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眾人一時語塞。 “該試過的辦法他都試了,機會是等不來的,只能自己去創造,”段爺爺說,“所以與其干坐著,不如賭一把,”他頓了頓,目光帶著不加掩飾的贊賞,“這小子不簡單啊,有魄力!” 眾人默然,在場發問的大都是家族或宗派內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他們暗道如果換成自己坐在上面,在發現法術被禁后肯定要嚇得面無血色,整天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生怕掉下去,在那種情況下誰敢跳?誰又敢賭? 且不說這份魄力和勇氣,單是那種冷靜和睿智,都足以讓他們望塵莫及。 這真是他這個年齡所能具有的嗎? 在場的一位高階修士哈哈大笑,揉揉自家孫子的頭:“這次沒白來啊,讓你整天不知道天高地厚,看看人家,你還有的學!” 那位小修士從剛才開始就陷入了沉默,并不反駁,緊緊盯著屏幕,眼底閃著莫名的光,其他人也都紛紛看著,甚至稍微閉住了呼吸。 地圖上的畫面不知不覺以夜決的視角展現了出來,他們能清楚的看見急速倒退的風景,仿佛身臨其境般跟隨夜決一起經歷下墜的過程,他們的心臟怦怦直跳,緊張的看著。 風景從蔚藍逐漸轉白,夜決清楚的看見一層薄薄的膜,他快速掐訣,順便估算著距離,等到十米的時候發現法術依然被禁,便知道只能硬撞了,為了防止大面積創傷,他急忙將身體蜷縮成球,直直墜入薄膜。 接觸的霎那,他意外的沒察覺到任何疼痛,反倒是覺得很溫暖,他顧不得細想,重新舒展身體繼續下墜,視野再次被蔚藍填滿,不同的是這次是大海。 外面的人“啊”了聲,驚訝:“這不是鳳白的地圖嗎?” “看,那兩片花瓣要融在一起了!” 眾人望過去,果然見夜決之前所在的花瓣正一點點向鳳白這片靠近,慢慢重疊。 “別看花瓣了,那小子好像還是不能用法術,”有人忍不住開口,“就算下面是大海,從這么高的地方跳下來也一樣是死,鳳白這張地圖的法術也被禁了嗎?” “不知道啊,一直沒見鳳白用過。” 眾人眨也不眨的看著,見夜決仍沒放棄希望,便在心底為他加油,他們見海面越來越近,額頭都不禁冒了層冷汗。 夜決盯著下方,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二十……手中霎那間并出幾縷碎冰,熟悉的氣息瘋狂的開始在體內流動,他當即立斷,忙掏出佩劍踩在上面,但他此刻的速度太快,等到這一系列的動作完成,法器離海面僅有一尺,巨大的沖力作用在上面,立刻向下壓去,落入水中,砰的一聲,激起數十米高的水花。 鳳白正在不遠處的船上尋找線索,聽到聲音立刻跑出來:“又怎么了?”他驚恐的看著水花,接著看向大船,開始思考神龜這次要啃哪部分。 借著法器和海水共同的緩沖,夜決直入十米后終于穩住身體,他御劍沖出水面,帶起的水花受劍上的寒氣所迫迅速凝結成冰,在半空中閃著亮晶晶的光,它們環繞在他的四周,遠遠看去就仿佛他整個人在發光似的。 他很快發現大船,cao縱法器飛上前,居高臨下的望過去,他的神色依然很冷,頭發被海水打濕貼在額頭,明明稚嫩的臉,竟透出幾分成熟的男人味。 鳳白正絕望焦躁之際,就見這人毫無預兆的、威風凜凜的出現在了眼前,他簡直措手不及,張了張口,一個字都說不出。 夜決落到甲板上,盯著他一身的花花綠綠,頓時沉默。 鳳白快速回神,終于見到活人尤其還是熟人,他瞬間熱淚盈眶,“嗷”的撲過去。夜決剛才有些力竭,根本躲不開,毫無懸念的被撲倒,發出砰的一聲。 眾人被那驚險的一幕震得半天沒回神,場面一時有些靜,直到此刻見他們抱在一起,才有人伸出兩只手,發出一聲清脆的“啪”,繼而無數人開始鼓掌,響成一片。 一些高階修士也忍不住學著年輕人拍了幾下,其中冰靈根的人則紛紛向校長打聽那小子是誰,明顯有意收徒。 校長不答,看著自家師父。 谷山笑了:“沒事,說吧,小決今天這一跳足以讓他出名了,瞞著沒用。” 校長點頭,沒有說夜決的名字,只說是他的師弟。 眾高階修士立刻羨慕嫉妒恨的盯著谷山,后者面帶微笑,巋然不動,他掃一眼地圖,神色認真:“融了。” 眾人急忙抬頭,見那兩片花瓣的影子慢慢交疊,徹底合在了一起,接著幾片花瓣震動了一下,霎那間齊齊爆出一道奪目的光彩,他們一驚,將神識散過去,這一刻仿佛所有的地圖都連了起來,能聽到許多聲音,其中最響亮的就是一句“臥槽”,他們抽抽嘴角,見光芒迅速散盡,終于明白段城為什么爆粗口了。 由于一片花瓣消失,剩余幾片便共同分享多出的空間,面積都大了些,其他人的地圖暫時看不出變化,倒是段城的那張忽然從風雪變成了大火,幾乎讓人避無可避,衣服正在亂竄火苗。 段城快速把法器換成凝水劍,將身上的火澆滅,順便澆出一塊空地讓自己落腳,他簡直憤怒了:“你是要謀殺嗎?!” 沒人回答他的話,剛剛熄滅的火苗再次從地上冒出,他只得踩著凝水劍離開,一邊走一邊滅火:“臥槽,我要砸了你,我一定要砸了你!” 眾人頓時同情的望著他:“就因為他是水火雙靈?” “有可能。” 眾人看向別處,想知道他們都有什么變化。 剛才的震動讓地圖里的幾人多少都有些察覺,但劇情卻不會為此改變,就比如某個傳銷組織,一宗的掌門發現那位領導又找大徒弟談話,估摸不是想找徒弟要錢就是想讓他出去坑人,他的雙目赤紅,又有砸幻境的沖動。 小天要是這么毀了,他就無顏見一宗的歷代掌門和長老了,不如找根繩子去上吊。 溫天邁進辦公室:“領導,你找我?” 領導痛心疾首的看著他,這個新人剛剛來就睡了三天三夜,之后上課打坐、下課打坐,吃的比誰都多,最萬惡的是周圍的人聽說練這東西可以長生,為了能長久的揮霍金錢,他們也開始跟著打坐,組織的風氣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破壞! 領導嚴肅認真的說:“你被開除了。” 溫天一臉茫然:“……啊?” “啊什么啊?收拾東西滾蛋!” “……哦。” 溫天于是乖乖走人,辦公室的門大開著,外面散著少許亮光,他一步邁出,眼前的景物便瞬間換了,一群人單膝跪在面前:“二皇子,別想了,趁現在趕緊動手吧!” “……啊?” “皇上病入膏肓,太子尚在外地賑災未歸,如此好的機會,千萬不能放過啊!” 溫天看著他們:“那個……有吃的嗎?我有點餓。” 眾人僵了半天,出去讓宮女給他弄吃的。 外面的人驚訝:“這是要逼宮嗎?金錢、地位……下一個難道是美……”他說著見自家掌門望向他,便默默的把剩下的“色”字咽了回去,慢吞吞向后縮,繼續圍觀考核,表情認真的不得了。 花蕊的時間和外面的同步,龍崽美美的睡了三四個小時,被震動弄醒,他擦擦口水,睡眼惺忪的望著四周,有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咩?” “喲,醒了?” 龍崽聽著里面的聲音,眨眨眼,這才想起和自家父母走丟了,他默默窩著,從儲物袋里掏吃的。 “……你怎么又吃?” “那我能干什么?” “進來小娃娃,我真能幫你找到你娘。” 龍崽詫異:“你怎么還沒換臺詞?” 里面的人:“……” 龍崽想了想:“你為什么不出來?” “我暫時出不去,那這樣吧……”里面的人說著將一絲靈氣逼出,穿過大門到達龍崽面前,“這樣你就知道我不是壞人了吧?” 龍崽感受著那股波動,不禁怔了怔,慢吞吞爬起來,拍拍不存在的土,向眼前的建筑物走了過去。 71 71、兔子 ... 粗壯的枝干縱橫交錯,曲曲折折伸向遠方,無數巨大的樹葉蓋在上面,擋住視線,讓人辨別不出通往何處,抬頭上望,視野里除了棕黃就是大片的綠色,層層疊疊,遮天蔽日。 孟凌扶著一條枝葉站穩,等了等,見震動消失,看一眼不遠處的齊鈞:“是地震還是地圖出了問題?” “不知道,走走看吧。” 孟凌點頭,他們現在身處的地方是一棵大樹,視線嚴重受阻,連地圖的全貌都看不清,就算遠處真有事情發生,他們也沒辦法知道,不過不知是不是錯覺,剛才震動的一霎那,他似乎聽到了段城的怒吼,顯然正在暴走,也不知那個人遇上了什么事。 齊鈞側頭看他:“在想什么?” 孟凌回神:“沒事。” 齊鈞又看他一眼,沒有再問,二人繼續小心謹慎的前進,繞過幾片樹葉,發現到了盡頭,他們上下望了望,齊鈞說:“這應該是大樹的主干。” 孟凌淡淡的嗯了一聲,主干在他們眼前就仿佛是一面大墻,樹皮的紋路足足向外凸出了半米,就如同樓梯一般,他估摸一下走到這里的距離,微微皺眉:“剛才在遠處你看見它了嗎?” 樹干要比枝干粗,而且顏色深,還高高的矗立著,按照他們之前的位置推測,哪怕樹葉擋的再多,他們也應該透過縫隙看到一點點,可在他的印象里,似乎沒有。 齊鈞也在思考這個問題,搖搖頭:“好像是突然出現的,和震動有關?” “有可能,”孟凌想起聽到的某人的聲音,淡淡的說,“也許機緣里還有別人,他碰到了機關,所以它才會出現。” 齊鈞應了聲,看向主干,依他們現在的情況,想要出去,要么向下走,要么就向上走,他沉吟片刻:“去上面吧。” 孟凌沒意見,他不是傻子,從來到機緣后的種種跡象看,地圖或許就是這棵大樹,像這樣的地方,通關的位置不是在上面就是在下面,其中往往前者居多,自然要選擇幾率高的地方,如果他們猜錯了也沒事,最起碼能在上面看看全景,以便弄清大概的方向,之后再決定該怎么走。 齊鈞見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便率先踏上樹皮,嘴角勾起溫和的笑意:“雖然我以前一直很不喜歡你的聰明,但不得不承認,現在和你一起組隊,真是省了不少麻煩。” 孟凌沿著主干的紋絡緩緩向上走,看他一眼:“如果當初沒有我,孟小冬會怎么樣?” 齊鈞輕輕呵出一口氣:“會死吧。” “你就不怕生出心魔?” “想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一些代價,”齊鈞邊走邊說,語氣分毫不變,“而且我覺得只要意志力堅定一點,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況且……” 他微微一頓,卻沒有再說。 孟凌皺眉:“況且什么?” 齊鈞回頭看他,眼中雖然都是笑意,卻讓人捉摸不透,他溫和的問:“一個總是背著大山行走的人,還會在乎多往上增加一塊石頭嗎?” 孟凌不禁一怔,恍然想起很久之前樂蓉曾來找過他,說是這個人有苦衷,讓他原諒他,不過他覺得那是別人事,和他沒什么關系,就算要原諒也不應該是他說,而是由孟小冬來做這個決定,他沉默片刻:“如果你能再遇見孟小冬……” 齊鈞說完剛才的話便轉過身繼續走,聞言笑了,打斷:“有什么區別?反正我動不了他,你也可以放心,弊大于利的事,我絕對不做。” 言下之意,只要孟凌還和段家有牽扯,他就不會去找他的不痛快,孟凌說:“……這點我早就知道,我是想問你有沒有什么話要對他說。” “哦,我以為你想問我會不會動手,至于話……沒有要說的,我本來就是在利用他,能說什么?對不起嗎?我覺得太假。” 孟凌聽他的意思就知道他對孟小冬完全沒有愧疚的情緒,淡漠的開口:“段城說你心狠,果然不錯。” 齊鈞順著紋路拐了一個彎:“你和他到底是怎么認識的?” 孟凌倒不介意告訴他實情:“我晚上去查資料,他恰好坐在街角渡劫。” 齊鈞再次回頭,有些不可思議:“在街角渡劫?” “嗯,我后來問過,他說那天忽然有所頓悟,于是就近找地方一坐,進階了。” 齊鈞頗為感慨:“他的運氣真好。” 孟凌知道這人的話里有兩層意思,一是頓悟進階,二是隨便找的地方竟然就能讓段城遇見他,他掃他一眼:“你當初為什么不讓孟小冬學修真?” 如果齊鈞早早的對孟小冬說實話,孟小冬就不會受那么大的刺激,他也就不會出來攪局,況且依孟小冬對齊鈞的感情,別說是偷寒髓草,就算進更危險的禁制他都肯,當然,要是選擇走這條路,偽君子就得一直欺騙,必要時還有可能犧牲自己的幸福和孟小冬結為道侶,他是沒狠心到這種程度,還是覺得孟小冬體內有法器,來歷肯定不簡單,所以不想替他解決將來可能出現的麻煩? 齊鈞看著近在咫尺的枝干,緩步邁上去,溫和的答:“人都是會變的,我不信他。” 孟凌挑眉,孟小冬之前付出那么多的感情,原來都打了水漂,這不是他愛的不夠深、也不是齊鈞對他沒感覺,主要原因竟是齊鈞的情太薄,孟凌毫不懷疑,哪怕偽君子對孟小冬有好感,最終仍會選擇欺騙,更何況他還沒有。 面對這么一只養不熟的白眼狼,對他再好都沒用,因為他甚至不相信有永遠這一說。