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現在,你覺得,這些軍統兄弟,還有沒有資格被授予國光勛章嗎?!”戴笠霍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兩行熱淚劃過臉龐。 曾養甫和女孩對視一眼,紛紛垂下了頭,像是在緬懷著自己的同僚。而楊開則像被錐破了的氣球般委頓了下去,半晌,才舉起手,沉默的對戴笠行了一個軍禮。 “對不起!” “他們,有這個資格?!睏铋_喃喃。 “你需要明白的是,這個國家,這個政府,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我不否認,有jian黨,有佞臣。但至始至終,卻始終有那么一群人,無怨無悔的為著三民主義而不懈奮斗著,不管外敵入侵,也不管饑寒交迫。正是他們,緩緩托起了我中華民族的脊梁?!贝黧覈@了口氣,說道。 “現在,以我戴笠的名義,還有這一萬余名軍統先烈的榮譽,來充當你需要的證明,楊開,你接受嗎?”戴笠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楊開抿起嘴,深深地抽了口氣后,做出了他此生最為至關重要的決定:“黃埔軍校第六期學院,中央教導總隊指戰員,上尉楊開,接令!” 第二十七章 死了三天的活人(4) “好!”戴笠鼓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回來,我把它送給你,不,我親自為你戴在胸前?!?/br> “???”楊開大吃一驚。 “戴處長,你……”不知何時,或許是因為那份油然而生的尊敬,使得楊開悄悄地換了昵稱。 “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看中你嗎?”戴笠哈哈一笑:“因為從你身上,我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呀!我們都是為美好的理想而活著的人。” 說到這,他坐回了沙發,拿出了第二份名單。 “華伯濤,南京大學古生物系教授,專攻于‘古孢粉學’,‘古藻類學’和‘古脊椎動物學’。多年來,參與和帶領各類考古,地質,勘探活動一百余批次。是我國科學界的中流砥柱。” 老教授的簡介很短,但卻分量十足。 “華老,我們應該不是見面吧?”讀完之后,戴笠呵呵一笑。 不過華伯濤卻不理他這套,只是哼的一聲轉過頭來,這不免使得戴笠有些熱臉貼上冷屁股的感覺。 “戴處長,你所謂的要求,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的?!比A伯濤義正言辭的說道:“我不是什么軍人,要堅決服從命令。我只是個科學工作者,我還有國家下發的項目要完成!結果才完成一半,就被你們給綁來了。說實話,我很生氣,這是虐待,這是無人權的行為,你知道嗎?” “國家下發給你的項目”戴笠似笑非笑:“重要嗎?” “當然重要,中國本就是個石油儲備量稀少的國家,絕大部分該類資源都需要從他國進口,這也使得我們時時處于受制于人的局面。但五年前,勘探隊竟意外的在新疆戈壁灘上發現了一些油頁巖的碎片,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說到自己的領域,華伯濤立刻喜形于色:“凡是找到這種巖石的地方,都會有石油的沉積!這也代表我們國家,終于有自己的石油資源了。為了這次石油勘探,上面準備了整整五年,這五年來,我們披星戴月,夜以繼日的根據地層傾角計算孔深,直到一個月前這才有了眉目。我們此次活動,就是為了找到儲油的圈閉,并探明油田面積,搞清產出能力等重要環節??伞伞?/br> 說到這,華伯濤頓時火上心頭,全沒了讀書人的風范:“可我好不容易從南京搭班機,千里迢迢趕到新疆烏魯木齊。前腳剛下飛機,后腳就被你們五花大綁,又給拽上了飛機,送回來了!” 他這話一說完,站在戴笠身后的女孩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而曾養甫則咳嗽了幾下,用手捂住了嘴,模樣極為尷尬。楊開等人亦是忍俊不禁,老教授的心情,凡是設身處地聯想一樣,都是能理解的,軍統這樣子,的確有些缺德。 但面對華伯濤的發牢sao,戴笠卻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看來你對這個活動,很是重視?”他淡淡的說道。 “是的,現在你好好的把我送回去,看在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份上,我可以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過?!比A伯濤鐵青著臉說道。 作為一個國家不可或缺的老教授,他還的確有些自己的腕兒。 “我要是不呢?”戴笠冷笑。 “那你就吃不了兜著走!”華伯濤毫不退讓。 “好吧”戴笠點點頭:“現在我就撥通科學院的電話,然后你親口去問他們,如果他們同意你繼續參加那個活動,我就放你走?!?/br> “就這么簡單?”華伯濤滿是疑慮。 “就是這么簡單。”戴笠說道:“只要他們答應,我立馬放人?!?/br> “行!”華伯濤說完,全神貫注的看著戴笠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先搖了發電機,然后在轉盤上撥了五個數字。 是的,這是科學院的號碼,因為華伯濤已經打了無數次這個號碼了。 信號通了之后,戴笠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面無表情地將聽筒遞給了華伯濤。 華伯濤狐疑的接了過去,之后和科學院的人說起話來。 這次通話并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其間,華伯濤的反應很大,甚至于連續喊了三次:“什么?”,“怎么可能?” 五分鐘后,失魂落魄的華波濤終于停止了掙扎,手一甩,將聽筒丟在了桌子上。然后紅著眼,瞪著戴笠,一字一句的說道:“你究竟做了什么?” “呵呵”戴笠神秘一笑:“你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嗎?” 聽了他的話,華波濤的臉使勁的抽搐了一下:“我是這次勘探活動的主要負責人,但卻在昨天清晨被除名了,活動繼續,現在改由我原先的副手帶領?!?/br> “我想,禍不單行,肯定還有些其他的驚喜。”戴笠說道。 “這我倒真的很想問你,為什么我的上司,接到我的電話,會……會很害怕?”華伯濤大惑不解。 “因為在前天,你已經死了。所以他們接到電話,以為是鬧鬼,或者陰魂不散之類的吧!老教授都死了,還這么掛念工作,真的很令人敬佩呀!”戴笠淡淡的說道。 “你說什么?我,我死了,前天?”華伯濤張大了嘴,摘下了眼睛,拼命地搖晃了幾下腦袋,在確定自己處于清醒狀態時,這才說出話來。 因為激動,他的聲線都啞了。渾沒了先前的中氣十足。而楊開等人亦是膛目結舌,不知道戴笠這支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么藥。 “是的,你死了,就在前天,準確時間是前天晚上的十二點三十五分,死于車禍?!贝黧艺Z不驚人死不休。 “不,不”華伯濤聲嘶力竭:“我不在這里嗎?怎么可能死了?!?/br> “你不信?”戴笠斜了他一眼。 “不信!” “那你看看這個吧!”戴笠說完,對女孩揮了揮手:“雨薇,把我書架的那份,昨天的南京日報,遞給華教授看看吧!” “是,義父?!迸寺?,隨后翻找了一陣,將一份散發著油墨香味的報紙遞給了華伯濤。 面對著這份報紙,華伯濤不是用接來完成的,而是用搶! 他現在,已經處于了神經崩潰的邊緣,如果再刺激一下,怕是這間會議廳里,就不止有張鶴生這一個瘋子了。 展開報紙,頭條新聞歷歷在目:本報沉痛哀婉,南京大學著名教授華伯濤于十二日晚零點遭遇車禍,在送往醫院途中搶救無效身亡。華教授的死,是科學界的一大損失,今日南京街頭,有不少群眾自發為其送行。科學院內,亦有鮮花祭奠。目前,事故原因仍在調查中,記者隨時跟進。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文字下竟然還搭配了一組照片,那是個死人,躺在血泊里。華伯濤認識他,他正是自己。 那是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死人…… “戴笠,你……你……”華伯濤撕碎了報紙,舌頭打結,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承認,這一切都是我錯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必須斷了你的退路?!贝黧艺f道:“另一個原因就是,這次任務實在太過重大,軍統必須保證每一個環節的不可泄密性。作為一個享譽國內的知名教授,如果你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肯定會引起他國間諜,或者別有用心之人的注意,要是被他們順藤摸瓜的知道些什么,就大事不好了。所以,我只能給你安排一場:被死亡?!?/br> “但是,但是那個死人,那個華伯濤,你是怎么做到的?”華伯濤語無倫次。 “對于軍統來說,這不是什么難辦的事情。”戴笠笑了:“我的手下們,只是在你睡覺時,取下了你的面部模型,給另一具年齡,身材,相貌和你相仿的尸體化妝易容了一番而已。怎么樣,挺像的吧?” “足以以假亂真。”華伯濤咬牙切齒的說道。 第二十八章 摸金校尉(1) “我承認你技高一籌,但你覺得,你這樣做了,我就會乖乖地聽你擺布吧?”不管如何,華伯濤始終有著自己的文人傲骨。 “我說過,要你們一個個心甘情愿的答應,才算數?!贝黧液敛辉谝獾恼f道:“你知道一九三五年的營口墜龍事件嗎?” “知道?!比A伯濤說道。 “有什么看法?”戴笠冷笑一聲。 “對于那件事,我不做評論,這只是一場美麗的錯誤而已?!比A伯濤說道:“我詳細看了照片后,才知道,所謂的龍骨,只是一條小須鯨的骨架罷了。所謂龍角,其實是須鯨的下頜骨,只不過被人有意無意的插到了頭頂,看起來象角。為了驗證這個觀點,我還特意去實驗室,拿出須鯨的骨骼標本擺了一下,擺出來的東西和照片上幾乎一樣。為此,我還打電話將我那個不成器的徒弟罵了一頓,什么工作態度,在沒有充足的證據下,竟然輕易將一具隨意拼湊的骨架定性為‘蛟龍’,真是太不成體統了?!?/br> “原來張寒山是你的徒弟?” 戴笠口中的張寒山,就是當年將那具骨架定性為‘蛟龍’的營口水產專家。 “是我的徒弟。”華伯濤說道。 “你真是個老糊涂!”戴笠搖了搖頭。 “我,我又怎么了?”華伯濤幸虧沒有心臟病,不然今天一天,要死上幾回了。 “一個被自己徒弟欺騙了整整兩年的人,不是老糊涂嗎?”戴笠反問。 “張寒山他又怎么欺騙我了?”華伯濤不解道。 “那具龍的骨架,是真實存在的。只不過被張寒山施了偷天換日的法子,換成了須鯨的骨骸罷了,他是搞水產的,這些小材料還是有的?!贝黧医忉尩溃骸八赃@么做,完全是國民政府的授意,也是他的明哲保身之舉。因為這起事件的影響和所牽扯到的內容太大,所以我們必須采取措施,迅速辟謠。他沒有和你說,也是出于對你的保護,因為所有該事件的第一接觸人,除了張寒山外,都被滅口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聽出,你似乎是說,這次墜龍事件根本就不是個鬧?。繑R淺的,其實是一條真正的龍,而不是幼年須鯨?”華伯濤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你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營口位于黑龍江遼河,黑龍江是江,遼河是河。而須鯨的生活環境是咸水海,你覺得一個海里的東西,會跑到江河里來嗎?”戴笠說道。 “但是,你為什么突然提及這件陳年往事,既然都滅口了,對你們來說,不是機密嗎?”華伯濤大惑不解。 “陳年往事,本不必提及。但是,這件陳年往事卻牽扯到了我們這次的任務,亦或者說,這起墜龍事件,是這次任務的眾多機密之一。這也是我,必須你參與行動的原因,對于古生物和鱗爪類生物的研究,放眼整個民國,恐怕沒有比您更精通的了?!贝黧艺f道。 “你是說,叫我去尋找那具真正的龍骨?”華伯濤眼睛一亮,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腎上腺素正在飛快的催化,心跳加劇,手心出汗。 “不是尋找龍骨”戴笠搖頭:“龍骨,我們只保留了照片,其實質部分,已經由美國人帶回去研究了?!?/br> “哦……”聽了他的話,華伯濤沮喪的低下了頭,剛剛提起來的興致,瞬間被澆滅,這種感覺并不好受。 “我是要你去找真正的龍,活著的龍!”戴笠眼神一凜。 “什么??。?!”所有人,愕然的抬起頭,齊齊站了起來。 此刻,華伯濤的一張臉,已經因為激動而漲成了醬黑色,但見他顫抖著身子,抓住了戴笠的胳膊:“你是說,這個世界上,真的,真的有中國龍?” “過會兒,我會全盤告訴你,但不是現在?!贝黧业恼f道,華伯濤的反應,本身就在他的意料之內。對于一個科學狂人來說,沒有比未知事物更為吸引的了。 “這個消息,太令人亢奮了,太令人亢奮了,什么石油,什么勘探,見鬼去吧,都見鬼去吧!”華伯濤激動的在會議廳里自言自語,未幾,他語帶哀求的看著戴笠:“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把那具真正龍骨的照片,給我看看?就……就看一眼!” “可以”戴笠微笑著點頭,從文件夾底層抽了一張黑白照片,放在了華伯濤的面前,照片雖然不是很清晰,但上面那一排整齊的椎骨,兩只前爪,兩只后爪,尾翼,還有長長的頭骨,龍角,卻是歷歷在目。 拿到照片的瞬間,華伯濤這個老教授就癡了傻了,兩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照片,仿若成了一尊不動的雕塑。 “華老,現在您同意留下來了嗎?”看到這一幕,戴笠饒有興趣的問道。 “留下,留下”華伯濤心不在焉的說道:“朝聞道夕可死,現在你就算是拿把槍抵在我的太陽xue上逼我走。我也不走了?!?/br> 看得出,這位老教授已完全沉浸在了照片的世界中。于是,戴笠也就沒再打擾了,只是轉過頭來,將目光聚焦在了陳天頂的身上。 “陳老板,你好!” “呦,戴處長,您好,您好……”沒料到戴笠會和自己打招呼,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來,差點把陳天頂嚇住了。于是他忙不迭的摸了摸自己碩大的鼻子,齜著嘴陪笑道。 不笑不打緊,這一笑,把他那張原本就不上鏡的臉,映襯的更丑了。 “耽誤了你做生意,真是有些不好意思?!贝黧艺f道。 “哪里的話兒,跟我那點小家業比起來,當然是軍統的事兒重要,國家的事兒重要。不過……”說到這,陳天頂的眼中閃出一絲狡黠:“我姓陳的有自知之明。和先前那兩位朋友相比,文不能之乎則也,武不能興國安邦。說到底,就是一個倒賣古董的小商販,要是哪位大官兒需要古玩,我倒是能幫忙物色幾樣中意的。但對于你們這個什么任務,我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商販,又能起多大的用處呢?” 他這招借坡上驢,急流勇退,玩的不可謂不俊。 尤其是耍賴時的肢體動作,更是令人產生了他就是個市儈小人的錯覺。這里的人,個個都不簡單呀!一旁的楊開皺了皺眉,若不是曾養甫先前在病房里和自己介紹過這個人,他恐怕輕而易舉的就會被騙過。 但很可惜,現在的陳天頂就算是裝的再像,底兒也早漏了。要知道,他這只老鼠就算是獨角戲唱的再好,都還是老鼠。而這只老鼠,永遠斗不過軍統這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