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決知道他要問什么，輕聲說：“他暫時沒事。”

    鳳白點(diǎn)頭，稍微放心，看看夜冷，又看看他，眼神帶著詢問。

    夜決介紹：“這是我大哥，大哥，這是我二哥的師兄，鳳白。”

    鳳白反應(yīng)兩秒，驚了：“小凌是你二哥？”

    “嗯。”

    鳳白打量他們，只覺這二人長得都挺精致，確實(shí)很像，孟凌的長相也出色，卻是清秀居多，沒想到這三人是兄弟，他正要感慨一句，只聽臥室的門開了，便于其他人一同扭頭。

    段城看著夜冷：“什么時候走？”

    夜冷沉吟一下：“你受了傷，先打坐調(diào)理內(nèi)息，然后出發(fā)。”

    段城頓時皺眉，想說自己沒事，但緊接著又聽到夜冷開了口，他這才知道原來冥馳前段時間用殘部轉(zhuǎn)移了現(xiàn)任魔尊的注意力，然后潛進(jìn)學(xué)院伺機(jī)動手，魔尊他們沒發(fā)現(xiàn)冥馳的身影，有些不放心，所以夜冷才趕了過來，雖然現(xiàn)在冥馳已經(jīng)撤退，但他們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沒走遠(yuǎn)，身邊是不是還有別的手下，萬一在半路被攔截，依他們目前的狀態(tài)，很難全身而退。

    夜冷說這話時，段城能看出他眉宇間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想來這一路都沒休息過，他不再堅持，點(diǎn)點(diǎn)頭，回臥室打坐。

    夜決剛才為了幫孟凌耗費(fèi)了不少靈氣，此刻便回房了。仁逍和他們的關(guān)系一直不錯，自然要跟著，便起身去通知族人，順便做些安排，鳳白見狀快速追上他，細(xì)細(xì)詢問始末，客廳一時只剩下夜冷和龍崽。

    二者對視片刻，龍崽從他身上爬下來，默默縮到角落窩著，乖乖的低頭吃東西，夜冷看他一眼：“我讓你走了嗎？”

    “……”龍崽提醒，“你沒阻止我。”

    夜冷的嘴角勾了勾，學(xué)著他剛才的語氣：“別鬧了親，沒阻止又不代表同意。”

    大舅的性格好惡劣……龍崽吸吸鼻子，認(rèn)命的哆嗦著爪子走了回去。

    段城這一入定直到傍晚才醒，他微微側(cè)頭，見孟凌依然在睡，便緩緩摸了摸他的臉，慢慢俯身，想要吻吻他沒什么血色的唇，卻忽然見他的睫毛動了動，似乎要醒。

    他微微閉住呼吸，緊緊盯著。

    孟凌的眼睛終于睜開，接著對上他一張放大的臉，嚇得立刻尖叫出聲。

    段城瞬間怔住，快速起身。

    夜決和鳳白已經(jīng)回來，這時聽到臥室的聲音都以為出了什么事，急忙沖進(jìn)去，龍崽被變態(tài)惡劣的大舅蹂躪了一下午，委屈極了，此刻見到自家娘親，便淚奔的爬上床：“娘……嗚嗚嗚……嗚？”

    他歪頭，眼中透著少許困惑。

    鳳白也沖上前，擔(dān)憂的問：“師弟，你沒事吧？”

    床上的人向后縮了縮，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和不安，小聲問：“你……你們是誰？”

    夜決霎那間一怔，夜冷挑起眉，玩味的重復(fù)：“你們？”

    龍崽眼底的困惑漸濃，鳳白則滿臉震驚：“你難道失憶了嗎？！”

    床上的人又害怕的縮了縮，環(huán)視一周，最終把目光投在段城身上，覺得這人非常眼熟，但氣質(zhì)卻大不相同，他有些不敢認(rèn)，掙扎片刻才小聲說：“……是你嘛，哥夫。”

    幾人齊刷刷看過去，段城若有若無的嘆了口氣，恢復(fù)往日笑瞇瞇的樣子：“……小冬，是我。”

    孟小冬的神色稍緩，望著他：“我……我怎么會在這兒？”他頓了頓，似乎想起什么，接著問，“我睡了多久？”

    “四年。”

    “原來已經(jīng)四年了，”孟小冬有些愣怔，喃喃，“我還以為我會永遠(yuǎn)消失。”

    段城示意他們先別開口，過去坐在床邊，輕聲問：“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孟小冬被這么多人盯著，覺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想要低頭，但忽然回憶起孟凌曾和他說過的話，便強(qiáng)迫自己抬起來，認(rèn)真感受一下，音量增大到正常水平：“我很好，他怎么了？”

    “受傷了，從那之后發(fā)生過很多事，我慢慢告訴你，”段城很有耐心，“你餓嗎？要不要吃點(diǎn)東西？”

    孟小冬搖頭，看看其他人，思考要不要打招呼，尤其是門口站了一個人，那身上的氣場簡直讓人害怕，他猶豫片刻，覺得怎么樣都得跨出第一步，便強(qiáng)迫自己微笑：“你們好，我是孟小冬。”

    段城及時補(bǔ)充：“他是我媳婦的第一人格。”

    鳳白的下巴瞬間掉在地上，半天沒反應(yīng)，夜決早已聽說過這件事，也向家里提了提，因此他和自家大哥都很平靜，龍崽則眨眨眼，傷心了：“我娘呢？”

    段城的眸子沉了沉，壓下心頭的不安和擔(dān)憂，安慰：“他累了，應(yīng)該在休息。”他看向孟小冬，一時想說很多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沉默片刻才問：“你應(yīng)該聽過修真學(xué)院，這里就是，你要見見齊鈞嗎？”

    孟小冬一怔，下意識抓緊身上的被子，想了想，堅定的點(diǎn)頭：“見。”

    “那我去叫他。”段城起身，看一眼其他人，不放心的交代：“你們可以和他聊聊，但別嚇著他。”

    幾人目送他走遠(yuǎn)，鳳白感興趣的湊過去：“你好，我是鳳白，是小凌的師兄，你和齊鈞認(rèn)識？”

    孟小冬打量眼前陽光型的帥哥，慢慢放緩緊張的情緒，點(diǎn)點(diǎn)頭：“我們以前……”他有暫短的停頓，輕聲說，“是戀人吧。”

    就算某人一直在騙他，但在外人看來他們確實(shí)是情侶。

    鳳白：“……”

    夜決：“……”

    龍崽：“……”

    這兩人竟是這種關(guān)系嗎？！藏得可夠深的，他們發(fā)展到什么程度了？話說……段城竟沒把齊鈞剁了，奇跡啊！

    鳳白的下巴再次掉在地上：“什什什么……”

    孟小冬笑笑：“很吃驚？”他微微一頓，“我哥夫和孟凌是一對？”

    鳳白、夜決、龍崽齊齊點(diǎn)頭，同時在心里感慨，讓人家第一人格叫他哥夫，段城不愧是段城。

    孟小冬問：“那他們和齊鈞的關(guān)系怎么樣？”

    鳳白回憶一下，遲疑的說：“他們還可以吧，開學(xué)的時候看著就像陌生人，現(xiàn)在見面偶爾能說兩句話，你和齊鈞是怎么回事？”

    “我們以前在一個初中上學(xué)。”

    鳳白嘖嘖稱奇：“竟然這么巧。”

    孟小冬輕輕的嗯了聲，他的心里仍帶著點(diǎn)不安，手心出了層薄薄的汗，但這樣和人交談的感覺并不壞。

    夜冷靠在房門打量幾眼，上前兩步，捏著龍崽后頸的小軟皮將他拎出去，放在椅子上。

    龍崽抬頭看他，甚是可憐：“你又想干什么？我跟你說總虐待兒童的話，是會讓他產(chǎn)生心理陰影的，搞不好將來就人格分裂了，就算不分裂也一定會犯法，殺人放火神馬的，跟家常便飯一樣。”

    “……都說動物的嗅覺比較厲害，”夜冷掐掐他的臉，“你娘和他身上的氣息一樣嗎？”

    龍崽一怔，困惑的皺起眉，思考片刻，遲疑的說，“身體的味道是一樣的，只是有種奇怪的感覺，他的氣息里好像少了點(diǎn)什么，又多了點(diǎn)什么，但大概的沒變，怎么了？”

    夜冷若有所思的笑了笑，摸摸他的頭：“沒事。”

    段城回來的很快，身后跟著齊鈞。

    齊鈞已經(jīng)聽說孟小冬醒了，既然那人要見他，他便來看看，當(dāng)然他知道如果他不肯，段城絕對會把他綁來，倒不如他識相一點(diǎn)，他緩步邁進(jìn)屋，首先看到的就是坐在客廳喝茶的夜冷，心底暗驚，這個人……身份肯定不簡單。

    夜冷聽到聲音抬頭，瞬間和齊鈞的視線撞上，見這人表情鎮(zhèn)定，對他溫和一笑，不禁挑眉，暗道這小子也挺不錯的，便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段城示意鳳白等人出來，讓孟小冬和齊鈞單獨(dú)談。

    孟小冬已經(jīng)起床，坐在臥室內(nèi)的軟榻里，眼睜睜的看著某人越走越近，心率一時有些失速。

    齊鈞關(guān)上門，溫和的對他笑笑：“小冬，好久不見。”

    孟小冬眨也不眨的看著他，這人的氣質(zhì)變得更好了，嘴角依然是熟悉的弧度，連語氣都和以前分毫不差，一切都給他一種錯覺，就仿佛他們之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從沒發(fā)生過，他不過是睡了一覺，睡醒后，眼前還是原來的世界，他們還是原來的他們。

    但他知道，錯覺畢竟是錯覺，那樣膩人的溫暖，那樣純真的愛情，那樣盲目的信任……所有的癡念，到頭來不過是一場海市蜃樓，可悲、可笑、可憐。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來緩解心頭蔓延的情緒和發(fā)熱的眼眶，勾起一個微笑：“齊鈞，好久不見。”

    89

    89、啟程 ...

    齊鈞自進(jìn)門起就對孟小冬的反應(yīng)有些意外,這人以前自卑、懦弱、善良、可欺,從來不敢和別人對視,說話的聲音永遠(yuǎn)低得可憐,沒想到竟能一直望著他進(jìn)來，并且在觀察許久后對他微微一笑,自然的說一句“好久不見”，他盯著他看幾眼,溫和的說：“你變了很多。”

    孟小冬點(diǎn)頭，目光終于從他身上移開一些，輕聲說：“或許是睡得時間太長,我感覺好像新生了似的。”

    齊鈞仍是那副溫雅的君子模樣，嘴角勾著一貫的淺笑，眼神誠懇：“恭喜。”

    孟小冬看看他，齊鈞應(yīng)該知道他已經(jīng)看清他的真面目，卻一直沒變過臉，也沒露出尷尬的情緒，表情自然如初，半點(diǎn)愧疚感都沒有，怎一個渣字了得，這個人聰明心狠，級別比自己高出一大截，他輸?shù)貌辉┩鳎πΓ骸爸x謝，你看上去倒是一點(diǎn)沒變。”

    齊鈞不置可否，溫和的問：“聽說你找我？”

    孟小冬嗯了一聲：“你……”他頓了頓，直視他，“你以前喜歡過我嗎？哪怕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

    雖然孟凌曾讓他說了“不喜歡孟小冬”之類的話，但他想親耳聽一遍。

    齊鈞垂眼看他，這人的眸子里沒多少濃烈的情緒，也沒以前那種熱切的愛慕，倒是平靜居多，他輕輕呵出一口氣，語氣竟依然很溫柔：“沒有。”

    孟小冬伸手撫額，自嘲的笑了，原來他傾盡全部的感情，換來的真的是這兩個字，之前的一切到底算什么？那些舉動在這人眼中是不是很可笑？

    他過了很久才壓下心頭的思緒，暗道好在心早已死過一次，否則肯定要疼得掉淚，他慢慢放下手，輕聲說：“我們分手吧。”

    齊鈞微微一怔：“我們早就分了。”

    “我只是覺得應(yīng)該由我正式的說一下，”孟小冬望著他，維持笑臉，“祝你幸福，齊鈞。”

    齊鈞柔聲說：“也祝你幸福。”

    “我沒什么事了。”

    齊鈞點(diǎn)點(diǎn)頭：“那我走了，再見。”

    “嗯。”

    孟小冬窩在躺椅里，安靜的望著他的背景，眼眶一時有些發(fā)酸，再見，那些令人沉淪的溫暖，再見，那些由謊言編織的美夢，再見，所有的愛慕、追逐、美好、幸福、心碎、絕望以及……他永遠(yuǎn)回不去的十五歲。

    他微微閉了閉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但僅僅一滴。

    外面幾人正在客廳坐著，段城在他們的追問下用最短的時間把過去的事交代清，末了斟酌道：“我媳婦已經(jīng)和他算完賬，說了此后井水不犯河水，至于小冬，我不知道他的打算，等他們出來再說吧。”

    他們在學(xué)院已經(jīng)待了四年，齊鈞用來對付追求者的方式就是選擇一個討厭的對其無微不至的好，心安理得的把人家當(dāng)炮灰，也許是四年來這種事看的太多，搞得鳳白和夜決都麻木了，此刻聽到一段舊事倒沒多少生氣的成分，只是不約而同想起齊鈞剛才進(jìn)門時的那句“好久不見”，表情一時有些僵，這個人的下限到底得低到什么程度，才能在這種情況下毫無壓力、厚顏無恥、半點(diǎn)歉意都沒有的以如此溫柔的語氣開口？

    夜冷看一眼，發(fā)現(xiàn)他們都不氣憤，不禁挑眉：“意料之內(nèi)？”

    夜決點(diǎn)頭，把齊鈞的行事風(fēng)格大概說了說。

    “哦？”夜冷饒有興致的笑了，他剛才只是覺得那年輕人很鎮(zhèn)定，是個不錯的，誰知竟是這樣的性格。

    段城現(xiàn)在最想知道的是媳婦的封印，不過孟小冬和齊鈞還在里面，他雖然知道依齊鈞聰明程度肯定不會做傷害孟小冬的事，但仍有些不放心，只得壓下一大堆的問題，專心注意臥室的動靜。

    房門在這時忽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仁逍通知完族人回來了，他是妖修，聽覺和嗅覺比人類敏銳，因此剛剛邁出兩步便聽到臥室傳來孟凌的聲音，說的是“我們分手吧”，他頓時一怔，還未反應(yīng)過來卻聽齊鈞在搭話，他呆了呆，立刻望向段城，這是怎么回事？那兩人為什么會突然變成那種關(guān)系？段城又為什么沒進(jìn)去砍人？這一切簡直太不科學(xué)了，難道是他開門的方式不對嗎？

    “別那樣看著我，這都是真的，你沒夢游，”段城懶洋洋的指著對面的椅子，“坐吧，等著他們出來。”

    仁逍于是僵硬的坐了過去，他現(xiàn)在的感覺就是出去一趟，再回來竟然穿越了，人物關(guān)系完全亂了，詭異非常。

    臥室的門很快打開，齊鈞邁出來，笑著對他們點(diǎn)點(diǎn)頭，準(zhǔn)備走人，然而就在這時他只覺一股霸道的氣息忽然襲來，急忙后退幾步，定眼一看，卻見面前站著一個人，正是夜冷，他的心底一驚，表情不變，溫和的說：“請問有事嗎？”

    夜冷靠著房門，自我介紹：“我叫夜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