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能夠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解決掉十一只山魈,這樣的戰績,連楊開自己都頗為滿意,盡管他因此在生死線上掙扎了兩次。 “樹林里又有動作了!”就在眾人緩下心神的時候,華伯濤出言提醒道。 楊開側過腦袋一看,果然,在那片密林里,再次傳出一聲區別于其他山魈的嘶吼,聲音斷斷續續。如果按照華伯濤的話來說,就是這群丑八怪的首領,又在下達命令了。 “時間寶貴,大家快點換彈夾,子彈不夠的,去包裹那里拿,再壓滿幾個彈夾備用。”楊開用槍拄著地,揮手吩咐道。 聽了他的話,石頭趕緊打開行李包裹,將一盒盒子彈分發下去,大家并排著坐下來,將各自槍支規格的子彈壓進空彈夾,每壓滿一個就往腰上皮帶里一塞。 奇怪的是,對面的山魈似乎并沒有急于進攻的意思,反而一個個再次躍上樹杈,朝著反方向移動。雖然這么遠的距離,楊開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還是能判斷出,對方是在撤退。 “它們走了?”楊開張大了嘴,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難道這山魈也是欺軟怕硬之徒,一看眾人不是好相與的角色,便決定不沾這趟渾水了? 山魈的行動越來越印證著楊開的想法,此刻,林子里的黑影已經越來越少,更多的選擇了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誰也沒料到,一場鬧劇,就以這樣的結尾收場了。 看來大家加把勁,午后還是能順利到達喇叭口的,楊開美滋滋的想道。 可華伯濤的話卻無疑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千萬不要被表象所欺騙!”華伯濤表情復雜的說道:“楊開,你知道嗎?之所以山魈的智商高于其他動物,是因為它們會揣摩人心,然后在你放松警惕的時候,狠插一刀。” 第六十四章 山魈(8) “華教授,你的意思是?”楊開驀然驚覺。好險,要不是華伯濤出言提醒,自己弄不好還真會被這些畜生繞的團團轉。 “它們絕不會善罷甘休。”華伯濤冷冷的說道,隨即把頭轉向陳天頂:“陳老板,你覺得呢?” “哼,我只知道,這東西和猴子一樣,沒別的,記仇!”陳天頂說道:“我們暫時別輕舉妄動,我怕它們有后招。” “但如果它們是真的撤退了呢?”獨眼龍這時候插了一句,他感覺,這群山魈是真的怕了。 “不可能!”華伯濤和陳天頂同時說道。 “楊開,你記住,這條路上危機四伏,咱們此刻不但不能掉以輕心,還要比開始更專心!”陳天頂說道:“武器也不要收起了,雖然大雪會濕透子彈,可換句話說,命都沒了,還要子彈做什么?” “我知道了,謝謝兩位。”楊開重重的點點頭,連帶著還讓石頭把德國的輕機槍架了起來,看到這個笨拙的鐵疙瘩,眾人的心也安了,楊開相信,即便是山魈再來一次先前的進攻,有了輕機槍,也可以讓它們有來無回。 眾人就這樣,裹著防寒衣和毛毯,一個挨著一個,在雪地里如羅漢般坐著,等著山魈們的再次光顧。 密林里,早已空空如也。那群黑影早已走的干干凈凈,偶爾有風吹過,把樹杈刮的咔咔作響。 等待是漫長的,尤其是冰天雪地里的等待。 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多小時。 這期間,楊開的神經都是繃的死死地,眼珠子一下子看看林子,一下子看看路兩頭,一下子又數著手表上的秒鐘,一刻都沒閑著。 直到最后,磨碎了最后一點耐心。 “華教授,您看?”楊開的表情有些尷尬,他猜想,華伯濤的判斷,肯定錯了。 華伯濤抿了抿嘴,隨即嘆出一口氣來:“這樣,再等等吧!” “半個小時以后,如果還沒異動,我們就趕快出發。” “行!”既然華伯濤都這么說了,楊開也就不好再執著什么了。 他也沒有怪這位老教授的意思,在大興安嶺,越小心,活的才能越久。 整個過程,陳天頂選擇了沉默,他一直低著頭,像是在想心事。楊開覺得,這個摸金校尉,很可能是想老婆孩子了,畢竟,家里暖哄哄的,錦衣玉食,誰愿意在這種窮山惡水折騰呀! 經歷了一場戰斗,幾名老兵的身心都比較疲憊。獨眼龍將狙擊步槍平放在兩腿之間,靠著石頭的背,頭盔蓋在了臉上,應該是睡著了。九筒則一門心思的在那里玩骰子,楊開沒料到,這個賭鬼,竟然連這種東西都帶來了,他本想指責一頓,不過考慮到這小子先前表現不錯,有立功表現,就沒再管了。反正這個爛賭鬼在教導隊是出了名的,每個月的軍餉,剛拿到手就能輸的一干二凈。而且楊開還知道,雖然他玩了十多年的骰子,但從來就沒有贏過,那時候,楊開就告訴九筒,你小子死心吧,這臭手,天生就不是發財的命。 趙勇德可能是嗓子渴的冒煙了,正抓著一把白雪,往嘴里塞,吃完了還呵呵的打著哆嗦。 楊開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過去,在趙勇德的旁邊坐下:“昨天的事兒對不起,老趙,我錯怪你了。” “呃……”趙勇德神經慢了一拍,片刻后才反應了過來,連連揮手:“沒事兒,沒事兒,現在看到這個四眼妖怪,我也就清白了。” “我就是不想被你們誤會,不想你們說我撒謊。” “嗯,以后一定相信你。”楊開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是那句話,對不起!兄弟。” “嘿嘿,我還打死了兩只,也算是出口氣了。”趙勇德傻笑道。 這個東北男人就是這么單純,一點兒沒有拐彎抹角,一點兒沒有藏著掖著,楊開突然覺得,以后交朋友就得交這樣的。 “好好休息,等過了喇叭口,咱們多抓點野雞,獐子,鹿。大吃一頓!”楊開說道。 “那敢情好!”趙勇德擦了擦口水。 兩人說話之際,九筒已經鬼鬼祟祟的湊到了道士張鶴生的面前。 “張道長,有時間嗎?”九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哦,有事嗎?”張鶴生慢慢睜開了眼,背上一把劍,頭上挽著髻,找一片雪地飄然而坐,倒真有些個仙風道骨的味兒。 “沒什么大事,就是無聊,找你賭一把。”九筒說著,轉了轉手上的骰子。 “你?”張鶴生斜著眼,瞥了他一眼。 “是啊,我。”九筒揚了揚眉毛。 “不用賭了,你肯定輸。”張鶴生冷笑。 “為什么?”九筒這下可不服氣了。 “你雙手十指長于中指,注定散財不聚。左鼻孔的旁邊,長了一粒黑痣,而這粒痣的位置,正點在勞碌命的命宮上。所以你一輩子都別想在賭博上有所建樹。”張鶴生淡淡的說道。 “簡而言之,就是逢賭必輸!” “那……有改變的法子嗎?”九筒算是明白了,這張鶴生雖然開始是個瘋子,但是自打失心瘋好了以后,就成高人了。 “醒醒吧!”張鶴生搖搖頭:“雖說小賭怡情,大賭傷身。但賭來賭去,害的都是自己。干點別的,比這個好!” 張鶴生的話,讓九筒一直悶悶不樂,坐在一邊干嘆氣。 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山魈依舊沒有再出現。看來它們是真的退了。 就連華伯濤也感覺自己的判斷出現了錯誤,和陳天頂相對苦笑,然后告訴楊開時間差不多就出發吧。 今天的目標是喇叭口,小心是好的。但不能因為山魈的事情畏手畏腳,顛倒了主次關系。 出發之前,三個人復又聚在一起,研究了一次地圖。 “陳老板,這喇叭口也快到了,我們是不是要準備些什么?”楊開盯著地圖上的小叉,有些微微的心悸。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心跳得很厲害。 厲害的,快要跳出胸膛。 “帶著槍就行了。”陳天頂淡淡的說道:“待會走路的時候,叫他們把機槍收起來。重武器,在那種方寸之地,不但施展不開,還是個累贅。” “嗯。”楊開點點頭。 “然后就是匕首了。”說到這,陳天頂皺了皺眉:“如果出了意外,可能要rou搏,畢竟,七年前我是趕著山風來這里的,風太大,刀子似的,野獸們受不了都散了,我們才能安然無恙的度過喇叭口。” “所以,說實話,我只知道喇叭口的樣子,地形。到底有多少猛獸,有什么猛獸,我心里還真沒譜兒。”陳天頂實話實說。 “其實我最擔心的是雪狼湖該怎么過……”他的面色不是很好看。 “雪狼湖?”楊開愣了下:“不就是幾只狼的一畝三分田嗎?” “你要知道,在大興安嶺,狼才是真正的霸主!”陳天頂意味深長的說道。 “順利通過喇叭口,走出獵人墳后,我希望小組可以繞過雪狼湖,從另一條路插出去。” “陳老板,這雪狼,真的有那么可怕嗎?比山魈還可怕?”楊開從陳天頂的口中,嗅出了深深地忌憚。 這種忌憚,是來自于心靈深處的恐懼。 “狼,可怕的不是攻擊力,而是數量。”華伯濤代陳天頂回答了楊開的疑問:“任何動物,數量多了,都嚇人。所以有句成語叫:蟻多咬死象!” “就像這山魈一樣,如果撲過來的不是十一個,而是一百一十個,你覺得咱們還能如此輕松應對嗎?到時候,恐怕你連開槍先打哪只,都猶豫不決了吧?”說到這,華伯濤的嘴角蓄起了一絲冷冰冰的笑意。 “我明白了。”楊開稍一沉吟,便讀懂了華伯濤的意思:“那過了獵人墳,我們無論是走動還是扎營,都要加倍小心了。尤其是晚上,我聽說,狼是晝伏夜出的,我可不想小組里的任何一個人,在睡袋里被悄無聲息的咬斷了喉嚨。” “對!”華伯濤欣賞的點了點頭,的確如戴笠所說,楊開的領袖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他才是隊伍的靈魂所在。 有了他,說話都不用解釋第二遍。 這就是聰明人,令人喜歡的聰明人。 說著話,楊開的目光已離開地圖,正拿著美制雙筒望遠鏡向遠處眺望。 山嶺里顯得是那樣的安靜,除了從地面升起的絲絲淡縷的霧氣,根本看不到任何活的、走動的東西,令人懷疑是否到了月球或火星上。 但是,楊開卻明顯地感覺到,在這過度的安靜的背后,隱藏著某種不安。 想到這,他放下望遠鏡,作了個手勢。 九筒和石頭自然明白他手勢的含意,同時湊到了他的身邊。 “石頭,收起輕機槍,這東西在喇叭口派不上用場。九筒,叫大家再檢查一遍武器,那幾個只有手槍的,也多帶幾個彈夾。不出意外,待會可能還要有一場惡戰,千萬不要掉以輕心。”楊開說道。 “是!”九筒和石頭應了聲,各自布置去了。 一會兒,兩人又來到了楊開身邊,楊開仍在觀察。 “組長,是不是我們現在就向喇叭口開進?”九筒問道。 楊開搖了一下頭,面容顯得很嚴峻。 “楊開,你是不是發現什么了?”陳天頂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楊開的身邊。 楊開深吸了一口氣,半響才道:“我什么也沒發現……但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那就是小組不能再前進了,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不詳的預感?”眾人都是一驚。 是的,不詳的預感!預感是一種無形的、抽象的東西,楊開怎么會有這樣的感覺呢?也許這就是軍人天生的敏銳,和對即將降臨的危險的一種本能反應吧? 所以,真正的軍人往往能夠憑借扣動扳機聲、子彈破空聲、炮彈在空中飛行的呼嘯聲就能判斷出危險來自何方、距離自己有多遠,要不要做出躲避或臥倒的動作。 有經驗的人往往能在對方開槍的那一剎那臥倒又起立三次、甚至還能看一眼手榴彈飛行的來路,作出要不要扔回去的判斷。 能夠做到這一點,那他至少已在生死線上經歷過多次。 楊開就是屬于這種人,所以他會有這種預感,一種對潛在危機的預感。 這條通往喇叭口的羊腸小道,究竟有什么謎團?這看似平靜的背后又隱藏著怎樣危機? 楊開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