幾只雌性,只有首領才可以擁有雌性。現在山魈王死了,這只可憐的雌性也淪為了其他雄性山魈競爭的目標,它們必將進行一場血腥的內戰,從新定奪下一任的王。現在,在它們的眼里,我們已經無足輕重了。只要我們不先開槍,它們是不會再和我們為敵的。”華伯濤解釋道。 聽了他的話,楊開點點頭,拍拍九筒的肩膀:“走吧,伙計!” “走!”九筒跨上了散彈槍,小跑著去幫石頭他們收拾零散的彈藥和行李箱去了。接二連三的戰斗,已經讓大家帶來的彈藥損失了大半,后面的路上,不節省是不行的了,畢竟,補給還在大興安嶺之后的祥瑞鎮。不過有弊也有利,大幅度的消耗,使得行李箱的重量減輕了許多,這也意味著,行動速度將會比原來快得多。 眾人懷著復雜的情緒最后看了眼山魈母子一眼,說了聲再見,隨后順著山坳,艱難的踏著積雪向遠處走去。 正如華伯濤所說,一路上,山魈們再沒發起進攻。 第七十章 喇叭口驚變(1) 氣壓越來越重,山林間布起雪幔。周圍的尖峰,像冰山一樣,在黑色的天空底版邊上,劃刻成鋸齒形。過膝的雪層,填滿了溝谷,鋪遮了嶺顛,換來了一幅幽靜悅目的圖畫。 可這圖畫立馬被從山口刮來的大風撕毀了,它沖鋒似的怒吼著,雪團像冰坨子一樣兜頭砸下來,把人砸得踉踉蹌蹌。 幾棵高大的落葉松,凄厲地搖擺著它們模模糊糊的枝干,仿佛在風雪的yin威下膽怯地訴說著自己的不幸。 在距離山魈們大概有幾百米遠的地方,楊開揮了揮手,他決定停一停,先緩上一口氣再說。 從包裹里取出美制望遠鏡,調節了一下焦距,喇叭口已經可以的收入視野。 的確如陳天頂所言,這個地方的地理條件很是怪異,就像是楊開家鄉的沖積平原,不過是縮放版的那種。上山的路很窄,粗略估計,只能容納三個人并肩,而路的盡頭,卻是空曠異常,仿若幾個拼接在一起的籃球場,便真如一個旋轉過來的喇叭一般。 這讓楊開想起了一首詩:蜀道難,難于上青天! 在山口處,他定格住了動作,然后飛快的撥動旋鈕,希望可以看清上面的情況。但遺憾的是,山上的瘴氣太大,模模糊糊。楊開雖奮力捕捉,卻并未發現有任何活著,或者走動的東西,哪怕是一只鳥。 難道那群猛獸此刻正縮在角落里,躲避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山風? 沉吟片刻,楊開決定不去再計較這個問題,而是將重心放在吩咐大家搭建帳篷上。 雖說原本計劃是殺過喇叭口后,走出獵人墳,然后再宿營。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和山魈的戰斗,已經讓眾人陣腳大亂,后勤物資損失的一塌糊涂,有幾位成員身上還掛了彩。如果再不休整,喇叭口這一趟孰勝孰負,就真的很難說了。 不一會兒,幾個建議帳篷就支好了。楊開大方的每個帳篷派發了一塊固體燃料,有了帳篷抵御寒風,再加上火種的烘烤,精疲力竭的眾人頓時感到了nongnong的暖意。 而此刻,劉雨薇的單人帳篷,儼然成了一個私人診所。趙勇德,九筒,張鶴生,楊開,華伯濤五個大男人擠在里面,一會兒望望這,一會兒看看那,不住的用咳嗽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傷勢最重的莫過于趙勇德了,那個跟頭,直接把他胳膊弄斷了,一張本來就不太好看的胡子臉,更是青一塊紫一塊。 輕輕撣一下身子,就不住的咻咻抽著冷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往外冒。 看到他這幅窘態,劉雨薇笑了笑,取出了自己的急救箱,箱子里的東西可謂五花八門,針頭,注射器,還有許許多多排成一列的小玻璃瓶。 “胳膊脫臼了?”劉雨薇瞥了他一眼,拿出一瓶藥膏,在手心擠了點,揉了揉。 “折了。”趙勇德悶悶不樂的說道。 “沒事兒,我現在就給你接上?!眲⒂贽闭f著就要捋起趙勇德袖子,但趙勇德卻后怕的縮了縮。 “疼不?”他悄悄地問了句。 “不疼?!眲⒂贽睋u搖頭,聽到這句話,趙勇德這才摘下護目鏡,麻利的解開防寒裝,然后將袖子卷了起來。 脫臼的地方已經發黑了,而且腫的跟饅頭似的。 劉雨薇皺了皺秀眉,一只小手按住了趙勇德的肩膀,另一只手捏在了那個臃腫的地方。 趙勇德全神貫注的盯著這個醫生,咽了口唾沫。 就在這時,劉雨薇突然說了句:“咦,帳篷外誰來了?!?/br> 她的這句話,頓時引起了眾人的注意,大家紛紛轉過頭來,盯著劉雨薇指的地方,可這一看才發現,帳篷的門簾緊緊的掩著,跟本就沒人進來。 “丫頭你怎么說胡話呢,人,哪里有人來著?”趙勇德瞪著銅鈴大得眼睛,腦袋還沒轉過彎來。 咔嚓,與此同時,他的肩膀處傳來一陣骨骼的脆響,等趙勇德剛感覺到一絲不對的時候,劉雨薇已經收回了手。 “抱歉,知道你怕疼,所以剛才那一嗓子,是為了轉移你的注意力。所幸,現在給你接好了。” “啊,這就接好了?”趙勇德滿臉的不信,在他的記憶里,接骨是非常疼痛的,那種感覺記憶猶新。 但現在,他還沒感覺出個啥來,人家就告訴自己解決了。這就像鬧洞房的時候,新娘剛感覺到快感,新郎忽然從她身上爬起來,老婆,完事兒。 “不信,你活動下試試。”劉雨薇翹了翹嘴角:“別活動的太厲害,剛接上去,還沒恢復好,防止再次脫臼。” 趙勇德依言轉了下肩窩,果然那條毫無知覺的胳膊,能動了。就連腫起的地方也消了許多,而且還有些冰冰涼涼的感覺,那是劉雨薇事先涂抹在手心的藥膏。 “丫頭,你他娘的太神了?!壁w勇德翹起了大拇指,他覺得,自己算是長見識了。 “怎么說話的,沒禮貌。”劉雨薇白了他一眼:“下一個!” “嘿嘿,咱鄉下人,沒文化,動不動就說漏了嘴。不像華教授他們文縐縐的,綁個大紅花,都能充狀元了?!壁w勇德不好意思的在那喋喋不休。 張鶴生的傷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在對付三只山魈合圍的時候,胸口被結結實實的撞了一下,要是在平時,就算不死,肋骨也要斷幾根。不過當時他的八門遁甲開到了第二道門,身體的防御力自然非同日而語,所以情況還是比較樂觀的,只是胸口淤青了一大塊,吐了幾口血而已。 “道長,你是內傷?”劉雨薇看了看張鶴生的臉色,猜測道。 “是的,內傷,這幾天我呼吸調理下就行了?!睆堹Q生毫不在意的說道。 “嗯,那你吃點三七片吧,你會氣功,這個配合氣功,會更好的化開淤血。”劉雨薇說著,也不管張鶴生要不要,就從一個玻璃瓶里倒出幾粒鮮紅色的藥丸,放在了他的手里。 “分兩次吃完?!眲⒂贽倍诘?。 “好!”張鶴生點點頭,將藥塞進懷里,自顧自的出帳篷,盤膝打坐去了。八門遁甲雖然厲害非凡,但所消耗的體力,也是相當驚人的,他現在迫切需要休息一會兒。 帳篷外風聲呼嘯,張鶴生打了個寒噤,快步走向屬于自己的帳篷。 第七十一章 喇叭口驚變(2) “你們倆,怎么回事?”劉雨薇歪著小腦袋盯著楊開,眼神似笑非笑。 “只是刮破點皮而已?!睏铋_不知為什么,刀山火海都不眨眼的人,卻對一個小姑娘的眼神,難以招架。 “我看看?!眲⒂贽睖惲诉^來,當那如蘭般的吐氣吹拂在楊開的臉上時,楊開整張臉都紅了。 “這么重的傷,還叫掛破點皮?”劉雨薇嘟了嘟嘴,隨即轉身從急救箱中取出些東西來。 “把衣服脫了?!眲⒂贽庇孟具^的棉花蘸了點酒精,用鑷子夾緊了。 “脫……脫衣服?”楊開臉頰上的肌rou,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阿,怎么了。”劉雨薇淡淡的說道:“你的傷口在肩膀,不脫掉衣服怎么上藥包扎,難道直接把防寒衣撕開?除非后面的路,你想凍死。” “不是……我……”楊開語噎。 “呵呵,我一個女孩子都不在乎,你一男的在乎什么?”劉雨薇終于明白眼前這個男人在顧慮什么了。 “再說,也不是第一次給你治傷了,不就是個上半身嗎?在軍統給你取子彈的時候,還不是我親自動手的。”說到這,劉雨薇非但沒生氣,反倒是笑了起來。 這一路上,楊開給他的感覺,都是一個冷酷的軍人形象。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這樣一個人,竟會和小孩子一樣,害起羞來。 看到楊開還在猶豫不決的樣子,劉雨薇干脆丟下鑷子,去給他解扣子。 “喂……你……”楊開條件反射般的出手阻攔。 “好啦,趕緊脫掉上衣吧,就你毛病多,別忘了后面還有一個病人。你的傷口如果不包扎,很快能會形成凍傷,造成表皮肌rou壞死,到時候就不好辦了。自己考慮吧!”劉雨薇聳了聳肩。 考慮再三后,楊開終于選擇了妥協。 去掉兩件外衣的他,肩膀寬闊,胸膛厚實,古銅色的皮膚搭配上六塊腹肌,具有一種成熟男人的韻味,再加上那張頗為英俊的面頰,使得劉雨薇原地呆了片刻。 這次的感覺完全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被送進軍統緊急清創的他,面頰煞白,衣衫佝僂,渾身都濕透了,甚至于抬上擔架車的時候,雨水,順著褲管流了一個走廊的距離。 但這一次,想到這,劉雨薇趕忙側過臉,一抹紅暈在臉上泛開,像極了初開的桃花,羞澀可人。 “能不能快點,這種溫度,我光著膀子,傷沒治好,人就凍死了?!睏铋_牙齒顫抖的說道。 劉雨薇這才想起了正事,趕忙拿起酒精棉,湊到楊開的肩膀旁,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拭著傷口上的血污。即便如此,當聞到楊開身上的男人氣息時,她的一顆心還是猶如小鹿亂撞,全然不知所措。 傷口上,幾塊皮以一種詭異的角度翻了上來。除了劃痕之外,還有兩個深深的孔洞,這還只是被山魈的血紅色指甲擦過的結果,萬一給抓實了,恐怕半個肩膀都被撕開了。 看到這一幕,劉雨薇皺緊了眉頭。 “這么重,你還說刮破點皮?你有痛覺神經嗎?” “呵呵”楊開淡淡的笑了笑:“這些年,我也不知道和死亡有過多少次親密接觸了。幾乎每次任務都是帶傷而回的,這點傷,不算什么?!?/br> “你真的不可理解?!眲⒂贽睋u搖頭,繼續清理著傷口。 整個過程,楊開確實沒有吭出一聲,包括劉雨薇用剪刀剪掉死皮的時候。 片刻,清創手術終于完成了,劉雨薇松了口氣,將藥粉一點點的灑在了楊開的肌膚上,最后綁上了紗布,打了個結。 “一天換一次,需要一個禮拜才能痊愈?!?/br> “嗯,謝謝。”楊開點點頭,穿上了衣服。 “不用,職責而已?!眲⒂贽辈亮瞬潦?。 “那個,劉醫生,我這胳膊什么時候治呀,不帶偏心的,我都痛死了?!本磐昌b著牙,直抽冷氣。 “來了。”劉雨薇不耐煩的將九筒那滿是鮮血的袖子向上拽了拽,頓時因為對方一陣殺豬般的嚎叫。 “你就不能安靜點嗎?”劉雨薇瞪了他一眼。 “我痛呀……”九筒哆嗦著說道,隨即一只手伸到領子上,就要解扣子。 “你做什么?”劉雨薇面無表情。 “我……脫衣服呀?!”九筒不明就里。 “嗯哼”劉雨薇冷冷一笑:“我有讓你脫嗎?” 她這話一說完,九筒連哭的心都有了:“那楊開他不也脫了嗎?我順便連褲子一塊脫了,你給我瞧瞧,腿上有傷嗎?” “不用了?!眲⒂贽泵蚱鹱?,要是在平時,以她軍統要員的身份,早一剪刀插死這個混蛋了。 “為什么不用,我也是傷員呀!不公平,不公平……” “這年頭,還真古怪。重傷的說自己只是被刮破點皮。只是被刮破點皮的,卻說自己是重傷?!眲⒂贽标庩柟謿獾恼f道,隨意剪了快紗布,拿起一個小瓶,一并丟給了九筒:“去吧,自己到自己的帳篷里包扎。保證沒事,死了我負責?!?/br> “你……你……”九筒膛目結舌。 “還不去?”劉雨薇翹了翹嘴角:“再不走,連藥也省下算了?!?/br> “別,別,我馬上消失!”說完,九筒趕忙抓起藥,生怕對方會反悔似地,連走帶爬的滾出了帳篷。 “有點過分了吧?”整個過程,楊開一直選擇旁觀,直到九筒出了帳篷,他才忍俊不禁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